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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天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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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滚了。”
  “诺。小的这就滚了。”
  董允没想到主公这一次居然没有罚自己,不但没有罚自己,还听取了自己和江瓒的意见。
  仔细想想,岳娘子年少失怙,投奔舅家,又被如此对待,身世可怜。要不是她出身贫寒,加上主公又孤高自恃,她以后跟着主公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江瓒派人打听到,岳弯弯从前住的岳家村的那间破屋,教后来一户人家买去做了柴房,年久失修,屋顶破了大洞,清出柴火堆,也徒有四壁而已。这破屋不值钱,江瓒拿自己俸禄垫上,将它买了回来以后,与董允商量,又觉得实在不能住人,于是转头命人去南明城,归置了些家具,好让岳娘子歇脚。
  一切准备妥当以后,江瓒回来向元聿复命。
  元聿靠着软枕,卧在榻上,经历了两夜的解毒,他的气色比较之前恢复了些许朗润,面若皓月,眸如深不可测的青海湖泊,肩上披着一身杏色软袍,墨发垂落,颈边勾了一绺,稍显放旷恣肆。
  “主公,岳娘子的家在下已经安置好了,不日便可以入住。等七日过后,主公身上剧毒尽除,咱们便要立即动身离开,神京,出了点事。”
  元聿抬起了眸。
  江瓒很快又道:“还是之前的科举舞弊案,今年江南闹饥荒,我朝半数才子出自江南,陛下这才圣旨恩赐,延缓科举。但不料这其中,竟有党羽暗中勾连,于科举中公然舞弊,所幸被人拿住了把柄,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但这里头牵涉却极广,一度,引出了宰相……”
  元聿微讶。他中毒晕厥以前,似乎还不是眼下这个局面,那时候,宰相大人置身于外,还不在这桩案子里。
  “他怎了?”
  当朝宰相姓林名甫,原是先厌太子左膀右臂,厌太子逼宫未遂,自杀于朱雀宫外。当时因无证据证明林甫参与了谋逆,宰相为辅国重臣,不能擅动。他活了一命。此后元聿被立太子。这段时日以来,安西动乱不休,他身上负有西域血脉,牵涉又是甚广,他必须稳定军心,安抚西域。自然,更加无暇插手林甫的事。
  也有说人,当今太子是畏惧瓜田李下,放纵宰辅,是以免遭人诟病。
  “林甫的一个远房外甥,是此届科举的一名考生。陛下龙体欠安,朝中之事,处理得不若先前精细了。这名考生落了榜以后,林甫动用了朝中的一些势力,让他的外甥,顶替了原本应该高中的一名寒门子弟。此事遭人检举,最后一路深挖到了宰相面前。陛下震怒,将此案涉及的七名大员,连同林甫在内,下了死牢,已于昨日问斩。其余牵涉不多之人,犯渎职罪,或被充军,或被贬谪。”
  江瓒道,“陛下震怒,一病不起,宰辅被杀,相位空悬。主公……”
  此话前日江瓒并没有说,昨日也没有。是今日,因为岳弯弯解毒有效,主公的身体肉眼可见有所好转,再过五日下去,必能有解,到时候主公的身体便能痊愈了。
  “林甫该杀,留他至今,已是仁慈。”
  元聿对宰辅被杀的消息并无什么触动。
  厌太子的生母李皇后出自陇西李氏,身份尊贵,李氏最风光之时,陇西李氏之人在大魏占断半朝,当其时,是何等显赫风光。他的母族出自少民,彼时他不过是后宫之中地位卑微的皇子,甚至没资格参与皇权的斗争当中。因他们所有人心照不宣,他天生异相,高鼻深目,瞳孔冷蓝,绝非汉族裔。陛下再钟爱羽蓝婕妤,也断无可能将流有异族血脉的孩子立为储君。相反,为了彰显他们的仁慈,元聿的兄长们对他还算不错。
  至少是表面上的不错。
  “主公,这一年多以来,朝臣对主公的储君之位始终不是心服口服。崔家是支持主公的,因此崔公当初在主公境遇最是艰难之际,曾口头允诺,肯嫁女于主公。崔公虽只是许诺,然于主公却如添一臂。太子妃位空悬,亦是需要等到此处安西事了,回朝以后定下,其实主公今年已满弱冠,大婚之事——”
  江瓒绕了一圈,原是为了此桩。
  元聿垂眸,薄唇微微上扬。
  “江瓒,你是我朝太医院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太医管孤的婚事,是否手长了些。”
  “在下不敢。”江瓒叩首。
  元聿微微欠身,盯着跪在塌下的江瓒,清冷的面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在你的安排之下,孤已经失了身了,这也不算,你欲将孤的后院一手操控,才算满意是么?如此甚好,不如净了你的身,来日跟随孤身边做个大太监,管得名正言顺岂不更好。”
  “在下不敢!”
  江瓒万分明白,主公平日对他们以友视之,但犯上一直是他最大的忌讳。江瓒是心急了。
  他以往也从没这么心急过,实在是主公离开神京太久,陛下龙体抱恙,宰辅肱骨被杀,主公这个太子之位,又遭人诸多非议……
  “孤知你忠心耿耿,孤不过玩笑耳。怕甚?”
  江瓒松了口气。
  元聿渐感燥热,扯下了身后软袍,指尖压着杏色软袍一边袖脚,眸若泠泠寒雨。
  “但孤的婚事,别人做不了主,天子不能。崔氏,又算何物。”
  作者有话要说:  芋圆霸气!老婆一定是你的!


第7章 
  与胡家的亲事进展得如此顺利,是连陈实也没预料到的,胡家家业规模远远抵得上百个陈家,亲家乐善好施,平日里矜贫救厄,在整个南明城都素有雅望。能够与胡家结亲,绝对是件名利双收的大好事。
  陈实已经乐得两夜睡不着觉了,睁眼就在想着婚事,也感慨家有贤妻,竟能为儿子觅得如此良缘。
  也正在这个时候,陈实发现儿子有些愁眉苦脸,除却将要结亲的欢喜以外,还笼着什么忧愁,陈实大惊之下,生怕儿子到时候在婚礼上摆了脸色,惹来亲家公的不悦,忙未雨绸缪,将他这曲折心事扼杀于摇篮中。
  一问之下陈实更是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儿子愁眉不展的,竟是为了甥女,岳弯弯。
  陈实也陷入了沉思。当初妹夫将女儿托付自己,是寄望于将来陈家能够接纳岳弯弯。但妻子余氏嫌弃弯弯贫寒出身,不肯答应,连他自己,也觉着,养她一日是好,养她千日,却大大地不好,余氏让她在府上做活,陈实也没提出反对。天长日久,陈实也渐渐快想不起,从前头脑发热,受到妹妹和妹夫家接济之时,曾许过的诺言。
  但到底只是口头上的允诺,既无文定,他就算现在没那么份心思了,也算不得是悔婚。至多是出尔反尔,有失信于人的嫌疑而已。
  “恩赐,你这话,你对娘说过不曾?”
  陈恩赐跪在他脚下,垂着头不住地摇,“还不敢说。”
  父亲还好,母亲要是知道他还有这份儿心思,定然不依不饶,说不定还会对弯弯变本加厉。
  “那还好,牢骚你对我发发就够了,可千万不能说到你娘面前去,她好不容易与你说成了这门好亲事,你可千万别在这时候,让你岳家难堪。”
  陈恩赐抬头,正色望着父亲,“爹,但孩儿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娶弯弯为妻,儿子只是想,她孤苦伶仃,一个人也甚是可怜,将她收了房,也算不辜负当年姑姑和姑父家对咱们的恩情。”
  陈实没想到儿子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还恩?要说弯弯,也算是个好孩子,吃苦耐劳,手脚麻利,性子是犟了些,但绝没什么歹心。陈实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要不是胡家,爹说不准还能为你说上两句话。但是儿啊,胡家是什么人家,人家能肯把女儿下嫁,已经就是看得起咱们了,还没有成婚,你便先想着纳妾,你让胡家的娘子听见了怎么想?人家还能乐意么?”
  陈实所言在理,陈恩赐欲言又止,抿住了唇。
  这时,房门外传来了梅媪泼辣的喊叫:“嘿,我说你个不识好歹的小娘子,你上了哪,一夜未归也就罢了,大清早地你竟带着人到咱们这里来,你这是要做甚么?”
  是岳弯弯回来了?陈恩赐一惊,立刻起身,推门而出。
  只见幽僻的庭院里,岳弯弯一袭芙蓉色绢布齐胸长襦裙,胸口系上嫣红宫绦,打扮得与平日里很不相同,多了几分贵气,整个人亦显得精神了不少,增娇盈媚,韵致楚楚。她这般容色,本就不俗了,再一经打扮,比起胡玉婵又不知美了多少。
  陈恩赐感到自己胸中竟又一股鼓噪之意。从岳弯弯来家里起,他对这个容色极好的表妹便一直视为自己的所有物,想着将来贤妻美妾在怀,他定会好生疼爱她的。可她却总是正派凛然,抗拒他的亲近,渐渐地陈恩赐便明白,岳弯弯不是随便的女子,要不给她名分,她就不肯与自己好。但那时,他心头也没这种瘙痒之感,许是她平日里布衣荆钗,没给过人这么大的惊艳吧。
  身后陈实也走了出来,瞥见岳弯弯身后跟着两名壮汉,按剑而立,一个身形魁梧,健硕如牛,皮肤黑黝似炭,但双眼却明亮如炬,一个还是身姿单薄的少年,青衣短袍,腰束银环,亦有几分俊俏。
  陈实不知这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人物,吃了一惊,“弯弯,你带着的这是什么人,这是要做什么?”
  话音落地,余氏也闻讯赶来。
  昨夜里兴奋了大半夜,好容易与胡家定了亲事,胡玉婵私下里连“婆婆”也叫上了,这个儿媳妇知事体贴,嫁妆又有万贯,余氏喜不自胜,昨晚上激动得到了后半夜才睡着。这会儿方醒,人还迷糊着。
  但一见岳弯弯,和她身后带来的“帮手”,余氏立马精神抖擞,喝斥:“留了一大盆的衣物,怎么不见你洗,小蹄子行为不检,跑去哪里厮混了!要是你不想干了,走就是了,咱们陈家可不养什么闲人。”
  岳弯弯凝睛盯着余氏,目光继而慢慢转到陈实和陈恩赐身上,“恭喜啊,舅舅,表哥。”
  听说了,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陈家以前没甚么家业,余氏也吝啬,不肯多雇女婢,岳弯弯留在家里,正好可以充数,干活还不用发月钱,多么一举两得!现在好了,胡家的千金便要嫁来了,除了陪嫁丫鬟以外,嫁妆都够余氏霍霍一辈子的了,人家自然再瞧不上自己。
  什么亲戚,什么旧日恩情,云烟而已,最经不起挑衅的就是人性。
  反正,她也得到了足够的钱,寄人篱下是迫不得已,现在也没不得已了。
  陈恩赐大是怜惜,为母亲如此对她不留情面,也暗暗埋怨母亲说话过于刻薄,不禁皱了眉,“弯弯……”
  见她面颊丰盈白皙,轮廓柔美圆润,见之忘俗,不知怎的,这一时竟完全想不起容色远远比不上她的胡玉婵了,陈恩赐一番话不经头脑,便脱口而出:“弯弯,你留下!我纳你!我一定会给你名分!”
  余氏登时受惊,睁大了眼珠瞪向陈恩赐,喝骂道:“你个败家东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着了这小贱蹄子的蛊了!咱们有了胡家娘子做媳妇儿,以后抬妾侍怎么也得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了!她可配不上你!”
  陈恩赐如在雾里,被余氏这么一骂,也清醒了几分,但心中十分无奈,攥紧了拳,充满诉求的目光看向母亲:“娘,弯弯是我的表妹,姑父……”
  “不许提他!”就因为当年穷困潦倒之时,陈实受了岳不周一饭之恩,到他死时,还想着携恩欺人,把这么个烂摊子丢给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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