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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鱼把手里补好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认真地说“不要放弃卫大人哦,你喜欢他不是吗?”
锦夙郁郁地说“是啊,可是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喜欢上的是他还是他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卫颜”她意识到什么,惊讶地望向安鱼。看见她含笑的神情,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的锦夙不受控制地脸红起来。
“你会为他那么伤心,哭成那样,怎么可能不是喜欢他呢?只有喜欢的人说出来的话才能真正让人受伤啊。”安鱼笑着,说得有理有据。
锦夙把脸埋进被子里翻滚起来,逗的安鱼直笑,笑着笑着她的眸子慢慢黯淡下来。
她能一眼就看穿是因为她曾动过心,也很早死了心。那些感觉和经验都留了下来,促成了这种不幸的能力。
她希望这种能力最终可以让他们幸福。
安鱼振作了精神,她想就快要分别了,应该给锦夙和卫颜准备一份临别的礼物。她的父亲原先是雕玉石的师傅,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很善于雕刻。在卫府里她无事可做时会雕一点儿小玩意,不过这次也都丢在卫府没带出来。
正在安鱼思索时,她突然想起几天前曾经在南潄斋定过一块成色很好的玉料,钱都付了原定是明日去拿货,卫府突变搞得她都快忘记这回事情了。她在南潄斋定玉料的时候是以个人的名义,也没有提卫府。况且她平时待在卫府里深居简出,没几个人认识她,恐怕官府想通缉她画像都画不出来。
这样的话明天去拿货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安鱼打定主意,第二天瞒着锦夙和钟离魅出了门。她穿着一个斗篷戴着帽子,先去布告栏那边看了看。那里悬挂着卫颜的画像,果然没有她的。
安鱼松了一口气便朝南潄斋走去。那是长安最大的玉石商行,足有三层楼高,人流涌动好不热闹。她到柜台那边把票据递给掌柜的,掌柜的便让她在大堂里坐着等等,回身去取玉料了。
她坐在凳子上低着头,看着视野里来来回回的一双双脚心中十分紧张,手都有点抖了。好在掌柜的很快回来把那玉料交给了她,巴掌大的圆润玉料握在手里安鱼就放心了不少,她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是当时她挑中的那一块便匆匆告辞了。
在长安街头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安鱼渐渐放松了心情。那块玉料被她揣在怀里,贴着她逐渐安稳下来的心跳。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热闹街景,这是她见过的最繁华最盛大的城市,曾经是她以为穷极一生也不能到达的地方。她居然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了四年,太不可思议了。
即便是她从不真正属于这里,离开之后还是会想念的吧。
这座城,这个城里的人,和这个城里的妖。
她微微一笑,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这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骚动的声音,安鱼心中一紧,回身看去。几十米开外一个衣着华美妆容精致的女人高声叫道“我看到她的脸了,就是她!那个穿斗篷的!”女人身边的官兵立刻拨开人群向安鱼跑过来。
安鱼赶紧转头躲开迎面而来的行人往前跑,她心里一下子慌得不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这是……哪位大人的夫人来着?难不成是刚刚在南潄斋看到她认出了她?整个长安认识她的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怎么会就这么巧遇到。
不能回玉芙天成,不然会连累锦夙和钟先生他们,先甩开他们吧。
安鱼于是尽力往人多的地方跑,人流严重阻碍了官兵追赶的速度,她回头见官兵离得有些远了,拐过一个街道就躲进了小巷子里。官兵们追到街口不见了她的身影,一通乱骂,又朝前面搜了过去。
她在巷子里尽力蜷缩着身体,战战兢兢地等了半天,再也听不见官兵们的声音了才小心地探身出巷子外,左右瞧了瞧。街上的行人比刚刚少了许多,也没有看到官兵的影子。
安鱼定了定神,走出了巷子。
这时卫颜正如往常一般施了障眼法在街头闲逛着,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突然走出了一个穿着斗篷戴帽子的女人,虽然她低着头但是卫颜还是很快认出来她就是安鱼。
穿着这样的衣服上街,难不成是要提醒别人自己不同寻常么?
卫颜轻笑一声摇摇头,也没有准备让她看到自己,迎着她走了过去。
在这时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穿透了安鱼,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支从她后背进入,穿过了她的胸膛的箭停在半空。
一个红色的身影慢慢地出现在面前,熟悉至极的面庞和眉眼,红色的眼睛惊讶地看着她。那支悬在半空的箭是被他握在了手里,他似乎只是下意识抓住了这支箭,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第49章 诛心 拾伍 2
血从安鱼胸口的伤口里奔涌而出,她脱力地倒下来,被卫颜用那支没有握箭的手接住。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眯眼向前看去。在周围人群一声声“怪物”的呼喊中,在突然出现的官兵的包围中,他抬起手用力地把那支箭掷回去,那枝箭一路带着血气和妖气急速飞去,高楼上的弓箭手应声倒地。
这一幕吓坏了包围他的官兵,他们拿刀指着卫颜却不敢上前。
——卫大人……大人,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卫颜听到了声音,低头看去。安鱼的眼神有点涣散,她脸色苍白,带着血的手无意识地抓着他的前襟,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卫颜看看她被鲜血浸透的衣衫和伤口的位置,冷静地说“是的。”
她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抓着他前襟的手也有些颤抖。
——您……能读我的心吗?
“是的。”
——那您……您早就知道我……喜欢您了?
卫颜想了想,点点头。
安鱼的眼睛慢慢濡湿了,卫颜从她的心里看到了多年以前,她第一次见到的自己,和现在没有什么分别的嚣张和意气风发,从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就把他放在了心里。
他曾经是她最隐秘的愿望。
她的爱情在四年的时间里安静地生长,再安静地死去,从头到尾都未向他人透露只言片语。
他不会爱任何人,更不会爱她,这一点她再明白不过。可是她还是很喜欢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喜欢了很多年。
那些绝望的深沉的爱意顺着她的心声传递过来,铺天盖地席卷了卫颜,浓郁又悲伤,他一时有些怔忡。
——对你来说……我是不是重要的人?你会想念我吗?
答案其实很明确,但卫颜却无法像刚刚两个回答那样脱口而出。他看着安鱼流着泪的眼睛,她的悲伤和乞求一遍又一遍地在他没有知觉的胸膛里敲打。
他说“是的,我会想你的。”
卫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骗她,一般这种情况他都会不客气地直言,也因此惹恼过众多美人。
或许是因为一种轻微的,在他的身体里隐隐作祟的酸涩。很像是人们心中所谓愧疚的感觉。
安鱼看着他,看着他平静的红色妖气下有些迷茫的眼睛,费尽力气地笑笑。
——谢谢你,愿意这样骗我……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其实很喜欢锦夙的,不要再跟她闹别扭了,和好吧。
在最后的瞬间安鱼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家乡秋天的麦田,父亲手里的玉雕,母亲包的饺子,一起奔跑放风筝的伙伴。
她的人生虽然短暂,但是似乎算得上幸福。
——大人,您也要幸福啊。
安鱼握着卫颜的手松开,落在地上。她闭上眼睛,唇角带笑,好像是去赴一场美梦。
那天的事成为了很多年间,被长安百姓翻来覆去提起的奇诡异谈。红衣男人凭空出现,带着死去的女人凭空消失,剩下的官兵忽然开始互相残杀无一幸免。
有人说卫容卓早已被冤死,那红衣男人是卫大人的鬼魂,有人说卫容卓原本就是妖怪。众说纷纭里,那个死去的女人姓名不详,无人问津。
安鱼的葬礼很盛大,这可能是她人生中最盛大的时刻。
她被送到了家乡,从前卫府里的那些下人们也从各地赶过来参加安鱼的葬礼。她穿着素色的丝绸衣服,躺在楠木棺材里,身体周围铺满了玉簪花。每一个远道而来的卫府旧人看到她,都泣不成声。连一向沉稳的利叔都红了眼睛。
她还这么年轻,才二十二岁。
锦夙在安鱼死后的那几天哭得昏天黑地,之后慢慢冷静了下来。在安鱼举办葬礼的这一天,她已经能够以安鱼表妹的身份安抚远道而来吊唁的人们。
安鱼下葬的整个过程卫颜都没有出现,不过他为安鱼画了一幅画,随安鱼一起下葬。安鱼终于入土为安后,锦夙帮忙送走了前来吊唁的人们,走到这座新宅子的后院。卫颜穿着一身黑衣坐在石凳子上,撑着脑袋在一张画卷上漫不经心地涂抹。
“安鱼姐姐的那块玉,我雕了她的小像,给你。”锦夙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玉雕小像递给卫颜,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和卫颜说话。
卫颜看了一眼那小像,轻笑道“你居然也会雕刻?不过那是她打算送给你的,你留着吧。”
锦夙慢慢收回手“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不出现?安鱼姐姐下葬你也没有来。”
“我不喜欢白色,也懒得装悲伤的样子。”卫颜答得干净利落,近似于无情。
“她陪伴你四年,因你而死,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悲伤么?”
“我没有心,根本不会有这种感觉。”
锦夙看着卫颜,他似乎真的一无所觉,悠闲得一如平常,笔尖在画布上一勾,刚刚还看不出什么的竹林就有了一点□□。她的眼神慢慢升起悲伤和怜惜,她轻声说“你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卫颜轻蔑一笑“呵……怎么?想说我……”
“你过来,让我抱抱你。”锦夙向他张开手臂,她静静地看着卫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姑娘已经有了一种让人觉得安稳的力量。
卫颜愣了愣“你……为什么要抱我?”
“想要安慰你。”
“可是我不觉得难过。”
锦夙笑着,是有些稚气但是又很温暖的笑容。
“如果将来你有了心,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觉得很难过,至少你能记起这个拥抱。”
希望这个拥抱给你一点安慰,当那些痛苦的记忆袭来的时候,你能明白你并不孤独。
卫颜想现在怎么办呢?如果是这个卫颜的话,一定会嘲笑她的天真,强调自己不需要这种安慰。他一定会掉头就走,不去理会锦夙。
他这样想着,却不知为何,脚不自觉地慢慢朝锦夙走过去。两步之后,锦夙便把他抱住了。她抱得很用力,呼吸间全是她今天身上带的香火味道。
又是这样,又失控了。
他迷茫的眼睛颤了颤,缓缓闭上。他把手慢慢地放在她的后背上,近乎怯懦地触碰到她的衣服。
他轻声问“你觉得我能找到我的心?”
“我帮你找,如果找不到,我就把我的心分你一半。”锦夙说得十分认真。
卫颜闻言轻声一笑。他知道她虽然是个能力有所欠缺,人情世故也不练达的姑娘,可是很诚实,言出必行。
把心分给他?且不说天下有没有两个生灵共用一颗心的法子,把心给了他一半会有怎样的后果,有什么后遗症,这个姑娘大概也没有仔细考虑过。
就是这样大胆,横冲直撞,天真又执着的丫头。
“那没找到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