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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抬起头,孙桑海已经静候在外:“大人,小的有事容禀。”
“什么事,说吧。”他漫不经心地道。
孙桑海上前回道:“是奉大小姐吩咐去办事的人回来了,您可要见?”
光线灰暗,薛珩的神色看不清楚,声线平淡地问道:“他们,去做了什么?”
孙桑海犹疑了下,答道:“大小姐此前下令,吩咐他们……去杀了赵晟风灭口。”
赵晟风原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等到屠刀落在了头顶,他才知道。
人家所想的就这样吧,和他以为的结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含义。
这些人也很有经验,尽量让他死的很顺其自然,负责押送的差役也乐得轻松,这人反正也死了,一了百了,免得路上还有徒增颠簸。
薛珩怔了怔,他将人交给兰庭,却很少过问他们去做什么。
孙桑海窥觑着他的神色,轻声问道:“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薛珩摇了摇头:“并无。”
杀人灭口,自然是为了封住那张嘴。
他对兰庭的每一丝情绪,拿捏的极其精准,她的悲喜忧患,她的得失成败。
三皇子一时起意,要请兰庭为侧妃时,他便只有不能两字奉告,那可是对这人间是非观,皆因他促成的兰庭,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现在,却又为此感到悲哀起来,这个决定对于兰庭来说,是无比挣扎过后的一刀两断。
兰庭回给自己安排的客房前,先去隔壁看了看谢明茵,发现她还没有休息,而是趴在桌子上等自己。
“长姐,我们住在这里不好吧?”谢明茵不安道,皇子府的客房的确很舒适,侍女也格外恭谨,她却还是浑然不安。
“只是暂住一晚,公主也在,不必怕。”
谢明茵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
“长姐啊,今晚我们能不能一起睡?”谢明茵略微扭捏地说,期盼地望着谢兰庭。
还没人和她这样请求过,兰庭略显惊诧:“怎么,你择席吗?”
“不算择席,就是没有熟悉的人。”谢明茵摇了摇头,看了眼外面的侍女,她还是比较习惯自己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伺候。
兰庭抬起手拍了拍被子,谢明茵自发地爬到里面去,团着怀里的被子坐了下来。
谢明茵偏着头捋着头发,差点跳起来,讶异道::“长姐,你、你居然还有宅子?”
兰庭对她的惊诧,颇为不以为然:“难道你以为,我带你走,还会去住客栈吗,还是一直借住在别人家?”
谢明茵者才发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长姐素来做事稳妥,怎么可能会冲动行事。
这可是寸土寸金的盛京,要想买一栋宅子,哪怕你手里有足够的银钱,也不一定能马上就买到。
“之前和衙门的人打好了关系,他们的消息最灵通了,托人留意一下就行了。”
毕竟那么多犯事的,总能有走到倾家荡产的。
这还要托了柳姨妈他们的福,要不然,兰庭从没想过,要和衙门的人打交道的。
“走得匆忙,你若是有什么要带走的,长姐派人去谢家带回来。”兰庭闻弦歌知雅意,宛然笑道。
谢明茵抱了抱被子,抬起眼:“他们会同意吗?”
兰庭将帷帐亲手放下来,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说:“会的,父亲和母亲不是一向最通情达理了吗。”
谢家都自顾不暇了,他们不会愿意再得罪她的。
“唔,那就希望一切顺利吧。”谢明茵扯了扯嘴角,通情达理这四个字,在谢家只和讨巧卖乖、有利可图相关。
当你有了后面两项,你才能得到他们的通情达理。
“睡吧,明天列个名单出来,想要什么人都写上,过了这村没这店噢。”
谢明茵还没来得及问,最后一句什么意思,就见长姐已经闭上眼,迅速陷入梦中了。
她却还是睡不着,就趴下来闭着眼,过了一会又悄悄睁开。
她偏头细细的打量长姐的眉眼,外面的灯烛没有全熄,朦胧的光线透过帘帐,她一闭上眼想象出的长姐,就像是一把刀一样锋利,可是此时,却是温山软水一般。
兰庭忽然抬起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随后捂住了她的眼睛:“睡觉。”
“长姐怎么知道我没睡?”
“你气息是乱的。”兰庭随手揉了揉谢明茵的柔软顺滑的乌发,闭着眼回答。
谢明茵睡觉也不好好睡,过了一会就像是一只小猫,抱着软厚柔滑的锦被,把自己身体蜷了起来,偏头正依偎在兰庭的肩头。
兰庭微微一僵,心里悄然就软了下来,谢明茵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她又能和谁去撒娇呢。
在谢家,就连庶出的谢宜桃姐弟,还有姨娘疼着爱着,偶尔谢桓也会做出慈父的模样。
唯有谢明茵的出生,让他们没有一个人期待的。
翌日一早,兰庭来向两位殿下告辞,却听说三皇子正在晨练,巴陵公主也跟着一起去了,她只好去演武场请安。
秦怀龄见到她,别的什么也不说,就来了句:“既然人来了,与我过两招试试。”
“殿下请了。”兰庭拎起了一旁架子上的横刀,秦怀龄看她起了架势,倒是有几分薛珩的影子。
若是平日里,他也就开口打趣她和薛珩了,眼下还是算了吧。
兰庭进入状态很快,旁边还有巴陵公主脆声助威,刀势咄咄逼人,密如细雨,她没有薛珩那种足够的力量,只能以快与密来取胜。
巴陵公主眼睁睁的看着,兰庭把三皇兄打到哭不出来,她在一旁欢呼雀跃,幸灾乐祸。
最后,纠缠了一刻钟,秦怀龄堪堪与她持平,就在他懈怠之时,兰庭一招出其不意,秦怀龄不行败下阵来。
“我就知道,兰庭会赢的,”巴陵公主看得热火朝天,拊掌叫好,转头对三皇兄嘲笑道:“皇兄,父皇都说了,你不是练武的料子,你看你,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啊。”
“你到底是谁妹妹啊?”秦怀龄原本就沮丧,听她这样不余遗力的打击,愈发无力的问道。
“嗯……”巴陵公主故意看了兰庭一眼,笑得狡黠,犹豫道:“大概,是皇兄你的吧。”
兰庭觉得秦怀龄有些想不开,她想,薛珩简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来应付秦怀龄。
趁着清晨,离开三皇子府后,兰庭出神的看着那马车前,在微风中晃荡的碧色流苏,像她现在的心摇摆不定。
谢明茵就坐在一旁,倚枕阖眸,也不知是不是真睡了。
她这个坐马车就不舒服的毛病,看来也是改不掉,只能渐渐习惯了。
马车行驶过了长街,人声渐渐鼎沸起来,谢明茵被吵得睡不着,揉了揉眼睛醒来:“咱们到哪了?”
兰庭随手撩起帘子,转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女子穿着柳绿色对襟衫裙,头上包着布巾,低着头正在帮老板娘做什么活计。
“看来是好了。”兰庭低语一句,收回了目光。
谢明茵正往外看,听见她的低语,不禁疑惑道:“那是谁啊,长姐?”
难道是长姐以前认识的人?
兰庭向后靠在迎枕上,仰着头语气淡然:“并不太熟的人。”
宅子就在离四锦里不远的长平里,兰庭名下的东西其实不少,她在离开谢家之后,就一直在着手打理这些,只是没料到,后来会有这么大的变故。
“这里没怎么收拾过,有些乱,不过没关系,等粗使下人买回来,再安排一些人搞搞就好了。”兰庭也只来看过两次,头一次是觉得位置不错,银钱也足够,第二次……反正想的很长远。
谢明茵自从下了马车,进了宅子,就欢快的像是一直撒了欢的小鸭子:“长姐长姐,我们去后院瞧瞧。”
“嗯,等等,我喝口水。”兰庭拿起茶杯随处一瞟,面皮蓦然变色,只见桌子上上那最不可能看见的东西,一杯水差点泼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来了,他来过了。
兰庭抑制住自己不安的心跳,走过去伸手拿起来,并不是任何她所以为的,不是退掉的婚书,更不是断交书。
而是他曾经闲聊时,说要给予她的银钱产业,契书就统统放在这里。
兰庭一时僵住,目光死死的看着手中的东西,她眸子里的水光颤了颤,松烟溶墨般的眉头跳动。
薛珩的这般行径,让她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无法不为之动容。
她知道,他再也不会来。
那种心里空荡荡的感觉,让她难过到窒息。
这一阵,总会过去的,她这般安慰自己,却依旧如鲠在噎,不能言说。
“长姐,你还没好吗?”谢明茵从门外露出脑袋来,一直在等着她。
雨过天晴,就是初秋有点冷了,阳光漏过树梢露出笑容,她抬起头,微笑道:“好了。”
“那咱们快走吧,我看见后面还有小池塘呢。”谢明茵雀跃不已,如果真的有池塘,她就可以养鱼了。
兰庭将手里的东西放好,才走了出来:“你四处瞧瞧,愿意住哪间院子,只管自己安排即可。”
“对了长姐,我还想养很多很多东西,小乌龟,小兔子……”
“对了,我教给你一些东西,来打理好不好?”兰庭瞧着谢明茵,浮现出了一个想法,抚了抚她的脸颊,说:“你也该学一学掌理中馈了,这些就教给你打理了,长姐相信你。”
兰庭并非不通庶务,而是没有足够的耐心,她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虽然稍微未雨绸缪了一下,但毕竟还是不够周全。
“长姐,你是就当我是长工吧。”谢明茵抬起手摸了摸腮,她笑的像是一只水獭,总是让兰庭忍不住捏一捏。
“哪有哪有。”兰庭没什么诚意地否认,不得不说,到了新的环境,还是让她心神开阔了些。
谢明茵当然希望,自己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过,我可以试试。”
“麻烦你啦。”兰庭不禁抬起双手,揉了揉谢明茵的脸颊。
谢明茵被她搓的声音都变了,含含糊糊地道:“长姐,你这样,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若说,对于兰庭与谢明茵两人来说,一切都是从新开始,那么,对谢家来说,就是最后的落幕。
他们没有几天好日子了。
那晚过后,来了许多大夫都说,谢桓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可他就是已经起不来了。
还越来越严重,起初还会含糊应答他们一两句,到了后来,一句话也不说了,整日木然地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连氏忧心的睡不着,整夜整夜地守着谢桓,唉声叹气,念叨着家门不幸,也不去看谢如意了,焦头烂额的她,哪里还挪得出功夫给她呢。
为了谢桓的这一场莫名其妙的病,请了不少名医圣手来看诊,可每个大夫都说,谢桓没有什么隐疾暗伤。
谢家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一个大夫医术不精,难道两三个都不行吗?
当晚,他们都是眼睁睁的看着的,薛珩的刀只是划破了谢桓的脸。
趁此时机,谢家就又开始闹分家,这次比前几次来的都要猛烈。
二房和三房的态度也格外坚决,自从谢桓倒下后,虽然上面还没有动静,但他们意识到,就要大祸临头了。
承袭爵位这种好事,他们不能沾边,但若不再快点,坏事他们却要一起担的。
连氏光是照看谢桓,就已经精疲力尽,哪还有那个心力来和他们争执,谢老夫人却是必然不能赞同的,她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