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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得也哥哥-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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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还没出口,老宫人欢天喜地奔进来,嚷嚷道:“快迎驾,圣驾到了!”
  元竑!他突然的驾临仿佛是为了回应王牢的讽刺。王牢心虚,登时浮起一脊梁的冷汗,和阿那瑰前后走出享殿,远远见皇帝的仪仗自山道上迤逦而来,两人忙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元竑下了御辇,踩过萋萋芳草,到王氏灵前奉了一炷香。他近日来忙于战事,得了闲暇才想起追封的事,这会见王氏的陵墓破败不堪,心里一阵难过,对随行的官员道:“按皇后规格将陵园建起来,”他还算个宅心仁厚的少年,“还有守墓的宫人,赏他们。”
  宫人们忙不迭上来谢恩,这些人,不是年老,就是体衰,王牢便有些显眼了。元竑目光自他头顶扫过,顿了顿,又扫回来,他打量着王牢,狐疑道:“你有点眼熟。”
  王牢硬着头皮道:“臣是寝令派来修缮陵园的。”
  元竑嗯一声,目光在王牢身上停了片刻,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在享殿里盘桓了一会,就被随扈簇拥着登上御辇,回建康去了。
  王牢顿时瘫软在地上,冷汗将衣裳都打湿了。当晚,两人不敢再久耽,等夜深人静,便绕过享殿,自小门潜入墓室。墓室里狭窄,墙壁上连灯台也没有,更是因为鲜有人至,棺椁上落了厚厚的灰,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王牢忙将油灯放在一旁,两人合力,缓缓打开棺椁,不等细看,只见一点荧荧的微茫浮在幽暗的棺椁中,王牢屏住呼吸,呆了一瞬,阿那瑰趁机飞快探手,一块冰凉柔润的玉石落进了她怀里。
  王牢激动得声音都颤了,“给我。”
  阿那瑰紧紧抓住国玺,敏捷地躲过扑上来的王牢,她拿檀道一威胁他,“你们郎君命我来取的。”
  王牢吞口唾沫,有些不甘心。阿那瑰盯了他一会,忽然提醒他道:“王皇后临终前身上还有许多饰物,我不要,都给你。”
  “真的?”王牢顾不得害怕,举起油灯,在层层叠叠的厚重衣物中胡乱抓了几把,抓到几件贵重的玉镯金钗,塞进怀里,重新合上棺椁,阿那瑰“扑”的吹熄了油灯,两人钻出墓室,快步走出享殿。
  享殿两侧庑房里的灯依次亮了起来。“那是什么?”王牢疑惑道。两人一前一后站住了脚。
  有提刀的侍卫自庑房出来,见王牢和阿那瑰还在庭院里,凶神恶煞般冲过来,将两人捉住,顷刻间,庑房里的几名守墓宫人都被驱赶了出来,享殿前灯火通明,把所有人惊慌的脸色照得分明——那领头的侍卫大约早得了叮嘱,对着王牢冷笑了一声。
  “皇后陵园里有贼混了进来。”他吩咐左右,“搜。”
  王牢脸色微变,被两名孔武的侍卫制住,从他怀里掏出一堆金玉首饰来。而阿那瑰袖袋到怀里都是空荡荡的,从头到脚,连根针也没有,搜完之后,便被搡了开来。王牢见状,倏的睁大了眼,满脸惊愕。
  阿那瑰和其余惊惧的宫人一样,低垂着脑袋,退到人群里。
  “果然是贼。”侍卫首领将那些首饰掂了掂,高声道:“带回去好好审问。”便扬长而去。白天圣驾才来,晚上就闹出贼来,宫人们受惊不小,在享殿外胆战心惊地站了会,便各自散开了。
  鸦雀无声中,阿那瑰突然转身,飞快返回墓室,把刚才趁黑丢回棺椁的国玺拾起来,用残破的衣物厚厚裹了几层,塞进怀里。
  伸手不见五指的墓室里,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阿那瑰扑通跪下去,对着王氏的棺椁磕了个响头,“殿下,你别怪我。”然后便撒腿奔出陵园,在山下驿站领回自己的马,飞驰而去。
  一口气奔到江边,身后不见追兵,阿那瑰掣住马缰,按住心跳如鼓的胸口。坚硬的玉石隔着层层绸缎的包裹,硌着她的肌肤。
  阿那瑰没去过渤海,但她知道自己该过江,一路往北。
  薛纨说,别忘了他的话,去渤海等他。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江畔已经喧闹起来。自江北而来的渡船上,携儿带女,衣衫褴褛,是躲避樊登大军的流民。自西沿江而来,牵牛赶羊的,是躲避桓尹的百姓。
  日头驱散了江面的晨雾,阿那瑰牵着马,成群的人畜经过她身畔,往南方逃命去了。
  摆渡的老汉对她招了几回手,见阿那瑰茫然驻足,他喊道:“娘子不是要去渤海吗?往西的道不好走啊,檀府君和北朝的周珣之在打水战,已经打到栖龙峡了。”
  自西而来的流民连连摆手:“去不得,去不得,江上烧毁了许多船,沿岸的乱箭跟雨点一样,一不留神就没命啦。”
  老汉在渡船上一声声呼唤:“娘子,要上船了。”
  阿那瑰牵过马头,沿江往西而行。途中行人如织,马跑不动,只能步行。后来,阿那瑰放开了马缰,独自上路。走了十余天,她停下来,见无数烧毁的船橹和旗帜顺流而下,偶尔还有浮尸被冲到江岸上。
  每见到一具浮尸,她心跳都要停一瞬,待看清不是薛纨,才轻轻吁口气。
  快到彭泽戍口了。她登上山顶,极目远眺,前方自水面到天边,连成一片赤红,辨不清是晚霞,还是战火。
  周珣之的战船在白石叽附近迎来南朝水师。
  桓尹在南阳打造的楼船,沉重坚固,扬帆借风力顺流而下,轰然几声巨响,就撞散了横在江面的南朝船队,势如破竹般驶离白石叽。越往东走,水势越急,水面越窄,斥候骑马来报:“前方到栖龙峡。”
  桓尹在白石叽遇阻,正在奋力抢夺渡口,骑兵们没来得及登船,周珣之怕船阵被拦腰截断,重蹈当初桓尹在义阳三关的覆辙,便急唤船工降帆,缓缓前行,等到风势稍弱,说道:“掉头回去,接应后军。”
  一阵沉重的响动,船身不动了。船工查看后,忙来禀报:“水下埋有暗樁和铁锥,船板被折断了一截。”
  周珣之倏的转头,见江岸两侧山峰像一只大手,将峡口死死卡住。他立即警觉,“所有船只掉头。”黑色旗帜挥舞了几下,左右两翼的楼船猛冲而来,被铁索拦住,因为重心太高,险些倾覆。一时间峡口聚集的船只越来越多,眼看将整个江面塞得水泄不通,动弹不得,三声锐鸣,两岸炮弩齐响,箭支如落雨般往船阵中飞来。
  周珣之避过箭雨,急令众将疏散,一时间人仰马翻,倾覆了许多小舟,楼船才得以缓缓回撤,周珣之担心还会遇上暗樁和铁锥,又使船工靠岸,水师统领急忙来道:“靠不了岸,左右两翼都有敌船。”
  往西逃也不易,船身太大,逆流行走时格外吃力。周珣之不顾众将劝阻,冒着炮弩走上船头,见后方火光大作,无数士兵架不住晕船,纷纷跳进小舟往岸边划去,南朝那些船只像灵活的梭子一般,在船阵外盘旋,双方撞个正着,又是一番激战。
  “国公,小心……”一艘南朝楼船自侧翼撞了过来,副将忙拽了周珣之一把,避过飞来的乱箭。周珣之弯腰正要躲进舱室,回首一看,两架船险险擦肩而过,穿上被众将簇拥的人,在火光下眉目分明,不正是檀道一,他一箭不中,挽弓又掣了一支箭。
  “好,你……”周珣之冷笑一声,他是文官,不善武艺,被檀道一的目中无人激得胸口气血翻滚,推开侍卫,冷声道:“抢登他们的楼船,擒拿贼首。”
  嗡一声铮鸣,周珣之胸口中箭,往后跌退几步,倒在舱室门口。兵将们蜂拥而至,周珣之一次次推开旁人搀扶的手,竭力自晃动的人影中找到檀道一。
  远处黝黑的江水被赤红的火光一点点洇染,透出血一般的色泽。檀道一见他没死,又掣出一支箭来。他今天对周珣之不依不饶,誓要他当场丧命。
  周珣之缓缓摇头,费力地牵出一丝笑容:“忘恩负义,你,不得好死……”
  又一架楼船被炮弩点燃,船身轰然倾覆。周珣之中箭,残余水师无心再战,冲开敌阵往西逃去。檀道一快步走上船头,将领来问:“还追吗?”
  “不追了。”檀道一摇头,这一战,双方都损兵折将,而白石叽已经自晌午鏖战到半夜,万一撞进桓尹的军阵中,他这强弩之末,顷刻间就会全军覆灭。
  王玄鹤此刻还活着吗?他望进白石叽的方向,却只看见苍茫夜色。
  返回水寨,众将正在清点战俘,许多轻舟漂浮在江面上,四处打捞落水的伤兵和箭支。檀道一目光如炬,在营寨四周逡巡了片刻,回到舱室,随侍士兵忙替他解开被血汗打湿的外袍,檀道一这才想起弓还握在手上,箭囊已经空了。
  他松开手,将弓丢在案头。
  士兵见檀道一满脸愠色,不敢再触怒他,便收起脏污的衣袍,悄然退了下去。
  不一会,士兵快步折返,说:“茹茹娘子回来了。”
  檀道一微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扶着案头,站起身。
  阿那瑰站在舱门外,没有踏进来,见檀道一起身,反而倒退了一步。
  檀道一想起她临行那天的情形,也不动了,脸色淡了些,他说:“取回来了?”大战之后,水寨中弥漫着若隐若无的血腥气,他的嗓音也有些喑哑。
  阿那瑰不答,目光直直盯着他前胸。檀道一低头看,白色内衫的襟前也被血染了一片,他顿时醒悟,“这不是我的血,这是……”
  阿那瑰很突兀地打断了他,“他们说周珣之死了。”
  “哦?”檀道一才从她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他眉头轻轻扬了一下,“是吗?”
  阿那瑰对他的表情太熟悉了,熟悉到他那点隐秘的得意、释然都在她眼下无所遁形。阿那瑰脑中一阵空茫,过了一会,回过神来——她进水寨一路来都没打听到薛纨的踪迹,心早提起来了。“薛纨在哪?”
  檀道一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你拿的东西在哪?”
  阿那瑰小心翼翼,自行囊里掏出一个层层包裹的小匣子,抛给檀道一,同时追问:“薛纨在哪?”
  檀道一将匣子稳稳接住,看着阿那瑰,笑了笑,说:“死了。”
  阿那瑰的表情凝结在了脸上。她这一路走来,风霜满面,嘴唇干裂,狼狈得让人不想多看一眼。檀道一走回去,将匣子放在案头,慢条斯理解开层层包裹的绢布。
  舱室里死一般沉寂。他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阿那瑰。
  她背对着外头静静的夜色,脸色格外苍白。“你骗我。”她说。
  “他死了。”檀道一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掀开盒子,里头躺着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檀道一脸色瞬间变了,一掌推开盒子,他走向阿那瑰。
  阿那瑰拔脚往外奔,到了船舷边,险险停住。周围舱室的兵将簇拥过来,檀道一说:“都退下。”等众人远离,檀道一对阿那瑰说:“这里是水师营寨,你以为你逃得出去吗?”他怒气盈胸,语气却还平和。
  阿那瑰道:“你说拿回国玺,就放了他。”
  “你拿回的国玺在哪里?”
  阿那瑰自怀里取出国玺,那是一块荧荧生辉的玉石,在夜色散发着月光般的微茫,也像一只迷失在秋意中,急欲振翅的萤火虫。阿那瑰把它紧紧攥在掌心,说:“国玺在这里。”
  檀道一如释重负,“你先给我,我就告诉你薛纨的下落。”
  “我不相信你。”阿那瑰的声音被江风吹得支离破碎,她定定地看着檀道一,“你总是骗我。”
  “蠕蠕……”檀道一声音柔和了,往前走了一步。
  船身被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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