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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会做人。”徐令则坐在灶台前,脸被火光映红,看着顾希音道。
他在响水村潜伏接近十天,昼伏夜出,听到的最多的就是顾希音这个名字。
第6章 把你麻翻
村里妇人打骂不听话的儿女,多半都是用她做对比;村里老人坐在树下闲谈,多是吹牛自己见过的世面,大都是建安侯府如何,话题中当然会提及顾希音,都赞不绝口;小伙子们一起上山干活,也相互调侃是不是看上了顾希音……
但是无论多少人说,他几乎没有听过她的负面评论。
顾希音准备洗手和面做面条,闻言淡淡地笑道:“为了活着呗。”
她不敢倒下,因为身后空无一人。
人设不能塌,吃亏当作占便宜,不敢冒头,只求平安……这将近七年来,她受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你很好。”徐令则不是个会说话的人,看着她的脸色,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莫名特别想安慰她;然而他笨嘴拙舌,只能憋出这三个字。
“你也很好。”顾希音展颜一笑,低头揉面。
原本以为凶神恶煞,相处下来却发现内心温润。
(呵呵,这话说得太早了。)
徐令则看见水开了,道:“我去杀鸡。”
“不用,我自己来。你帮我把菜摘了,算了,你也不会,坐着就行。”
顾希音提着菜刀,拿着小碗出去,抓住鸡脖子,利落地一刀下去,把鸡血放到碗里。
芦花鸡“扑腾”几下,很快没了生气,再也动弹不得。
徐令则眼中闪过震惊之色,但是也只是转瞬即逝。
他端了木盆和热水出来,道:“我收拾吧,收拾不干净你再来。”
竟然看出来了她的嫌弃?
顾希音很高兴有人来帮她做基础工作,不干净的地方她再处理,反正他自己都提出来了,也不怕抹了他面子。
于是她欢快地答应:“好,我去擀面条,做菜。”
徐令则把鸡收拾完,厨房中已经传出诱人的香气。
“弄得很干净嘛!”顾希音走过来蹲下“检查”一番,由衷地叹道,“我把鸡炖上,咱们先吃饭,蘑菇鸡汤留着晚上吃。”
“好。”
徐令则洗了手,看她手脚麻利地把鸡炖上,和她一起把面条小菜都端到屋里。
顾希音用大骨头汤做底,汤面十分鲜美,上面卧着鸡蛋和厚厚的酱肉片,飘着青菜,色泽鲜亮,令人食指大动。
爽口的木耳拌黄瓜,十分下饭。
顾希音吃了一小碗面,徐令则吃了一大……盆。
顾希音目瞪口呆的神色令徐令则脸色发窘,他强作镇定道:“顾姑娘手艺太好,我又饿了太久,吃了姑娘几日口粮,实在……”
“不不不,没有舍不得的意思。”顾希音摆摆手,“我这是崇拜。”
话一出口,她觉得这个理由尴尬得快要让人掉鸡皮疙瘩——她崇拜饭桶干什么?
“我怕把你撑坏了。你去院子里走动走动,我准备热水和药材给你处理伤口。”顾希音恨不得夺路而逃。
“好。”与一个正当妙龄、明艳动人的姑娘同处一室,孤男寡女,是徐令则从未有过的体验。
埋头吃饭尚觉自然,等吃完饭,两人隔着窄窄的炕桌四目相对,他顿时觉得尴尬。
“你出去烧水先洗个澡,避过伤口。”顾希音忽然觉得这样更好,“衣服我替你买了一身,先换下来,其他衣服我晚上给你做。”
徐令则原本都要往外走了,闻言顿住脚步,长揖道:“大恩不言谢,日后有机会,定回报姑娘大恩。”
“言重了。”顾希音侧身避过,笑笑道。
徐令则洗澡的功夫,顾希音拿着菜刀锵锵锵地开始剁肉馅。
面已经醒好了,一会儿她要做一锅肉包子。
剁肉的同时,很多想法涌入了脑海中,让她觉得头脑之中也嗡嗡的。
“顾姑娘,我来吧。”徐令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澡出来,站在厨房门口,一身鸦青色男装,逆光而立,挺拔俊秀。
他发梢滴着水,眼仁如漆,被长睫笼下的阴影遮住了情绪。
顾希音再一次没出息地被他惊艳,没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徐令则,你这张脸还能要吗?”
徐令则显然呆住了,眼底的沉着也被打乱。
顾希音扶额:“……我不是骂你不要脸。我的意思是,你这张脸,实在太招人了,能这么出去见人吗?”
徐令则面无表情:“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好像越抹越黑了。
这人也太笨了。
顾希音把菜刀往案板上重重一剁:“你这张脸出去,确定不会被人认出来?”
“不确定。”
顾希音:“……还得看我的。走,先去给你处理伤口。”
一刻钟后。
“咬着。”顾希音看着伤口倒抽了一口冷气,递给徐令则一块洁白的巾子,“伤口感染厉害,我要用刀把这些腐肉都割掉,会很疼。”
这么能忍,她就不给他用麻药了,否则会影响康复速度。
“不用。”徐令则淡定从容,低头看着右胳膊上流脓的伤口,仿佛在看别人的伤痛一般冷漠,“我能忍住。”
顾希音却哼了一声,不由分说地把巾子塞到他嘴里:“能好受些,为什么非要逞英雄?”
徐令则:“唔唔……”
“敢吐出来把你麻翻!”
第7章 对你负责
徐令则安静了。
顾希音从他黑亮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张牙舞爪的模样——实在太有损她小仙女的形象了,不由一边从药箱里找特意打造的手术器具,一边嘟囔:“吃硬不吃软是不是?我要开始了,别紧张。”
徐令则想说,你尽管动手,却碍于被堵口,只能点点头。
一刀下去,徐令则身体绷紧,眼神中露出惊讶之色。
——因为顾希音下刀的时候太沉稳了,手都没有抖动一下,看着鲜血流出,丝毫也没有被影响,反而下手更快更准。
“你是左撇子?”顾希音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徐令则点点头,感慨她果然心细如发。
“呲——”一股脓血被她挤了出来,徐令则用力地咬紧巾子,后背一僵,额头、鼻尖上瞬时有汗水涌出。
“好了,放松。我们继续。”
原来刚才是在吸引他注意力。
“对外你就说你是侯府老夫人的隔房侄子,那就是我表哥。也不知道你排行第几,就算第九吧,要不我喊你九哥?”
徐令则已经明白套路,点头的同时看向伤口。
顾希音:“……你能不能配合我点?”
徐令则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随即又闷哼一声。
这女人,又动手了。
这次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挽起衣袖的皓腕上,左侧手腕上有一道伤疤,平整而……丑陋。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所在,顾希音道:“是不是很丑?从前有个老妖婆,她的手粗糙又难看,所以嫉妒所有手长得比她好看的人。看到我这样美丽的手,就想毁掉……”
徐令则身上顿时有杀气腾起,但是转瞬之间就被又一声闷哼取代。
“嘿嘿,你还真信了!骗你的,好了!”顾希音把刀扔到盆里,发出响亮的声音,“现在缝合包扎。”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用缝衣针缝合伤口,徐令则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顾希音抬起袖子擦了下鼻尖晶莹的汗珠,替徐令则拔出来口中的巾子,“徐令则,你还好吗?”
徐令则面色苍白,眼底却有坚毅之色,然而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顾希音无语。
他抬头看着站起来的她,目光平静:“你刚才不是说以后喊我九哥吗?”
顾希音:“……九哥。”
这人真是开不了玩笑,而且为什么她觉得,徐令则对她,没有之前那么客气了呢?
“你的手腕怎么回事?”徐令则又问。
顾希音愣了下,“不小心划伤的。”
然而她的眸中极快地闪过伤痛之色——豁达如她,也曾经有过那般想不开的愚蠢时候。
那时太痛苦了,痛到她想穿越回去找妈妈,大哭一场。
徐令则没有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但是可能觉得有交浅言深的嫌疑,所以没有再追问。
“来来来,”顾希音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咱们都休息下,你要不要躺躺?我有话和你说。”
“不用。”徐令则靠在炕边的墙上,神色认真地看着她,“你说。”
“我是这么想的,”顾希音笑眯眯,眼睛弯成月牙,长睫忽闪,眼中盛满了狡黠娇俏,“既然我们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也是有心帮你,不如你顺手帮我个小忙?”
“你说。”
顾希音托腮靠在桌上,“事情挺简单的,我今年已经十六岁,还没有定亲……”
徐令则的黑眸一缩,随即面上露出纠结之色,咬着牙道:“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对她好还是害她。
顾希音:“???!!!”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他负责了!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木着脸道:“要是这样就要对我负责,那你得到村口去排队。”
这辈子收敛,没敢露出锋芒;可是她有上辈子啊!
从医十年,手术无数,她说村口都是谦虚了,如果病人都要对她负责,那简直都要排到镇子里去了。
徐令则修长乌黑的眉毛都要皱到一起,“那你是什么意思?”
竟然不要他负责?这个女人!
第8章 做寡妇的执念
他心里涌起一种微妙的难以描述的情感,似愤怒、似不甘、似失落……种种情绪混杂,不明缘由,又快得转瞬即逝,但是到底在心里留下了不舒服的感觉。
“你嫌弃我是通缉犯?”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自我安慰的理由。
顾希音揉揉脸:“当然不是。如果那样我还会救你?只是成亲这件事,涉及到很多其他事情……”
她如何能够把自由平等的婚恋观灌输给一个古人?并不能。
所以她说到一半就进行不下去。
徐令则眉头紧锁:“你是担心名分?”
顾希音:“……这么说吧,我谁都不想嫁。我现在一个人,自给自足,自由自在,受尊重,为什么想不开要嫁人?”
你一个通缉犯,做你正妻不是死得更快?
徐令则困惑又震惊:“……你想做姑子?”
顾希音无力地趴在桌上,捶着桌子道:“我要吃肉!我才不要做姑子。”
徐令则似乎明白了一点儿她的意思,却故意逗她:“那是花姑子?”
“什么是花姑子?”
“花和尚对着的不就是花姑子了?”
顾希音:“……能不能对你的救命恩人客气点?我的意思,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建安侯府有人忽然想起我,给我指婚怎么办?”
“那你想怎么办?让我替你灭了侯府?这个暂时有难度。”徐令则眼神很认真,薄唇微抿,似乎真的在思考这种可行性。
顾希音:大家都是人类,为什么沟通起来感觉跨种族了?
他一个侍卫,口气还不小,看起来被秦骁带的,嚣张跋扈。
她还不好打击他,否则就有落井下石的嫌疑。
“灭了就不用了,”她懒洋洋地道,心里已经不太指望徐令则,“你养伤期间肯定得露面,总要有个理由,就说你是来接我回去嫁人的。”
徐令则瞳孔一缩:“你要跟我走?”
我疯了吗?好好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