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麒麟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渭北春天树-第4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个药简直苦到春天心惊,李渭见她脸色几度变幻,默不作声的瞪着碗,从褡裢内掏出糖包,托在掌心里:“给你糖吃。”
  莫贺延碛热如火炉,那一包糖霜已融化的不成模样,李渭用匕首削下一点,递在她面前。
  她身体再不济,见他掌心那块黄豆大小的糖块,也忍不住粲然一笑:“大爷,你真的爱吃甜吗?”
  “还好。”李渭微笑,摸摸自己的鼻尖,“老人们常说,有糖有盐,才是滋味,带一点在路上,总是没错。”
  说来奇怪,她在李家住了半载,居然丝毫看不出他的喜好厌恶。春天端过药碗,闭眼一口饮尽,捻过糖豆送入嘴中,抿唇,等甘甜在嘴中融化。
  她笑道:“长安东市有一家胡商杂店,主要是些香糖果子,他家的狮子糖味道最佳,其色如牛乳,味如甘蜜,有很多禁宫内的小侍官也常来买,连当今太后都很喜欢,大爷爱甜,下次去长安,一定要尝尝。”
  她也是第一次和他说这些,眉眼弯弯:“我很喜欢狮子糖,但阿娘不肯让我吃,怕我吃坏了牙,每回阿爹买回来,都偷偷藏在怀里,躲着阿娘看着我吃,我每每吃到一半,阿爹怕我坏牙,抢过去囫囵替我吃完,我瘪嘴不乐,他又心软,答应下次再去买。。。”
  李渭坐在她身旁,风刮过他线条利落下颌,他眯起眼,语气松懈:“这般好吃?待我下次去了,给自个买两块尝尝,也给你和长留带两块。”
  她抱着膝,嗓音松软:“好呀,那我等着大爷给我送糖吃。”
  鸡汤鲜美,春天也只是略多吃了几口,饱腹后,只是犯困,李渭见她这几日孱弱昏馈,催促她多睡养神,她揉揉眼,复去石榻上躺下。
  这一觉睡的冗长,睡梦里她很是不安,一直辗转反复,呓语不断,至黄昏方起。
  夜里复又发起了高热。
  他发现她在睡梦里抽泣,是小孩子啜泣之声。
  李渭见她紧闭着眼,断断续续的呜咽,终是不忍,摇醒她:“为何要哭呢?”
  她被喊醒,还未回神,怔怔的看着他,嗫嚅道:“我想家。。。”
  闻言他亦是一怔。
  李渭虽是孤儿,但李老爹待他如亲子,后来又娶李娘子,生下长留,有了一众亲邻好友,甘州城瞎子巷就是他的家。
  但她哪里还有家呢?
  “我家庭院里栽着一棵葡萄藤,春夏两季,藤蔓盘绕,葳蕤青翠,可以在葡萄藤下纳凉、吃饭、说话。秋来葡萄成熟,阿爹阿娘许我攀着凳子去摘葡萄,可惜葡萄树老了,每年仅得那么几串,还要分给四邻和舅舅家,剩下的都不够我一人吃,还要去市集上再买,冬天藤叶掉光,在下头晒太阳也是极好的。”她将螓首枕在手上,慢悠悠的回忆。
  他去煎药、倒水,给她滚烫的额头冷敷,听她说话。
  春天抱怨:“可惜,后来的赁屋的那家人,嫌葡萄架有虫,拔光葡萄藤,换种了铁线莲,真是的,明明养只鸡就可以把虫子吃尽,为什么要拔掉我的葡萄藤呀。”
  她病中话反倒多了些,叨叨絮絮,说的累了,慢慢的又合上眼。
  李渭扶她起身喝药,她烧的迷糊,不肯,把脸藏起来,去推他的碗,嗔道:“刚刚喝过了,为什么又要喝药?”
  “吃了药才会好,身体才不难受。”他耐心哄她,她却不肯顺从,将一碗药都打翻在石榻上。
  李渭头疼。
  在他的人生际遇里,没有面对过这样的人,时而冷清忧愁,时而聪慧知礼,时而娇惯任性,越来越难以应对。拿她和长留相比,但长留乖巧懂事,从来都不需他费心。
  春天白日状况稍好,只是疲惫无力,夜里高热不醒,呼吸急促,如此反复,总是在他看着几要好转时又颓然下去,一连三日皆是如此。
  李渭几乎试过了他能找到的对症草药,李娘子自小生病,李渭一直替李娘子请医抓药,累年下来,久病成医,却总归是门外汉,只能束手无策。
  她夜里多半昏睡,李渭担忧她昏迷不醒,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熬过鹰隼,此时竟比熬鹰还累些。
  春天闭着眼,迷迷糊糊之间,突然拉着他的袖子,眼角沁出晶莹泪珠:“阿爹,对不起。。。”
  李渭见她泪意汹涌,一颗颗,绵绵的滑入鬓间,轻声唤她:“春天,春天。”
  她沉浸在梦魇中不醒,哼唧哼唧,哭哭啼啼,他叹了口气,摸摸她湿漉漉的鬓发:“妞妞,你睁开眼睛看看。”
  他连声呼喊,春天这才睁开眼,她似梦似醒,迷蒙目光四下张望,见李渭在身侧,蠕动着唇:“李渭。。。这是哪儿。。。”
  “在去伊吾的道上,要去找你爹爹。”
  “还要走很远吗?“
  ”不远。“
  “你为什么要陪着我呢。。。”
  他沉默。
  “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他回她,“你不能来这里。”
  “很多次我都差一点死掉。过黄河的时候,险些被河水吞噬,是羊伐上的人用缆绳把我拖上来;在兰州生了一场病,是尼姑庵的师父救了我;在红崖沟遇见马匪,是你把我救上来。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她收住泪水,面容苍白,神情疲惫,许久之后,嗓音疲软:“李渭,如果有一天我坚持不下去,死在途中,你可不可以把我烧成骨灰,撒在我爹爹战亡的方向?”
  “你不会死。”他微笑,“我会把你安然带回去。”
  她偏首,透过木棚罅隙,只能见外头篝火微弱的火光,缓声道:“九泉之下,我遇到爹爹,不知道他肯不肯认我。。。”
  ”我走了这么久,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爹爹,是被我害死的。。。”
  “是我的错。。。。”
  ”爹爹亡后,娘亲被韦少宗掠入了韦府。“
  ”有一次娘亲从韦府归来看我,我听见舅舅和娘亲在说话,娘亲伏在桌上哭泣,娘亲说韦少宗见色起意,枉顾纲常伦理,原来在我爹爹未亡前,他就调戏过我娘,等我娘守寡,还未过百日祭,就迫不及待的把我娘掠走,舅舅劝娘亲百般忍耐,娘亲又委屈回了韦府。”
  “后来韦家被抄家,韦家党丛被连根拔起,娘亲依附了靖王,此后有一次,靖王和我舅舅在书房议事,我那时就躲在书房书架之后,听见靖王和舅舅说起一段公案,韦家有名远亲,名叫叶良,韦家倒台后,这人因一桩军粮贪墨案被拘狱,最后死于狱中,死前此人陈书旧罪,牵扯出昔年一桩冤案,此人在数年前曾任伊吾军的果毅都尉,他。。。曾是我爹爹的上峰。”
  ”景元六年,叶良收到韦少宗的一封信,后来爹爹听叶良之令带兵先攻敌营,却一直没有等到约定好的后部。。。我爹爹明明是听令行事,最后战亡,却冠与违令之罪。”
  “原来是韦少宗垂涎我娘亲的美色,先把我爹爹谋害,让我娘守了寡,没了丈夫,断了念想,名正言顺的把我娘亲抢走了。“
  “靖王询问我舅舅当年韦少宗抢人之事,舅舅支支吾吾不敢应答,最后我舅舅才说,他早知道是韦少宗害死了我爹,却迫于韦家淫威,不敢宣之于众,更不敢让我娘亲知晓,我舅舅舅母,明知韦家是凶手,还把娘亲送入了韦府。”
  “靖王不欲娘亲再挂念旧情,也不想掺和这曾经的一桩公案,再三提点舅舅,不可让此事被娘亲知晓,要永远瞒着她。”
  ”没有人记得我爹爹的冤屈,娘亲柔弱无依,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知道。。。”
  春天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的母亲薛夫人美貌动人,有一次外出,在路上被韦少宗撞见,韦少宗一见倾心,四下打听知是一个薛姓官员的妹妹,可惜是个已婚妇人,丈夫在军中,和女儿依附在哥哥家度日。
  韦少宗想方设法勾引薛夫人,几番纠缠撩拨,皆都不得手,薛夫人娇弱慌张,被他缠的烦了,又不敢得罪:“妾乃有夫之妇,夫君在军中谋事,我家夫君英武非凡,妾感君一片真心,劝公子收手为好。”
  韦少宗气恼之际,正巧边陲战事频发,这名妇人的丈夫正在其中,和军中心腹通了气,轻轻一句话,就使得妇人年少守寡,最后霸占在自己手里。
  依附韦府的舅舅嗅到了其中的玄机,却将自己的妹子拱手送进了韦府。
  “我和娘亲自从搬入舅舅家后,娘亲不欲舅母诟病,向来闭门不出,有事只遣侍女出门,娘亲如何有机会被韦少宗看见。后来有一次,我遇见我娘的侍女兰香,她早已被我舅舅打发出去,兰香说,景元六年的花朝节,她要送一批帕子去绣坊贩卖换钱,不巧当日腹痛难忍,只得和娘亲告假。娘亲苦恼,因花朝节那日,家中女儿们都要簪金柳,佩兰草,还要吃花糕。我那时垂涎舅家姊妹样样俱有,又最爱吃沈家铺子的花糕,时时缠着娘亲要买,但家中拮据,等着帕子换来的银钱给我买花糕吃。”
  “娘亲不想让我失望,索性自己独身一人出门,她不舍得雇驴车,一路走到了绣坊,就是这路上,遇上了韦少宗。。。”
  “原来是我啊。。。若不是我缠着我娘要花糕,我娘不会出门,就不会被韦少宗调戏,我爹也不会被害,我娘也不会被抢入韦府,最后离我而去。。。”
  “都是我的错。。。我才是最终的罪魁祸首。”
  她耸起肩膀,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孤寂的夜里默默流泪。
  “所以你不惧艰难,不计后果也要来这里?”李渭声音压的很轻,“你从长安千里迢迢来,是抱着必死之心,找回你爹爹的骨殖,要给自己赎罪么?”
  “我不能让爹爹尸骨抛洒荒野,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傻孩子。”他叹气,“造化弄人,怎么最后会是你来承担这些。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孩子啊。。。”
  李渭挪开她的手掌,静静的凝视着她,见她一张苍白带着红潮的病容,满面泪痕,狼狈万分。泪潸潸的眼,肿胀发红,蒸腾着高热和痛意,藏着小小的一个灵魂。
  他用自己的袖子覆在她脸上,把她藏在这方小小的阒暗中,她借着他的衫袖,呼吸着他的气息,人生初遇的痛苦和无力,少年人的仿徨和孤独纷至沓来,痛彻心扉,肩膀颤抖,无声痛哭。
  李渭缓慢又温柔的抚着她的发,静静的等她将泪水哭尽,人人都要经历这样的时刻,无论对错和结果,痛过,才能知道以后的人生要如何选择。
  今夜残月暗淡,夜风柔和,四野寂静,星泪点点,照亮苍穹。
  春天哭累昏睡。
  哭过之后,这一觉反倒睡得安稳,直至次日晌午方才转醒,高热也退了些,只是身体软绵,体力不支,饥肠辘辘。
  她双眼痛的睁不开,伸手一摸发觉眼睛已肿胀如核桃,只透出一条细缝瞥见一线光亮,细嗓疼痛,连话都说不出来。
  春天听见身旁似有轻笑的气息,转头去看,果见李渭在一侧倚墙抱手,漆黑双眸盯着她。
  她想起昨夜之事,想跟李渭道声谢,嗓子却干涩的说不出话来,又想自己这副模样定然狼狈难看,抬袖挡住自己脸。
  “先吃点东西,我去弄点热水给你敷敷眼睛。”他守了她一夜,见她情况稍好,此时也松了一口气。
  昨夜哭了半宿,春天虽有些郁郁寡欢,但多年埋藏的心事吐露出来,眼泪哭尽,身心都舒畅了几分,不知不觉中喝了两三碗的肉汤,嗓子这才好些,但还带着几丝沙哑:“谢谢大爷。”
  李渭给她双眼上蒙上热巾,春天痛的轻轻嘶了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