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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如青见到施子真一句话未说,慢条斯理地净手之后,便来到桌边坐下,虽然姿态并未见急,却也毫无停滞地吃起来。
凤如青一时也没有说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心中发誓来日她若再见到弓尤,或者于风雪和泰安神君,她绝对要打听出把施子真弄成这样的神女是谁。
她倒要看看对方是否长了三头六臂,怎就能把这修真界人人高山仰止的仙人这么轻易的拉下神坛,还如此无怨无尤。
凤如青不由得奇怪,情爱当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吗?为何能这般的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若是按照这样说来,她确实没有为谁不惜改变自己去迎合过,也不可能如施子真这般,为谁受这样委屈。
凤如青想着想着,就笑了,施子真动作一顿,“你笑什么?”
凤如青将那个他看了好几眼,却因为远些没有伸长手去拿的点心推到他面前,“没什么,师尊,你还记得你当年曾说过,我根本不适合修习无情道吗?”
施子真应了一声,拿起那比拇指尖大不了多少的精致点心,送入唇色浅淡的口中,凤如青视线跟着那点心停留在他的唇边,而后从怀中掏出帕子递过去,“这个是在皇宫中偷的,一个得宠的贵妃最爱的点心。”
施子真接过锦帕,看向凤如青,似乎是在等她上一句后面的,凤如青继续道,“我曾经也那么认为,我不适合修习无情道,但现在我觉得您说得不对。”
凤如青说,“我才是最适合修习无情道的,就连飞升的大师兄都还困在曾经的取舍当中,二师姐更是根本走偏了路,靠着痴情和功德升天,荆丰就是个木头,只有我。”
凤如青说,“我能得,也能舍,从不为得所忘形,不为舍而难过,师尊……你说我是不是才最适合修无情道?”
施子真看了她片刻,竟然点了点头,“若你魂有身栖,此番心境必然原地飞升。”
施子真甚至考虑要不要说出实情,毕竟很快了,但凤如青接下来的话便让他没有说出口,“难得师尊对我如此肯定,只是现在我倒觉得,师尊不适合修习无情道,您看上去冰雪做骨,却实则是个痴情的种子。”
凤如青一时失言,被施子真以精纯的灵力轰出了石室,他还是那般的暴躁易怒,凤如青从石室真正意义上的滚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爬起来抖了抖袍子,却忍不住笑起来。
她从焚心崖的石室出来,径直去了月华殿。
穆良飞升之后,这里便成了荆丰的住所,他正在处理门派内积压的事宜。此刻坐在桌案之后,身量高大笔挺,早已经不是当初跟在她身后的小不点,而成了独当一面的仙君。
他闻声看过来,见到凤如青竟然还没走,不由得惊讶,“小师姐,你……这是去了焚心崖?”
凤如青衣衫在地上滚了一圈,抖过也有些微狼狈,她笑了笑,“是啊,被师尊打了一下。”
荆丰闻言也忍不住笑,他一笑,眉眼弯弯,看上去尤其的可爱,加上他本身是卷发,那种肃然顿时烟消云散,若是旁人看了一定会惊讶不已,毕竟荆丰素日对外可是有“小施子真”的称号,出了名的冷肃。
凤如青想要揉他头都够不到了,荆丰贴心的低头让她揉,亲近地说,“现如今也就小师姐敢去惹师尊了,也就只有小师姐能够扛得住师尊打一下。”
凤如青也眯眼笑,荆丰只当施子真是闭关,不知他肚子的事情,凤如青自然也不会说,毕竟那是施子真自己的事情,不过荆丰倒是知道施子真去五谷殿偷东西吃的事情,还为此和凤如青说了好几次,满是惊异。
凤如青要荆丰给她施了净身术,两个人又聊了聊关于引出魔兽的事情,凤如青便告辞回了黄泉,也在狱叛殿中忙活到了很晚。
深夜的时候,宿深来了,凤如青迷迷糊糊的察觉他顺着床爬上来,闭眼笑着摸了摸他的狐耳,捧着他的脸亲了亲。
关于引出熔岩兽的事情,只要施子真同意了,修真界就算是同意了大半。凤如青很高兴的,闭着眼拥着宿深,纵容他的亲近,想到这件事若是成了,又能够减少很多的伤亡。
如今黄泉真的人满为患,凤如青整日看着生死,看着轮回,她是真的不想再看到死人了,尤其是大批量的死人。
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当中,懒散地回应着宿深,并没睁开眼看一眼他的神色,还有他的眼睛,那其中满是伤痛和讨好,也是性格使然,在爱上一个人后却得不到同等回应的煎熬和偏激。
他明明是最早遇见她的,得到她之时,她却心已沧桑。
宿深只有在彻底与她融为一体之时,才会觉得自己拥有了她。凤如青在艳红的锦被之上扬起脖颈,眉目如开到荼蘼的鲜花。
在汗水浸透鬓边碎发的时候,她抱紧宿深,贴着他耳边问,“今日怎么了,这般的卖力?我骨头要让你撞散了。”
宿深半晌没有说话,和凤如青湿漉漉的抱着,半晌才哑声道,“我爱你姐姐。”
凤如青睁开眼,想要看清宿深的神情,他却将头埋在了凤如青的肩头,因此凤如青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她知道宿深喜欢她,很喜欢,凤如青有时候会觉得愧疚,因此对他格外的包容,倾尽全力的去教他更多,因为情爱对她来说,并不是全部,也影响不了她要走的路。
凤如青只想着再对他好些,他毕竟还是小,不知岁月能冲淡一切,或许过些年,尝过了各种滋味,他便不会太过偏激执着。
只是如同凤如青不曾明白情爱本该带给彼此快乐,相伴着走过一段路,或长或短,分别也是为了更好的走下去,本不该害人至深。
她同样也不知,有些人的偏激和执着,是刻在骨子里,从出生开始便如影随形,后天的遭遇又加固了这种性格的成型,如同病入膏肓,早已经无药可救。
第二日,荆丰开始与各家仙门商议凤如青的提议,而凤如青也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引出魔兽的这件事。
她奔走在引出魔兽会路过的城镇,动用一切的办法与人族协商要他们退避,这是一段颇为漫长的路,但随着各家仙门也开始加入,并且一致同意这个计划,这件事,就变成了势在必得。
他们必须成功,因此仙门集会开了一次又一次,不如之前一般的各族心怀芥蒂,他们这一次万众一心,商议起事情来,争议也不在谁先谁后,而是如何能够更多的让引魔兽的路线经过山里,避免魔兽侵扰到人间。
而在确认了路线之后,他们更要派修士去沿途清理路线,填过沟壑荡平高坡,而负责引魔兽的凌吉也开始一次次进入极寒之渊的九真伏魔阵,熟练控制更多的魔兽。
人族、妖族、魔族、修真界,全部都在为这一次的计划谨慎地忙碌着。
宿深修为也因为熔岩热浪的原因越来越强,待到所有的一切准备就绪,他们终于将引渡魔兽的路线清出来的时候,宿深已经能够超越大部分的仙门仙首,与凤如青毫无保留的过上几十招了。
“好样的!”凤如青收了沉海,对宿深笑,“金晶剑你已经用得很熟了,它乃天界神君的佩剑,你能压得住,还能利用它镇定熔岩热浪,这是你的本事和造化。如今天下,你再也没有几个敌手,妖王大人日后多多关照。”
凤如青抱着沉海假装见礼,宿深勾唇笑了笑,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昨夜他又见凤如青去了河塔城,去见了那个人王转世。
虽然他知道凤如青这两个月都是化为各种各样的人,带着下属与人族周旋,可他见到她与那人王转世说话格外的温柔,甚至还带着笑意。
她对待旁人不会如此的,她到底是在意他的,毕竟那是她自极寒之渊中爬出,还是个小邪祟的时候,第一个男人。
第一个总是不一样的,宿深听人说,女子很难忘记她的第一个男人,尤其是第一个喜欢的男人,那是在懵懂的时候自心底对未来伴侣生出的爱慕,反射的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不夹杂着任何复杂因素的渴望。
便是那样一个无论轮回了几世,一样无能软弱的废物么。
宿深的内心生出一种焦灼的愤怒,姐姐怎么会喜欢那样的人?
这焦灼在他的心中渐渐生成了一种滚烫如熔岩兽一般的猛兽,烫得他的心脏焦糊丑陋,散发着难闻的,连他自己都讨厌的气味。
而他隐藏得太好,凤如青又每天都在奔波,精力和注意力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在宿深的身上,看到的还是他越来越强,只为他欣喜。
难得空出的时间,凤如青总是往悬云山跑,是去见施子真,却不是为看他去见他,而是专门为宿深去请教施子真。
她说明他体内如今状态,还有金晶剑的作用,要施子真为她推荐一些适合宿深的功法,若说这天下谁人对功法和制衡最是精湛无双,便除了施子真再没有其他人。
而悬云山的藏书阁是整个修真界仙门的藏书加起来都难以比拟的。
凤如青短暂闲暇的时间,就会带着悬云山的掌门令,去悬云山的藏书阁,为宿深精挑细选找功法。
她想着他那么勤于修炼想要变强,收到这些定然会很开心。
这些大多是制衡他体内的熔岩热浪的冰寒系,还有两本是施子真珍藏,是她用好吃的好容易换来的。
凤如青难得将宿深的生辰记住,已经将这些功法都挑拣出来装好,只等魔兽的事情一成,算算时间也该是宿深的生辰了,便当做礼物送给宿深。
她却不知,宿深变强是为了与她并肩,而她这短暂的繁忙和“冷淡”,在他的心中埋下了更深的祸根。
待到极寒之渊大阵开启的那一日,各族严阵以待,施子真以术法遮盖了自己的状态,他身体都这样了,竟然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能力,他与众家仙首合力开阵,在九真伏魔阵碎裂的一刻,魔气冲天而起——
凌吉化为巨鹿,控制住了不断从极寒之渊中跑出的魔兽,众家仙首以灵力设下了沿途的结界,防止魔兽横冲入人间,造成生灵涂炭。
而在阵法开启的一瞬间,灵光与魔气纠缠,天地间一片被压抑到极致后疯狂反弹的嘶吼声。
地动山摇,万魔同啸,修为稍低的连耳朵都被震得溢出了血,却坚守在固定的结界点,支撑着结界防止魔兽逃走。
凤如青拔出了头顶骨簪,吹动鬼笛召唤出阴兵,天地变色,黑云悄无声息地覆盖在了灵光筑起的结界墙上,为惧光的魔兽还原极寒之渊深处的无光之境。
一头、两头,无数的魔兽冲出极寒之渊,凌吉尽可能的控制住更多,在到了极限之后,开始引着他们走上各族已经开辟好的结界通道。
魔尊引路,修真者撑结界,而阴兵护持在结界两侧,断后的便是各家仙首和天界的堕落神,妖族善于使用工具和群体作战,便分布于各个人间关口上以防魔兽失控冲出,能够帮着人间应对。
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出奇的顺利,凌吉引着魔兽在结界墙中穿过山林和人间早已开辟出的路,开始朝着熔岩天裂处奔跑起来的时候,后面跟着的魔兽便也迅速追随而去。
越来越多的魔兽从极寒之渊中爬出,越是深处的魔兽,便越是魔力强横,越是体积庞大,也越是生得奇形怪状恶心至极,而且许多身上还散发着令人难以接受的恶臭,如同一坨坨奔跑的烂肉。
冲击过于强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