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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疯了!”
江晚儿发现自己越想越歪的时候,猛地从被子里掏出一双小手盖在脸上,闷闷地嘟囔:“话本子果然不能多看,都把我教坏了!”
反正已经睡意全无,她悄悄掀开被褥,踩上绣鞋走到窗边,将窗户撑起一条缝儿。
带着丝凉爽的夜风从窗缝儿里飘进来,吹散了她脸上的燥热,她便伸手又将窗户往外推了些,外面的月色并不明亮,不过院子里因为有书房窗户透出的光亮,所以看上去也不是那么黑沉。
书房?
疑惑两息后江晚儿陡然睁大漂亮的杏眼。
神仙哥哥不能这么憨吧?还真是没吃东西在誊抄书卷?
她下吩咐的时候,好似记得才刚过午膳,如今晚膳都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
半夏碧纱橱里睡得很熟,江晚儿加了件披风就悄悄地往书房的方向走。快要出门的时候,又收回了腿,将桌子上放着的点心端上,还顺手提了壶热茶。
书房的门没关,江晚儿在外面的游廊里停住了脚步。
连戚身形笔直的坐在桌案前,一手执着毫笔,一手压着桌上的纸张,时不时会扭头看一眼书册的内容,然后抿唇落笔,眉眼间还带着隐忍的焦躁。
也不知是写到了什么地方,连戚忽然就停住了手,侧过脸盯着那书卷,眼睫半天不动一下,嘴角下沉的弧度似乎还带着委屈。
江晚儿不知怎的就觉得他这会儿真是太可爱了,忍不住就轻笑出声儿。
“谁?”连戚瞬间坐直,锐利的目光扫向江晚儿的位置,看到是她,先是皱了皱眉,而后起身行礼:“太后娘娘!”
看向她空无一人的身后,眉头皱的更紧:“今夜半夏当值?”
江晚儿觉得他生气了。
本就是她悄悄跑出来的,要是害半夏那丫头受罚可太不应该了,她讪笑一下,有些讨好地道:“是哀家自己瞒着她出来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连戚看着她长发如墨,弯着漂亮的眉眼像猫儿一样撒娇,藏在衣袖下的手动了动,压下自己逾矩的妄想。
江晚儿绕过连戚,把点心和热茶放到桌案上,轻咳一声:“哀家醒来觉得有些饿了,又想来书房找书,便把东西带到这里来了,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啊?如果没事儿的话,你陪哀家一起用些点心吧?”
连戚压着眉眼沉默地走到江晚儿身前蹲下,将她的脚丫从披风遮盖力轻轻握出来,另一只手食指和拇指捏住被她踩倒的缎面绣鞋后跟,稍稍用力将鞋跟提上。
她的脚腕很细,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大半,莹白的脚背纤瘦柔嫩,像上等的暖玉……
“太后娘娘下次切莫如此了,容易着凉。”他低着头谆谆教诲,将她另一只脚也拉了出来。
江晚儿像是被吓傻了,一直呆呆地看着他。
“太后娘娘?”
江晚儿回神,咻得将脚丫丫缩回披风下面,“你!你怎么能……”看着连戚坦然的样子,她有些不确定地问,“你、你不知道女孩子家的脚是、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
连戚收回手,到旁边净手,语气平淡:“知道,民间女子的玉足只能给自己的夫君看。”
“那你怎么还——”她的话被净完手的连戚截住:“太后娘娘似乎又忘了,臣是您的侍人!”
江晚儿被他噎的一窒。
这么个理由,倒是显得她大惊小怪了呗?可他到底也是外人啊,那双手握住她的脚腕,她会羞涩好不好?
咕!
连戚:“……”
书房里落针可闻。
江晚儿方才明明是气的,可是听到连戚肚子的轻响,她就全忘了。
憋住!不能笑!
“嗯,知道了!你快过来陪哀家用点心吧。”让他不要吃饭的话是她说的,现在真把人饿着了,她又有点后悔了!
江晚儿夹了块点心,小眉头蹙得很紧:“这点心似乎不是很合哀家的口味,都给你吧!哀家先去找书,你慢慢吃着。”
嫌弃地把咬过一口的点心放到碟子边儿上,江晚儿径自起身,没再看连戚。
连戚盯着面前的点心,眼睫轻颤,捏了块点心放入口中,丝滑软糯在舌尖化开,甜入肺腑。
江晚儿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书,她刚刚就是胡编一个借口给自己体面罢了。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书架上方一本《山河志》上,想着或许能跟后宫的修缮搭点儿边儿,就伸手去够。
但她个子太矮,踮起脚尖试了两回都没能将书给取下来。
一只修长的手轻松地将《山河志》抽出来拿下,悦耳的清冷嗓音就在后脑勺上空响起:“太后娘娘可是要这本?”
江晚儿面对着书架一动不动,穿过发丝的温热气息让她头皮发麻,鼻间似乎还闻到了皂荚的清香。
“是、是吧?”江晚儿说话都磕巴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在问谁?
“是这个!既然找到了,哀家就先回去,你抄完也早点回来睡吧!”
连戚:“……嗯。”
江晚儿夺过他手中的《山河志》侧身绕过,哒哒哒地往自己寝宫走,活似后面有狗追。
等躺倒床上,才想起连戚最后那个眼神,又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话,然后脸上就真的像开了染坊一般精彩纷呈。
早!点!回!来!睡!吧!
回!来!睡!吧!
睡!吧!
吧!
江晚儿:请让我原地去世!
将刚带回来的书随便翻开一页盖在脸上,江晚儿笔挺地躺着装死。
她发誓,她想说的绝对是:你抄完也早点回去睡吧!
江晚儿懊恼的欲生欲死,连戚却还在书房回味她刚刚的那句话,这得是多紧张才能把话连续说错?
茶水还热着,他就着吃了几块点心,终于有了饱腹感,再次执笔的时候,看着盘子边沿剩下的那块被咬了一小口的点心,早先眉眼间的躁郁也烫平了。
辗转一夜,到半夏来喊她起床的时候,江晚儿还半梦半醒。
“呀!太后娘娘可是没睡好么?怎的眼底都青了?”半夏看她苍白的脸色,担忧地问:“要不今天您别去前边儿了,奴婢传太医过来看看?”
江晚儿闭着眼睛摆摆手,嗓音沙哑:“哪有什么这么娇贵!要真这样,你信不信那些言官能跑到永慈宫门口哭丧?”
“您说什么呢!大半夜的,怪晦气!”半夏对着地面呸了三口,担忧道:“奴婢就是心疼您。”
江晚儿虚弱地笑了一下:“行了,快给我收拾吧。”翻身下床前,掌心下按了个什么,捞出来一看,赫然就是她昨晚拿回来的《山河志》,中间被翻开的位置还沾了些湿渍。
啪地一声把书合上,把它锁到自己床头柜上的箱笼里后,见鬼似的逃下床。
等收拾好到了外间,半夏这口无遮拦的张嘴就惊呼:“连掌事,你怎的也眼底青黑,也没睡好?”
这个“也”就用的很有神韵,以至于江晚儿和连戚眼刀子不要钱似的嗖嗖刮在她身上。
半夏被吓得后退半步,小声哆嗦着问:“奴婢,奴婢可是说错什么了?”
连戚眼风都没给她一个,曲起小臂架在江晚儿跟前,除了眼底的青黑倒是一点儿看不出整夜没睡。
江晚儿若无其事地把手搭上去,挺直了小腰板往外走。
她绝对不会在连戚面前承认昨晚失眠了!
昨晚那句话也不是她说的,她不虚!
本就瞌睡得厉害,抱着齐暄的胳膊都是软的,可今儿下面的朝臣们跟她八字相克,早朝的时间愣是比平日里延长了将近一个时辰。
江晚儿听了两耳朵,好似是在吵京城里发生的一桩房屋坍塌造成的命案,还牵扯到了告御状。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江晚儿浑浑噩噩地回了寝宫补眠,连戚命秋桑给她点了安神的香,她竟是睡到了日头西落才醒过来。
洗漱收拾完,一直也没看到半夏那丫头,江晚儿随口问了句:“半夏去哪了?”
秋桑道:“您从前面儿回来没一会儿,连掌事就吩咐孙嬷嬷把她带下去学规矩了,要奴婢去传她过来么?”
这是还在记那丫头早上多嘴多舌的仇吧?江晚儿心中闷笑:“不用!让她学学也好!连戚呢?”
秋桑给她添了碗润喉的汤,道:“好像是去巡查那些修缮的宫殿了。”
江晚儿眼皮一跳,抬头问:“身边带人了么?”
“带了,李合和木子都跟着呢!”
江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道:“让人去打听打听他们去哪处宫殿了!顺便去看看那个叫曹青的在做什么。”
临近入夜,阴云又起,风吹的宫院里树叶哗哗作响。连戚等人还没回来,江晚儿心头不安,又派人去打探。
“太后娘娘!连掌事他们都不见了!”
“不见了?”
宫人道:“傍晚的时候宫里巡逻的侍卫都看见连掌事他们进了梅香宫,也没见出来,可方才奴进梅香宫找了一圈,三个人都没找到!”
江晚儿心头慌乱,想起曹青和那工部的人说过要除了连戚的话,更是连手里的团扇都握不住了。
“来人,去梅香宫!”
孙嬷嬷抓住他的胳膊暗暗用力:“太后娘娘,外头天儿快下雨了,您身子矜贵,还是吩咐人过去找吧?”
江晚儿看着她眼里的暗示,吩咐他们下去继续找人。
房间里没了外人,江晚儿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孙嬷嬷,怎么回事?”
“太后娘娘,连掌事临走前嘱咐,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能让您出永慈宫。我们都是奴才,旁的人若是费尽心机想要我们的性命,最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把椅子和这永慈宫?外面的人说不定就等着您出去呢!可您要真出事儿了,谁还能护住连掌事,护住我们呢?”
江晚儿头脑发蒙,四肢冰凉。
他这是一早就料到了会出事,所以才下的命令?
工部和曹波的人联手想借着修缮发笔横财,为了不打草惊蛇,在连戚没发现的情况下,他们定然会能拖多久拖多久,若是一直到完工都没查出来,这件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现在连戚出事了,那就说明事情已经败露。
那连戚到底发现了什么?
把近几日所有的事情梳理一遍,江晚儿急急走向书房。今日或者说昨晚之前,连戚并没有什么发现,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昨夜发现了什么事情,而昨夜他在整夜抄书。
案桌上找到连戚誊抄的书卷,她一句一句地读过,想要找到线索,可书卷只抄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她将孙嬷嬷叫进来:“去帮我到翰林院借本《山河志》过来,抄本也行!”
永慈宫里兵荒马乱,庆祥宫却是灯火摇曳,静谧安泰。
碧云从下人手中接过一张纸条,看过后匆匆进了正殿。
“主子,曹青那边被发现了。”
荣太妃停下正在作画的手,接过纸条:“这少了二两肉的人做事,果然不牢靠!你传话出去,让祖父想办法把工部关于此事的账本,还有负责此事的工匠都处理干净,至于曹青,怕是也留不得了!本宫写封信,你让人给曹波送去。”
外面开始雷声大作,风声鹤唳。
荣太妃站到自己的还未完成的《虾戏图》前,一把揉碎,未干的墨汁沾染到手腕上,刺眼又肮脏。
江晚儿静坐在书房里,盯着面前的书卷,小脸上没了血色,眉眼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
孙嬷嬷是听说过江晚儿怕雷雨的,检查了一遍窗子,回来劝慰她:“太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