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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一次她怕是无法再侥幸苟活了,识海干涸,随着神力的消散,她在天池的生机之下恢复的伤开始重新崩裂。
多年来残破的神魂,终于在这一次全部找了上来,凤如青感觉到神魂即将崩裂的痛苦,她苦笑着想,师尊说的没错,她确实犹如一片糟碎的破布……但是她亦如各族不曾退却的战士,虽死,却不悔!
凤如青眼中看着那逐渐远离的白色身影,可惜地想,没法跟他真的结为伴侣,大概是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了……
她闭上眼睛,听着耳边极速的风声,压在她身上的半座宫殿令她五脏移位,可她却想,这次之后,人间总能够彻底安宁了。
她想起昔年自己和穆良,还有荆丰一起饮酒时,曾经许下的愿望。
荆丰曾说,“愿终有一天,这世界上再无害人的邪祟,邪祟都能以其他的方式修炼,”
穆良曾说,“愿终有一天,天裂带来的影响完全消失,妖魔之间和平共处,四海升平。”
她却希望,“愿终有一天,人生来没有等级之分,没有高低贵贱。”
此番之后,这些愿望便不再是妄念,只是她或许没法看到了。
凤如青回顾这一生,这么多次的生死边缘,唯独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想死。
可她全身上下无半点力气,只能任由自己朝着人间坠落,但是就在她口鼻的鲜血随着叹息一同涌出的时候,天顶的大阵突然崩了。
施子真看到了下坠的凤如青,突然撤离阵法,极速朝着凤如青的方向飞来——
剩下的仙首和神仙无人能够撑住这样的大阵,阵法上积压的宫殿碎石,直接压塌了阵法,所有人呕出血来,被这碎石砸得东倒西歪。
各族的惊呼和尖叫声不断,无数的残破宫殿朝着人间坠落而去,凤如青睁开眼,便见到天崩之中,那经年眉目不动的仙尊,满面惊惧地朝着她飞来。
而他的身后众生哀鸣,他却不曾回头。
很快凤如青被施子真从那半座宫殿的最下面拉出来,那宫殿失去了最后的承托,迅速朝着人间坠落。
施子真抱紧凤如青,吼声淹没在一片哀叫之中,却如洪钟盖顶一般撞入凤如青耳中,“为何不求救!”
凤如青越过施子真的肩头,被他抱在怀中,勒得几欲昏厥,凤如青声音虚弱得只剩下气声,“师尊……天塌了……”
你不救众生了吗?
可这句话凤如青没有问出口,她没有一丁点的力气了,只有指尖捏住了他的雪色衣袍。失去意识之前,凤如青想,就这一次,让她自私一回,她不想死。
施子真抱着凤如青再度冲天而起,但是天石崩落至人间已成定局,他解开外袍,将她系在自己身后,继续结阵救人。
有人对他露出怨毒的神情,有人问他为何撤阵,施子真却只是一如既往的面色肃冷,并不露出任何的愧疚难堪之意。
这场天劫,不是任何人个人的责任。
他救不了那么多人,所谓救世,不过尽力而为。
他是神,首先也是人,救世之前,他需得先救他钟爱之人。否则纵使救世,他亦不会再爱这个人世。
而就在众人眼见人间即将遭遇浩劫之时,一声龙吟通天彻地的传来,弓尤醒了,他在下坠的途中冲破了护持的法器,径直化身为龙,朝着散落人间的碎裂宫殿冲去。
而此时妖魔共主宿深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化为一只硕大的九尾狐,自他散落的衣袍当中,一束银光冲出,在半空化为巨鹿,也径直朝着那碎石而去——
来不及搬动,弓尤只能横冲直撞,将那乱石全部撞碎,而化身为银光的巨鹿直接冲往人间,散出幻术操纵人族,规避远离遗漏的巨石落下的地方。
待到弓尤和赤日鹿再度冲天而起的时候,施子真与众家仙首已经再度结成阵法。
弓尤落在施子真身侧为阵法注入神力,他不由得侧身去看施子真。
看着他腰背笔挺如天界曾经最高的天柱,长发与长袍在罡风中猎猎飞舞,掌中神力拖起赤金游动的大阵,承接碎裂的天石,为底下的众生撑起护盾,争取各族将天石运向熔岩的时间。
他面容如冰雕般冷然肃杀,天神便该如此。
可他背后却背着昏死的凤如青。
这是一副太过违和的画面,可弓尤想起醒来见的到的那一幕,舍众生,救一人。
谁又能说他是错,这场战争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谁也不该为谁牺牲又为谁舍弃,天崩之下凭本事活。
而他总算明白,为何凤如青有过那么多的男人,却唯独想要和施子真成婚。
若为神,他已竭尽全力。
若为人,他亦情爱两全。
弓尤豁然一笑,看向这破碎的天穹,看着坠落向人间的生机与神族,心中的憋闷与无力,尽数随着天池之水消散于人间。
他看向凤如青,无声道——这一次,你我才真的实现了当初的誓言。
而凤如青自然听不见,她在这经由她一手策划的崩裂天幕之下,陷入了深沉的梦境。
她梦见有人背着她在走,一直一直地走,走过黄泉的万里黄沙,淌过忘川和灼身的业火,踩着猩红的熔岩走过了天裂,他们停在了一片开满野花的山坡上。
她被放下,阳光和抚在她侧脸的手指一样温柔温软。
她睁开眼睛,抬起头,看到了一角白衣,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有好长的时间,凤如青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那个梦里的人转过了头,那张冰雪雕琢的面容清晰起来,对着她说,“醒了就起来吃东西。”
凤如青这才意识到,自己醒着,不是梦境。
她闭了闭眼,回想起半座宫殿压着她的痛苦,还有漫天的碎石天崩中,朝着她义无反顾飞来的白衣仙君。
她无声地躺在床上悸动着,施子真见她久久不起身,便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侧脸。
“还有哪里不舒服?”他以神力探入凤如青的经脉,确认没有哪里还有损伤,这才说,“起来吧,各族集会就在山下,你不去的话,妖魔族和神族怕是又要打起来。”
凤如青睁开眼,怔怔地看着施子真,似乎听不懂他的话一般。
施子真伸手,别了下她耳边碎发,“你已经睡了整整五个月,如今已经是盛夏时节了。”
凤如青反应了好一会,才猛地起身,抱住了施子真。
可她太久没有起身,实在起得太猛了,头晕目眩,靠在施子真的身上连思想都是一片空白的。
施子真抱住了她,手法娴熟地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和后背。
“青儿,我煮了些吃的,你要吃点吗?”施子真说,“你怎么会……怎么会把我放在你的识海里。”
施子真耳朵悄无声息的红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人的识海中扎根,他能够无时不刻的窥知她所有的情绪和梦境,他现在就察觉到了她的爱意,这感受比直接说出来要直接太多倍,他忍不住双耳发热。
凤如青抱着施子真好久都没有松开,她并没有已经度过几个月这样的意识,她不过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施子真背着她走过了所有的险境。
睁开眼,想起他义无反顾地向自己飞来的一幕,她无法不心绪起伏。
她想问师尊你为何舍众生救我,但最终她没有问出口。
可施子真却在读她的思想,于是抚摸她的手顿了下,说道,“我救不了那么多的人,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有无数牺牲。”
施子真说,“你不将我放入识海,我亦如泰安一般无能为力,更救不得任何人。”
施子真说,“我救你,也是救我自己。”
他一语双关,其实凤如青就算真的死了,生长在她识海当中的本体也会吸取她所有的能力供给自己,根本影响不到他半点。
可他不希望凤如青对于这件事,于天下、于众生有任何的愧疚。
所以他隐瞒自己的私心,只把这件事说得云淡风轻。
他若亲眼看着她死了,按照施子真这般执拗的性子,即便活着,也会在未来的年月渐渐枯萎。
可他从不是善于表达这些话的人,他甚至害怕,他知道凤如青倾慕敬仰他的心怀天下,但其实他自己才知,大爱他不如大弟子穆良,小爱他不及二弟子雁风,若说固守本心,他又不及最小的弟子荆丰。
他怕暴露私心,凤如青会对他失望。
施子真说完之后,有些紧张地等着凤如青的反应,谁知凤如青突然哭了起来。
她以识海温养他的本体,他能够窥知她的情绪想法,她又何尝不能?
施子真从来不肯多解释,不肯说任何情话,可凤如青一直到能够这样直接获知他的想法,才知道他有多小心翼翼,多喜欢自己,对于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认真。
为了不让她难受,他说的都是什么啊……
凤如青抱着施子真的腰哭得一抽一抽的,但是哭着哭着又忍不住笑了。又哭又笑活像个失心疯。
她笑的是自己竟然从没看出施子真竟然内心如此脆弱敏感,还生怕自己不喜欢他了,要编这种蹩脚的理由来骗她。
施子真听她突然又笑了,实在有些癫狂,于是忍不住又将神力探入她的经脉,检查她的伤势。
凤如青却在他专心的时候抬头,勾着他的脖子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温热的呼吸猝不及防地相贴,施子真照顾凤如青十分的精细,一日好几遍的净身术,她身上的衣袍,甚至带着悬云山灵泉的清幽,和施子真自己身上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施子真动作一顿,指尖的神力便散去,他耳根才退一些的红再度弥漫上来,并没有如平常言辞拒绝凤如青的过火亲近,而是不受控制地抱紧了她,由着她探入舌尖,放她在自己的口中放肆。
这几月,施子真其实每日都抱着她入眠,也有偷偷地趁着她无知无觉,与她亲近,可无意识和这般相互痴缠到底是完全不同,他呼吸渐重,轻而易举的被她撩拨得难耐,还自我厌恶地皱眉微微侧身,想要回避。
凤如青却一手抱紧了他,就势坐到他的腿上,手按住他要回避的热情。
“师尊,你这是因为喜爱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凤如青亲吻施子真的下颚,“这几个月,我梦中全都是你,都是你。”
施子真原本按着她肩膀要推她的手指闻言攥紧,这样的情话听在耳中,他哪里还有什么推拒的力气。
日日抱着她,如何不动情
只不过他善于克制和隐忍,从不肯在她无觉的时候欺负她。
“你才刚醒,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别这样。”施子真亲吻她的鬓角,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声音。
他想说我们还没成婚,这实在不合乎礼节。
凤如青察觉他的思想,强忍着没有笑出声,哄道,“又不怎么样,我没有那个力气,只是帮帮你。”
“我不需……要。”施子真闭上眼,轻咬住凤如青肩头,将她死死箍在怀中,只微微弯着腰,任她胡乱点火。
他的面颊逐渐红润透彻,他的眼尾也渐渐泛起潮红,一双狭长凌厉的美目微眯,那是沉溺于情欲的无措和舒服。
好一阵子,施子真才推开凤如青,几乎恼羞成怒地给两个人施了清洁术,整理好衣服,起身走到床边背对着她,低声呵斥,“胡闹!”
凤如青半靠着床边,透过窗边映进来的光亮看着他透着暖红的耳朵,笑着轻声道,“池生,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施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