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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欣然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赵将军……不对吗?”
一旁的人诡异地沉默下去,半晌没有接话。秋欣然心中惴惴,正纳闷莫非自己方才可是哪句话说得不对,过一会儿听他若无其事地问:“亚述方才将你叫到近前,对你说了什么?”
他一问,秋欣然才想起来,忙回答道:“他说他将那箱子藏在这山后头的一处水潭里,上头压了一块青石板,将石板掀开就能找到一个密封的铜盒。不过,他如今死了,也不知这话是不是当时随口说来骗我的。”
夏修言沉吟片刻,摇摇头:“亚述为人自负,他确信我们今日都会死在洞里,不必编个谎骗你。否则引我起疑,得不偿失。”
“这么说来他说得都是真的?”
“等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说话的功夫,已往前走出一段路。秋欣然觉得自己全然是个睁眼瞎,与其说是自己扶着身旁的人,倒不如说是身旁的人带着自己往前走,不禁问道:“将军能看得清路?”
“只能看着一点。”
“将军好目力。”秋欣然由衷赞叹道,“我认识的人里可算是数一数二。”
夏修言状若无意:“还有谁?”
秋欣然没想到他对这种恭维话也挺较真,这会儿说谁都不大好,于是沉吟片刻才回答道:“定北侯。”赵戎既然是夏修言的手下,就是说他目力不及夏修言应当也不会叫他气恼吧。
正想着,谁知他又问:“你怎么知道?”
秋欣然这会儿是当真觉得这位赵将军着实太过较真了些,只能磕磕绊绊道:“定北侯还在学宫的时候,我曾见过他射箭。他箭术高超,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男子在黑暗中微微翘了一下唇角,故意道:“可我听说定北侯年少时体弱多病,骑射皆不如人。”
“唔……”秋欣然噎了一下,只好含糊道,“那或许是那回他正好射准了靶心叫我撞见。”
夏修言又说:“我还听说道长曾指点过定北侯骑射?”
秋欣然想这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怎么宫里还流传着她的传说哪?但这种时候,也只好厚着脸皮道:“指点谈不上,不过是一道练过几日骑射罢了。”她言辞间几分掩不住的紧张,一不留神脚下就绊了一下。
好在身旁的人眼疾手快,反手拉住了她。秋欣然扶着岩壁站稳身子,松一口气:“多谢。”她说完这句话,忽然愣了一下。她原本扶着对方的手臂,这会儿叫他拉住手,能感觉到他手上的薄茧和掌心些许粗粝的凸起,倒像是手上的伤处愈合后结下的痂?
对方并未察觉她的异样,等她站稳了身子以后,也没放开手:“跟着我走。”
这儿离出口像是近了,洞中隐隐有了一丝丝的光亮,还能听见水声。夏修言感觉身旁的人忽然安静了许多,不由转头看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秋欣然打起精神,试探着问道,“今日将军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还提前找了人过来埋伏?”
“原押宿解出了你留在酒楼的那个乾卦,乾卦指南,利金。我们翻了地图,发现山神庙附近有座废弃的矿洞,迖越人潜入长安,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下这么多人,这儿是个掩人耳目的好去处。”
秋欣然躲在杂间里,正听见他们提起了城南矿洞,怕自己忘记,在地上摆了个乾卦做记号,没想到正好给他们留下了线索。那一卦其实极简单,就是指明了方位,原舟起先想得复杂颇费了一番心思,总感觉他师姐这一卦里大有乾坤。但大道至简,跳出来一看才发现秋欣然是明晃晃地在地上给他摆了个“南”字,不禁好气又好笑。
话间,忽然眼前一亮,只见前面不远光线明亮起来。二人走到近前,抬头一看,发现尽头一个一人宽的洞穴,上面铺着一层稻草,月光从稻草的间隙疏疏照进洞中,正是这矿洞的出口。
洞口离地不远,夏修言衡量一下洞口离地的距离,腾身一跃,踩着附近的岩壁,兔起鹘落转瞬间就已经跳了上去。
秋欣然站在原地仰头看着洞外,过了片刻见男子去而复返,应当是确定周遭没有埋伏。这才回到洞口,朝底下的人伸出手要拉她上来。秋欣然犹豫一下,将手放上去,忽然冷不丁开口道:“上回在青龙寺将军借了一把伞给我还没有机会还上,等从这儿出去,还需尽快还上才是。”
对方一顿,过了片刻才说:“不急。”话音刚落,手上用劲一把将她拉到了地面上。
秋欣然蹬着岩壁,身子一轻就上到地面,一脚还未站稳,猛地朝前一扑。夏修言猝不及防,不由往后退了半步,竟没站稳,当真叫她扑倒在地。好在洞口四周都是柔软的草料,怀里一具温软的躯体,睁开眼头顶一轮圆月,洒在大地上。
秋欣然将人压在地上,却没立即爬起来。她坐起身,抿着嘴严肃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按在面具上。戴面具的男子略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竟没有阻止,只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盛着月色,亮得晃眼。她的手指拂过面具,好似拂过他的眼睛,终于轻轻将面具从他脸上揭了下来。
“夏修言!”空旷的荒野,浮出水面透气的游鱼叫这一声怒吼吓得“扑通”一声又沉回了水里。
一身雪青色长袍的女子气得捏紧了手上的面具,月色下她的神色格外生动,上一回他从芳池园送她回去,她都只是拱手弯腰求他放过梅雀。这会儿却坐在他身上,横眉倒竖,瞪着一双桃花眼,连先前左一个“侯爷”右一个“世子”都忘了,夏修言怀疑她要是腾得出手,下一秒就该扑上来揪自己衣领。
于是仰面躺在草地上的男子,迎着她的怒视,忽然笑起来,打碎了盛在眼睛里的一汪月光。
“你生气什么?”躺在月色下的男子捉住了她的手,反口污蔑,“我可从没说过我是赵戎,明明是你自己认错。”
这回开口已恢复了熟悉的清冽男声,秋欣然一想到他刚才在山洞故意伪装也就罢了,方才在矿洞也还这样,分明就是故意看她笑话,气道:“是你故意不说!”
夏修言唇角含笑:“我救了你,你还把我认错成别人,怎么想也该是我生气。”
秋欣然气得要命,她一晚上情绪大起大落,先是被人误绑,又差点叫火药炸死在山洞里,这会儿罪魁祸首还振振有词地说是她不对,一时觉得这天底下再没有人比她冤枉的了。又想起刚在山洞里,自己居然还想着帮他隐瞒骑射的事情,更是觉得好不丢脸,不知道夏修言当时在心里怎么笑话她的了!想到此,心中更是委屈……竟一时间不由红了眼眶。
夏修言见她忽然不说话了,只瞪着眼睛瞧他,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副小刺头的倔强模样,好不可怜。再仔细看,眼眶还有些红,不由一愣。
“好了,是我不对,你……”他下意识放软了语调,说到一半又叫自己吓了一跳,这话说出来怎么跟哄小姑娘似的,心里起了些轻微的别扭。
秋欣然可体会不到他此时的心情,此事放在平日她也不会如此失态,只不过方才她以为自己同赵戎在一块时,只拼命想着两人要怎么逃出去,一刻不敢懈怠;这会儿猛然间发现身旁的人原来是夏修言,委屈之余又觉得长松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回事,一时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不过这会儿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丢脸,扭头要站起来。
夏修言听她抽了下鼻子,以为当真将她气哭了,心神一震,捉着她的手腕用上力气。秋欣然奇怪地转头看过来,目光一对上,就见他别开眼,不自然地问:“这么生气?”
他不问还好,一问秋欣然更气,气咻咻地丢下一句:“气死了!”就站起来。起身时,身下的人闷哼一声,她动作一顿,冷眼看他皱眉捂了一下胸口。男子面色苍白,瞧着比平日里虚弱许多。她将信将疑地观察了一会儿,觉得他这模样不似作伪,这才又弯下腰:“你怎么了?”
夏修言不作声,只撑着地准备站起来。秋欣然见他额上似有薄汗,到底忍不住又伸手去扶他,这一下终于发现了他肩背上的衣衫破裂,底下微微渗出血迹。
“你受伤了?”她轻呼一声,想起刚才从矿洞下来,他把自己护在身下,多半是那时候受的伤,一时又心软起来,将方才生的气尽数忘了,还后悔自己刚才将他压在地上,不知是不是那会儿又害他伤口流血。
夏修言斜睨她的神色,温顺地倚靠着她站起来,若无其事地开口:“没什么大碍,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
第64章 宜诵经 就算当真是飞蛾,我也能让你一……
夏修言靠坐在一棵大树下; 看不远处的女子从水边回来,抱着一捆枯枝忙前忙后,花了番功夫终于将火点了起来。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在仲春的寒夜带来些许暖意。
秋欣然长出一口气; 捡了根木柴; 在他身旁坐下。男子的面具已经摘下来了,露出面具下俊秀的面庞; 他看上去有些疲倦; 紧抿着的薄唇也失了血色,像在忍受伤痛带来的不适。和回京后的定北侯相比; 秋欣然发现自己更习惯他现在这个模样,那是七年前她所认识的夏修言,一个体弱多病的王侯世子。
“我刚刚过去捡柴火; 发现不远处就有个水潭; 看样子像是亚述同我说的那个。可要下去找一找底下是不是有那个箱子?”
“等天亮高旸他们找来,再派人下去,现在就算潜入水中也看不清楚。”
秋欣然觉得他说得有理,但还是不免担心:“高侍卫以为我们也被埋在里面了可怎么好?”
“前面的山洞被堵住; 短时间内要想疏通并不容易。天亮后他就该派人搜山寻找其他出口。”夏修言看她一眼; 以为她还在担心迖越人,“放心,明早你就能平安回去。”
秋欣然这会儿已经不怎么害怕了; 想到方才自己居然都差点敢揪着夏修言衣领兴师问罪; 迟来地有些不好意思。她挠挠脸:“我没想到侯爷会亲自过来。”
夏修言斜睨她一眼:“我不亲自来; 不是又要叫你在背后骂我?”
秋欣然坚决不认:“侯爷说笑了,我可从没这么想过。”
“是吗,”男子凉凉道; “上回不知是谁指桑骂槐地因着梅雀的事给人脸色看,这次不来救你,倒是想得开?”
秋欣然没想到他还记着上回芳池园不欢而散的事情,不免心中好笑,但看在他今天救她一回的份上,顺毛哄道:“侯爷在我心里何曾是那样的人,就是上一回,也不过是担心梅雀孤身一人难以自保,望侯爷能多加照拂而已。”
巧言令色!夏修言心中“哼”了一声,决心必不吃她这套,但脸色却不自觉和缓下来。秋欣然察言观色,趁机问道:“不过侯爷既然收留了她,下一步可有其他打算?”
夏修言睨她一眼,忽然问:“你之前说九公主给过你一个白玉指环?”
秋欣然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个,还是点点头。夏修言又问:“那指环什么样?”
“没什么特别的,”秋欣然努力回忆道,“表面刻了一株兰草,内里有磨损的痕迹。”
夏修言沉吟一阵,良久没有说话,许久才问:“那指环你还留着吗?”
秋欣然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抬头看着他:“你想……”
“还记得青龙寺那晚我对你说的话吗?”
“你叫我别将指环的事告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