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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颜眯起眼睛,他想起来问兰夜有没有做好傀儡的时候,兰夜问了他一句——你忘记了吗?当时他觉得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
感情是已经做好了还故意让他以为没有。
“你可沉得住气啊,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来救我那么晚,也是故意的吧”卫颜似笑非笑,眼藏怒气。
兰夜倒是不慌不忙“我怕你仗着有个保护随意折腾,和景棠硬干。倒不如借着你这个短暂的失忆瞒着你,让你惜命一点。幸好我这么做,不然这烂摊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收拾的了。”
卫颜冷笑了一声,但眼见自己还躺在人家的房间人家的床上不能动弹,便只好叹口气“算了,你也救了我我就不计较了。”
兰夜轻轻一笑,接着告诉卫颜他昏迷后因为失血过多差点醒不过来,重璘知道此事之后便拿出了妖王宫的宝贝弥生珠为卫颜安魂固魄,复原伤口,卫颜方能活下来。
“重璘已经知道你原来的身份了,你等着吧,他可不会白白地帮你。”
“我知道,锦夙现在怎么样了?”卫颜从床上慢慢坐起来,每一点移动都牵动着伤口,他皱着眉忍耐下去。
“不太清楚,这几天我们忙着救你,和天上也没什么联系的渠道。”唯音拿过一碗药来给卫颜,叹口气“她真以为你死了,应该很不好过。”
“不过她应该还会下界找我们的,毕竟你的‘尸体’被我们抢走了。”兰夜悠然道。
此刻如兰夜预言那样前来的锦夙怔怔地看着屏风边笑意如旧的卫颜,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伸出手去轻轻地触碰他的脸,指尖抖得厉害,好像面前是什么一触就会破碎的东西。
待指尖传来真实的触感和他身上的温暖时,锦夙轻声说“这次是真的。”
是温暖的,鲜活的。不是冷冰冰的,僵硬的。
锦夙的眼里仿佛有一场呼啸的风雨,她几乎是踉跄地几步靠近他,抱紧他。
卫颜原本笑着的眼睛垂下来,伸手把锦夙抱住。
“你还……活着。”她的声音支离破碎。
卫颜拍拍她的背“我还活着。”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发出类似于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望舒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也捂着嘴哭了。
卫颜做好了她生气的准备,也想好了该如何解释假死的事情,甚至摆好了一个玩笑的表情,可是全都没有派上用场。
他倒宁愿她生气一些,她现在这样子,太让他心疼了。
“嘶……疼……”卫颜假模假式地皱起眉头。
锦夙放开他,有些惊惶“哪里?我是不是抱到你伤口了?”
卫颜捂着自己的心口,可怜巴巴地“你再哭下去,我可太心疼了。”
放在往常锦夙早就被他调戏地生气了,可这一次她愣了愣,眼里又有了泪水。
卫颜有些无奈地笑笑,他擦掉锦夙脸上的泪水。
“你再哭我可要……倒了。”
他这话不是玩笑,话一说完整个身体就颓下去,被旁边的傀儡皆凌一把捞住。锦夙吓了一跳,拉住他的胳膊让他坐在椅子上。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卫颜脸色苍白,额头上还有一层虚汗。
兰夜悠悠道“说了让你别起床,说话说了一半倒下去和躺在床上相比,能好到哪儿去?”他拍拍卫颜的肩膀,说“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说罢兰夜转身离开了房间。
锦夙看着卫颜银白色的头发,眼神一暗“都是我害……”
卫颜捕捉到了她的目光,于是提前打断她“怎么,嫌弃我头发白了没有以前好看了”
锦夙愣了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怎么样都好看的,只是……”
“还是你嫌我这颗心不好使了”
“没……没有……”
“那是你嫌我受伤了身体不好”
“我怎么会……”
“你要抛弃我吗”
“绝对不是!”
卫颜笑眯眯地拍手“好,那不就结了,你还愁眉苦脸个什么劲我这是劫后余生,你也是处处都满意,可喜可贺啊,你快笑一个。”
“可……可是……”
锦夙被他这一系列的问题带到了沟里,涂里糊涂地想了半天才找回一点自己的思路,内疚悲伤的心情早被冲散了大半。
“你都不怨我吗?”锦夙疑惑地问。
卫颜那手指点点锦夙的脑门,笃定地说“那天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完全没有埋怨你的意思,所以你也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得那么勤快。你好好地陪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补偿。”
锦夙看着卫颜半晌,眼里有些湿意,但是她最终笑起来,眉眼弯弯。
“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
之前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人的望舒慢慢走到卫颜面前,声音有点颤抖“表哥……”
卫颜笑起来,一如他是陵光时的骄傲潇洒“好久不见了,阿舒。”
望舒的眼眸颤了颤,一行泪簌簌流下。这是她的表哥陵光,她曾经暗自恋慕的,骄傲张扬却也温柔的陵光。
他的死讯传来时她迟迟不能接受,也无法想象鲜活的无所不能的他就这样消失。幸而他还活着,幸而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卫颜握住望舒的手,笑道“多谢你为我筹谋。”
若不是她一直追查他的下落,让锦夙下界来找他,他不知何时才能知道真相。
望舒看着卫颜,微微一笑。
“换作是我,你也会为我做这些的不是吗?”
就像你担心我独自投胎历劫要陪着我一样。
这就是家人的意义,而你马上就要再多一个家人了。
望舒笑起来,她觉得已经有千年之久,她没有笑得如此舒爽畅快,又觉得圆满了。
第66章 诛心 叁拾
陵光上神失踪千年之后忽然再次出现回归神位的事情震动了整个天界,可陵光对于自己这失踪了的一千多年里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绝口不提,倒是成为了神仙们猜测的话题。
毕竟陵光的一头红发变成了雪白,虽说他长出的新发仍然是红色看上去并无本质变化,但之前的头发如何失的颜色还是令众神们甚为好奇。
这神仙八卦起来也不输妖众们,卫颜,也就是陵光上神暗自感慨。
此时的卫颜正在自己打扫一新的宫殿里凝神写着请求赐婚的奏折。折子他在朝中当官时可没少写,不过这封却是改了又改,好像怎么写都不太满意。
他放下笔来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宫殿,想想近来经历的事情,当真是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原本以为自己时运不济要死在景棠手里了,结果被兰夜和重璘救了性命。
原本觉得散掉了所有妖力要花很长时间恢复,结果钟离魅说正好妖力散掉了,可以将锦夙心里他被封印的神元和神力渡回来。
原本以为会和锦夙在人间生活,再也不能以陵光的身份回到天庭了,结果这神元和神力回来之后他便回归了神位。可以名正言顺地向锦夙求婚,也不必放弃自己的亲族们。
莫不是老天也觉得他这千年以来实在是遭遇惨淡,决定从现在开始偿还他了?
卫颜的指节在玉石的台面上扣了扣,记忆回到了那个诡异又盛大的嘉结咒术,鲛人族的巫咒术不愧是南方第一奇诡之术,威力巨大又奇异。
抑或是,真正强大的其实是钟离魅?
钟离魅可以轻易地破掉景棠做的封印,引导他的神元和神力回归。在施咒的过程中卫颜觉得这个咒术应当很难,但是钟离魅驾驭地非常非常平稳,甚至不费力气。
钟离魅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卫颜觉得自己虽能读到钟离魅的心,却还是对他知之甚少。
钟离魅,扶离,你到底隐瞒了什么呢?
在他不在的这些年是太子景棠代他管理南方的,卫颜于是起身理理衣服,悠然地往景棠的太子宫殿走过去。
“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来讨债的,更何况不久以后你就是我大舅子了。”卫颜坐在景棠的书房里慵懒地品着仙娥沏好的茶,笑眯眯地看着景棠。
景棠仍然探究地看着卫颜,这千年的时光里陵光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依旧骄傲张扬却圆滑了许多。
陵光重返天庭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对他彬彬有礼,绝口不提自己曾经差一点死在他手上的事情。而锦夙的心还安然的在她身体里跳动,陵光似乎也没有戳破这件事的打算。
他似乎是真的很喜欢锦夙,愿意把心与她分享。
“以后你若是敢负锦夙……”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是个为了妹妹心狠手辣啥都能干得出来的家伙,要不是因为这一点我也不会饶过你的。你可把心揣肚子里揣好了,我的心有一半是锦夙的,我哪里敢负她?”卫颜的语速很快,一脸无辜。
景棠噎了噎,有些奇怪地看着卫颜,卫颜向他举起茶杯“这一千年我也不是白活的。不过我来找你倒不是因为锦夙,七百年前鲛人族扶离叛乱的事情,是你负责处理善后的吧。”
景棠皱皱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点点头。
“我想要调那时的卷宗查看。”
“为什么?”
“南海本是我管辖之地,我觉得有问题看看卷宗,名正言顺吧?”
景棠隔着香炉袅袅的白烟看着卫颜,卫颜笑得无懈可击。末了景棠轻笑一声“确实有问题,卷宗可以给你,但我劝你不要介入。”
卫颜有些莫名“为何?”
“这是鲛人族的内政,更何况鲛人族在南海势大,真相和稳定相比,后者对于天庭来说更重要。”景棠回身在书架上抽出一摞厚厚的卷宗递给卫颜。
“呵,看来覃缪是一位相当安稳的族长呢,你和重璘的风格某种程度上真是相似。”卫颜掂量着手里的卷宗,随意翻了几页,边翻边说“望舒跟我说你已经反省了,我看也确实如此,那么当初那句话就收回,只要你不发疯还算是个称职的太子。”
“望舒同你说我?”景棠有些惊讶。
卫颜抬眼看他,微微一笑“这么久了望舒也没有提退婚的事情吧,你不想想这是为什么?她在等什么?”在景棠怔忡之际卫颜起身拿卷宗拍拍他的胳膊“可别让她等太久了。”
卫颜离去之后,景棠一直出神地盯着香炉里的白色烟雾,世界在那片白色里显得朦朦胧胧。
这段时间里他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卫颜的那句话——你自以为为你爱的人做了很多事情,可是她们全都因你而不幸。
当他看到心如死灰的锦夙,悲愤欲绝的望舒的时候,当望舒流着泪攥着他的领口斥责他的时候,他仿佛看见了这句话的应验。那时候他绝望地想,或许他已经大错特错无法挽回了。
他将会永远地失去她们。
陵光的生还救赎了他,如此一来锦夙终究会原谅他,只是可能要很长的时间。但对于望舒他已经不敢奢望。
毕竟他花了漫长的千年时间也没能得到她的爱情。他甚至不能确定她是不是讨厌他,用一纸婚书维系的脆弱关系到头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一直在等她来解除婚约,他想他得答应她,不能再错下去。
景棠闭上眼睛,揉着额角。
但是……这可能吗?她喜欢他?
香料焚烧殆尽,白雾慢慢消散。景棠睁开眼睛,沉默了片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推门离开书房。他仿佛在奔赴一个错过就再无机会的聚会,步履匆匆地沿着台阶向下跑去,跑向偏殿望舒的住处。
当他抬起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