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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这份公平,江太后深爱亲卫巷。
江太后怕七茜儿厉害起来得罪外人,便笑眯眯的跟余老太太赔罪道:“您别记她,我家这个心总是好的,那真是一点歪心思都没有,我家里这里里外外还不是全凭她?咱也不指望谁说好,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您要是记了她,那就是小心眼儿了。”
这一句话三个坑的。
她说完又满面慈爱的对七茜儿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老婶子说话呢?”
七茜儿如今的脾气好得很,尤其看到这位老太太。
她就蹲下,把根奴挣到地上的小鞋一边给孩子套,一边小声说:“咱女婿是个官身,清官也是官身,还留一半?听她的明儿出去清官哥,还有寿田这名声就没了,没得官老爷嫁闺女,还留一半聘礼给儿子预备着的?咱家这是穷成啥样了,这体面还要不要了?”
都年纪不小了,也教不成了呢,就明说,不然都听不懂。
江太后点头附和:“对呀,对呀!”
余老太太撇嘴:“这话说的不对,那我家的东西,外人说不顶用……”
七茜儿不搭理她,只站起来对守在二门的石介,石婆子道:“你们赶紧去七爷院子里,把大小姐的家具都搬过来,今晚都得上油起光,再去吉祥那边取牌子把库里的红布拿两匹扎花儿……两匹?三匹!”
这都是今儿一对樟木柜,明儿一套红木桌早就预备起来的,从前余清官只要交了俸禄,七茜儿就一个孩子给预备一件,等的就是这一天。
余家老太太耳朵机灵,一听家具便蹦了起来:“什么家具,什么大小姐?什么两匹三匹?”
像是明白了什么,这老太太一屁股从椅子上跌落在地,张嘴无声吸气半天,仿若是马上要断气,可是就断不了,抽抽半天的哀嚎出一句:“败家的,倒业的,不会过的野人们啊,我就不活了……”
哎呦,这几天旁人都忙死,这老太太就哪儿都有她,你说她坏吧,真一点都不坏,人家很慈爱,就是没有见过钱。
自己也活一回老,七茜儿懂这位心里咋想的,可是咋办呢?
想想一会一大堆家具抬过来,东西只要这老太太入了眼,明儿甭说她孙女出嫁,便是孙子出嫁她都敢轿前横尸,谁敢动余家财那就是要她的命。
实在没办法,也讲不通道理,咋办呢?就咋办呢?指望鱼娘?鱼娘也是这样想的……
七茜儿左右看看,一眼看到满目纯真的江太后,她眼神一亮,拽起裙子就蹲下了。
江太后正在玩小孩儿,宫里的那些她就玩过小六,还玩的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句话教错了,孩子学回去人家笑话他,那说神仙的事情总没错吧?
而陈家这些都是随便她拨拉的,她就跟他们亲,真的,人跟人相处看缘法,江太后如今一半时间在亲卫巷,一半时间在庙里。
正玩得好,江太后就看到亲哒哒的干孙媳妇趴在了她的膝盖上了。
这是雷霆击中魂灵的感觉,老太后当下就麻木了。
几十年了,除了皇爷小六儿,这世上再没一个人这样与她亲厚。
七茜儿咬牙,撒娇般拧着麻花,自己心里恶心自己的跟江太后哀求:“阿奶~呀!”
江太后一个激灵,老太太怒目而视,你个叛徒墙头草。
“我的儿?你说!”
想入宫做娘娘,哀家立给你下懿旨。
七茜儿心里冒冷汗,就指着预备打滚的余家老太太不依道:“您看她啊,阿奶吖~我都累死了,鱼娘昨天都被气哭了,您就管管她吧。”
江太后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好!这都不是事儿。
她安抚的拍拍七茜儿的手,扭脸摆出声势来,对着余老太太就淡淡一句:“恩?放肆!”
余家老太太正想折腾,忽就觉着有座无形的大山对着她便震慑过来。
她一愣,呆呆的看着江太后,也不敢哭了。
可江太后还没完,又扭脸吩咐门口:“邱子呀。”
邱乐笑颠颠过来,哈着腰问:“在呢,在了,老祖宗您吩咐。”
江太后满面慈爱的指指余家老太太:“年纪小呢,见识少,你就教教她,咱自己家人,可别吓着她吖。”
人家邱太监立刻就懂了。
事实上,江太后也不知道他懂个啥,反正若有心愿,吩咐就完事了。
别说,人邱乐还真有办法,从这一天起,人家天亮就带着人抱着一堆庆丰本地的聘礼单子,陪嫁单子不间断的给余家老太太念……你不是不知道么,力求一次弄懂,从此再也别捣乱。
每当余老太太拒绝听,邱太监就给她一粒金瓜子,她就听话了。
然后就是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一直念到……大妞出门那天,余老太太人困马乏,被人盛装从后宅扶出来,还是双眼恍惚以为自己在做梦,更别提捣乱了。
第146章
三天回门,亲卫巷余家摆满了上席招待女婿,甭看咱过来没几年,可一条亲卫巷加上左右六部巷,那也是常来常往坐满了前后宅子十六席。
这还是回门走的近的人。
大妞出嫁那天,靠余家这一溜儿的宅邸,都把屋子收拾出来了,整整摆了八十多席才把客待周全了。
来了这么多人,光是礼账就上了八本子厚,亲卫所打过照面的,那都给脸面来了,还上的礼钱都不低,柳大雅一人就上了百贯的大礼。
老刀们吓一跳,七茜儿更吓了一跳。
闺女嫁出去那几日,余清官感觉还一般,可这人不能静,安静下来他心里便开始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了。
据说三天暗自掉了两回眼泪,私下里喝了几杯闷酒,就一人坐在闺女屋里自己在那叨咕半宿。
大妞是个存在感挺不强的孩子,可这孩子走了,就在他心里掰出一块肉。
嫁闺女就是面皮子喜,心里就不用说了,想女婿如自己一般,让她,容她,疼她……可是不能啊。
谁家日子没点难处呢?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余家正厅开了一席大桌,除了因郑太后的死不能来的郑阿蛮,还有陈大胜,那该来的都来了。
常连芳坐下就找人,看了一圈问孟万全:“哥,大胜哥咋没来?”
孟万全嘿嘿笑笑,侧身在他耳朵边上嘀咕:“那就是个干亲亲戚,也是个亲戚,那头老郡王爷的意思,帮忙可以,酒桌子就不必上了,这世上什么牙疼人都有,如今顾不得,往后闲了看你不顺眼了,他们就有的是办法恶心你。”
常连芳想想,点头:“那倒是,我一会儿过去看他……”
这话没说完,身边忽伸过一条胳膊,搂住常连芳的肩膀低声问:“听说,你这婚事也不远了?”
常连芳好稀罕的看人:“呦,你丈母娘消息灵通啊!”
啥时候老刀们也开始堕入凡尘,管人间的事情了?
童金台摸摸下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自己丈人家近两年因他在外走动多,这还是他建议的。
他可不怕老丈人家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四处交际,主要是老张家上下三代闲人多,人品他是考验过的,尤其是第三代,又一口一个姑父喊着,难不成孩子们因是前朝旧臣后人,就没了前程?
自己丈人家把自己当儿子,那孩子们就是自己晚辈儿,再说了,婉如一年一年生着,等到自己的孩子大了,张家第三代都长成了,这亲亲骨血里的姑表亲戚,靠的住的。
他现在看孩子越亲,想法就与从前不同。
用茜儿嫂子的话,那么多实实在在的好亲戚不提啦,还指望跟外人慢慢相交,再花十几年考验人品,才能托付事情?那不是傻么?
张家几代人都是饱读诗书的,他这个做姑父的轻轻拉巴一下又怎么了?好比这孩子有出息,有人管着关照着,少走多少弯路?一年能办完的事情,又何必花费十年去。
像管四儿他爹国子学做先生,那自己悄悄照顾两个亲戚孩子进去附学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孩子进去未必能科举出来,兴许以后走的是荐举,也许是跟寿田一样熬资历,那玩耍的朋友也不一样啊。
都有家有口的,该是一代关照一代的。
就像因为常连芳认识了郑阿蛮,认识了李敬圭,还有小七跟小六爷,咱也不图人家什么好处,就心里诚恳换个诚恳朋友。
阿蛮最近心情不好,老刀们也觉着憋屈,还悄悄去郑太后陵那边看了看,哪怕就是说闲话,那也是亲密朋友才会跟他一起看坟地呢。
阿蛮圈子好,他在那边就过的滋润,今儿小花儿去陪伴几天,后儿二典看天气不好了就送点东西,陈大胜也常让人送些庄子出产过去……
这都是以心换心,人家郑阿蛮人做到了,遇到难处就有朋友。
听到常连芳嘲笑自己,童金台就轻笑:“我丈母娘把你当成自己人,才注意这些闲事儿,你看旁人家事儿我们老太太稀不稀罕打听?咋了,你这亲亲的侯爷家小姐就要进门了,还不许做朋友的替你高兴高兴……”
常连芳立刻捂住童金台的嘴,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儿说:“刚定下的事儿,还不稳当呢,你可~别外面瞎说,早呢,好歹等阿蛮出孝,你懂吧?”
他说起阿蛮,坐在那头的胡有贵便嘿嘿笑了起来:“人家能燕京了,前几日我宫里去寻老柳,你们知道么,我看到阿蛮提着个大盒儿往里溜达,我问他干啥去,你们知道他咋说?”
余寿田站在一边给叔叔伯伯们执壶,他的那些兄弟坐院里的席面,也不敢叫他,就是站在门口偶尔路过对他使眼色。
这是想看他叔叔伯伯们这次练兵,带回来的几匹马呢,那几匹马就是燕京王爷家都没有的好货色,六骏马场最好的马王也就是这样了。
爹说,明年若是配好了下了崽,就给他一匹。
然而他不也敢动,这时候敢跟那帮混蛋出去,几个小叔叔直接大鞭子抽他,用他七叔的话说,那些都是什么人?斗鸡走狗耍钱儿,他是要给姐姐妹妹还有娘亲顶门户的。
哎,也是那些混蛋不争气,三不五时在就庆丰城里闯祸,总有庆丰府衙来人寻到兵部巷告状去,一个个都多大了?赶紧找个衙门混着,月月钱儿落袋子得多得劲啊?咋恁想不开呢?
这孩子活干的利索,然而倒到五叔面前,就听他五叔说:“人阿蛮提着一盒护国寺的点心跟我说,小媳妇在宫里吃不好,总哭,他看媳妇儿去~!”
余寿田忍俊不住,就把酒倒歪了。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崔二典就拍着他的肩膀,接过他的酒壶指指外面:“得了,早就坐不住了吧?玩去吧!那啥,嘴巴收紧点儿。”
余寿田笑着摇头,并不想出去。
他在家听到的,看到的,接触到的事情,跟六部巷朋友们的是不一样的。
刚进城那会他还是希望交朋友的,可是现在不这样想了,他想早入金吾卫,想继承爹那把刀。
他也想款款的坐在凳子上,一脸忍耐烦躁的样子对小伙伴说,哎呀,心累啊!兵部的刘大人不洗澡,每次看打他板子都膈应,里裤上爬着好几个大虱子,脚臭成那样儿,他媳妇啃他的时候也不恶心么?
听听,这话多上等啊。
正热闹间,余清官就从外面带回来新女婿牛助进来了。
老丈人要把自己的关系介绍给女婿,让大家都认认脸,以后好照顾起来,
这小伙子模样中等,难得是眉眼带笑,是个喜滋滋的年轻人。
能不高兴么!媳妇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