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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致身形一僵。
“过来。”他命令明琬。
明琬站着没动。她打定主意,不要再被闻致牵着鼻子捉弄了……
“我不知道你会如此介意。”半晌,闻致捏了捏眉心,露出疲乏的样子。
“以后还是你来针灸,不许逃,我……不碰你了。”
闻致言出必行,果真不再“戏弄”她,如此相安无事,到了三月下旬,闻致开始在明琬的建议下,尝试扶着长桌站立。
这么大一项任务,明琬没法独立完成,便让小花帮忙搀扶。当闻致勾着小花的肩膀,费力一寸寸从轮椅上“站起”时,明琬紧张得闭了呼吸。
他咬着牙,臂上的肌肉从衣衫下隆起,仿佛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强敌做斗争。从轮椅转移到长桌边的短短三尺距离,他愣是红了脖子,满额的热汗。
明琬过去搭了一把手,让闻致试着慢慢松开小花,用手扶稳固定好的长桌,借助用自己的力量站立,哪怕只是一瞬。
但她高估了闻致的情况。
小花刚松开闻致,闻致便双腿一软,无法控制地下滑,好在小花眼疾手快地捞了他一把,这才免于受伤。
“没事的,不要急,找到感觉慢慢来……”明琬担忧地望着闻致苍白的面色。
闻致鼻尖挂着汗,攀住桌沿的指节发白,青筋突起,但他依然固执决然地努力挺直背脊,吃力道:“松……开……”
小花一眼松开,几乎同时,失去借力的闻致朝一边倒去。
明琬什么也来不及想,情急之中下意识伸手去搂他,却反被他沉重的身子撞得后仰,朝后跌去,后脑勺正巧撞在坚硬的桌角边缘上。
明琬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像是炸开闷雷,震得她眼前一黑。
她感觉自己昏厥了一瞬,等到能察觉到脑后蚀骨的钝痛时,她已躺在了地上。
闻致狼狈地趴在她身边,头发散了,衣衫也乱了,俨然没了昔日冷傲贵公子的模样。他用冰冷的手指轻拍着她的脸,不住叫唤她的名字,眸底一片猩红之色……
明琬有点想吐,她模模糊糊地想自己大概伤到了脑子,平日就被闻致嫌傻了,这下怕是会傻得更厉害。
屋内乱糟糟一片,闻致抬臂挡开试图搀扶他的小花,红着眼厉声道:“先把她扶起来!”
这样的闻致真是可怕,连带着小花也遭殃。明琬动了动手指,很想让闻致冷静点,但她说不出话来。
明琬受伤了,脑后很大一个包,在榻上躺了三日。
自那以后,不知为何,闻致突然开始避着她。明琬担心他的双腿恢复情况,几次要陪他练习站立,皆被挡在门外。
“你太弱了,留下来也只是碍事。”闻致平静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明琬试图和他讲道理:“我是大夫,我得时刻了解你的情况,调整药方和策略。”
事实证明,闻致并无道理可言。他语气强硬:“每日情况,我会让小花转告你。除了问诊和针灸所需,你不必再来此。”
说罢,他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明琬看着暖阁四处紧闭的门窗,登时气结。
好在小花每日都尽职尽责地传递闻致‘闭关’之进展,顺便充当转舌的身份。
小花这样同她解释:“世子就是放不下骨子里的骄傲,觉得无力跌倒的样子太过难看,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这副窘态……尤其是,他在乎的人。”
说到“他在乎的人”时,小花带笑的视线一直落在明琬身上,暗示得很明显。
明琬一边怀疑小花这番解读的可信度,一边又忍不住信服雀跃。偶尔她想着,若是闻致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她,那就这样扶持着过一辈子也很不错。
一辈子,是一个少女能想到的、最美好的诚意了。
自那以后,闻致白天闭门练习,明琬则会在晚上去给他敷药按摩,缓解一天的疲惫。她对闻致的双腿抱有盲目的乐观,每当他多一根脚指头能动,腿部多一分力度,她都能高兴很久,用轻快的语调道:“闻致你看,你正在慢慢好转呢!”
但闻致似乎越来越沉默。
从一月份折腾到暮春,整整一个季度,他依旧不能借助长桌或拐杖自行站立,双腿仿佛两截死木般不听使唤,一触即地面就发软,又因被无数大夫断定“此生都不会恢复如初”,他心中难免焦躁沉郁,眉间戾气更甚。
那些细微得几乎可以忽视的“好转征兆”离站起来,还远远不够。
他越是急功近利想证明自己,便越是难以突破,到了最后,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坚持下去究竟还有何意义。
四月初,小花淋着雨水从外地赶来,给闻致带来了一封密信。
自那以后,闻致开始带着小花频繁外出。
他待在侯府中的日子越来越少,回来得越来越晚,也越来越疲乏。即便夜里归来,匆匆扒两口饭菜后他便又回了自己房中,府中通宵亮着灯火,有各色人员藉着夜色的掩护来去匆匆,不知在折腾些什么。
明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和闻致说上一句话了,有时她守着一盏残烛直到天明,会突然觉得这偌大的侯府,竟空荡得令人害怕。
有一次,她半夜将青杏摇醒,问她:“你说一个男子对你忽冷忽热,突然又不理你了,早出晚归不着家,这是什么原因呢?”
青杏睡得迷迷瞪瞪的,蹭了蹭嘴角的口水,呓语道:“大概是……变心啦。”
明琬气得一掌拍在青杏的额头上。
又一页,月上中天,窗外的桃花早谢了,只余浓浓一片树影。
明琬去给闻致按摩敷药,捏穴捏到一半,竟发现他累得睡着了,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圈深重的阴影。
他的睡颜安静而柔软,全然不似醒着时锋利,有着令人心动的清俊。
明琬情不自禁放轻了力度,却不经意间瞥见他脚踝上有斑驳的淤青。
明琬暗自一惊,轻轻撩上他的亵裤,只见整条小腿上都布满了青紫的伤痕,膝盖以上怕是更多,全是撞击或是擦伤。
明琬看得心底酸涩,数日来看不见他人影的失落仿佛也都有了原谅的理由。
在她推上裤腿的那一瞬,闻致就醒了,挺身捉住她的腕子,皱眉道:“别乱碰。”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明琬问,“还有,你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闻致依旧捉着她的腕子,力度很轻,像是在寻求一个依托般,低声道:“不用你管。”
明琬手上动作一顿,而后用力捏了捏他的小腿,见他愤然抬眼,这才解气道:“我知你们这等高门大户,必定有自己的正事要忙,谁也没法子围着一个人生活,但是闻致,你知道我们之间有多久没说过话了么?”
闻致大概觉得她这番话着实多余,凉薄的唇下压,说:“我们现在就在说话。”
“你也不让我陪你恢复。”
“但你给的药和训练方法,我都有照做。”
“……”明琬简直无言以对,将手从他掌心抽离道,“你永远都如此,活在自己的天地中,一意孤行冷心冷肺,从不回头,从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你每日早出晚归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你的腿恢复到了什么地步,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无趣至极。”
闻致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深邃漂亮,不带表情的时候有些冷,但只要晕开些许浅淡的笑意,便足以令人惊艳。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微微抬起下颌道:“明琬,你此刻的样子真像……”
真像什么?他适时住了嘴,但明琬能猜到他未说完的话。
“真像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妇?”明琬简直懒得同他生气,只将银针一根根收好,轻声说,“谁知道呢?指不定哪天我累了,也就释怀了。”
闻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安静地看着明琬,许久问:“你在生气,为何?”
明琬一怔。
片刻,她的眼睛重新变得明朗起来,似是孤注一掷,十分认真地对闻致说:“明天酉时,我会设宴等你回来用晚膳,你若如期赴约,我便告诉你为什么。”
明天,是明琬十六岁的生辰。
闻致眼中掠过挣扎之色,转眼湮于平静,冷傲道:“好。”
第二天,碧空如洗,澄澈若湖,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为了给明琬庆贺生辰,丁管事早早地就让膳房准备,说是办一场盛大的家宴,留给世子和少夫人一段难以忘怀的温馨回忆。
明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梳洗打扮,换上一袭翡翠色的夏裳,乌发绾成小髻,甚至还在芍药的怂恿下抹了些许浅淡的胭脂,白嫩的脸庞顿时娇艳了起来,如初桃绽放。
入了厅堂,丁管事正好拿着一叠大红的贺帖走来,请示道:“夫人,各家送来的生辰贺帖都在这儿,您可要看看?”
明琬满心都等候闻致归来摊牌的紧张和期待,哪里还有心思回帖?便道:“丁叔帮忙回了罢。”
“好。”丁管事含笑应允。
“丁叔。”明琬又唤住他,不放心地问道,“今晚是我的生辰宴,早上您同世子说了么?”
丁管事道:“世子一起床我便告知了的,少夫人且放心。”
明琬这才将一颗心放回肚里。
等待的时辰格外漫长,明琬在厅中,看着夕阳从庭院的屋脊后下沉,收拢最后一丝余晖,胭脂色的天空逐渐被黛蓝的夜色侵袭。
酉时到了,院中亮起了艳丽的红灯笼,厅内灯火通明,侍婢仆役们捧着各色精美的菜肴鱼贯而入,满桌的美酒珍馐,中间摆着寿桃包子和一大碗长寿面,只待男主人的归来。
明琬从暮色四合等到月上中天,门庭依旧空荡荡的,闻致没有归来。
月影西斜,闻致依旧没有归来。
明琬安静地坐着,心里的小雀跃成功掐灭,如同桌上那碗长寿面一般,乱糟糟粘成沉重的一团,凝结着厚重的油花。
她撑着下巴独自面对满桌凉透的美馔,睫毛像是承受不住灯火的光芒般扑簌抖动。
一旁的丁管事于心不忍,惭愧道:“定是早上我声音太小,世子没听清,耽搁了晚宴。要不,少夫人先吃吧?我让下人再将菜热一热……”
“不必了,丁叔。”明琬勉强笑笑,抬手拭去嘴上的胭脂膏,带起一片的擦红,温声道,“我不饿,先去睡啦。”
……
闻致回到府上时,已是近三更天。
他面色不太好,浸润在夜色中尤显冷冽,身后跟着十来个沉默的侍卫。他似是累极,撑着头冷声吩咐小花:“他那边察觉到了动静,势必反击,这几日多加派人手守着府上。”
小花嫌恶地甩了甩手上的血,血珠子乱飞,单手推着轮椅道:“属下明白。”
待进了中庭,闻致才发现厅中灯火辉煌,大圆桌上摆满了酒肉美食,不由一愣。
“哎哟世子爷,您可算回来了!”丁管事如见救星,擦着汗小跑过来,愁眉苦脸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您给忘了吗?”
今天是……
“嫂子的生辰!”小花也才想起,顿时‘啊啊啊’抓狂道,“忙着对付外边那群疯狗,竟然给忘了!”
闻致眉间的戾气消融,竟流露出些许茫然之色,望着烛火阑珊的厅堂中,低声道:“她呢?”
“少夫人足足等了一天,晚膳又等了两个时辰,后来什么都没吃就回房歇息了。”丁管事回想起明琬那个故作坚强的腼腆笑容,只觉得比哭还招人疼,叹道,“世子爷快去哄哄夫人吧!”
话音未落,闻致已用力推着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