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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安知灵将伞收了起来,往人群中走近了一些。果然听见他们正在议论,有个弟子小声对身旁的人说:“听说是有人出事了。”
“这青天白日的,谁有这么大胆子?”
“这哪儿知道,大概是机枢宗的弟子,否则关山长老脸色不能黑成这样。”
“……”
安知灵在人群里转了几圈,发现基本上说什么的都有,陶玉山也迟迟不见回来,人群被困在广场上,渐渐焦躁的情绪开始蔓延。角落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冲突,远远就听见争执声,过了一会儿人群一声惊呼,似乎有人受伤。
安知灵眉头一皱,留意到正是谢敛他们几个所在的地方。挤进去一看,发现受伤的竟是明孺,他手上淌着血,正沿着指尖滴到地上,明乐紧张的扶着他,方旧酩扯了衣服上的布条替他包扎。不知怎的,这山上安知灵第二次闻见血腥味,手指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谢敛目色沉沉地站在一旁,他对面站着宋子阳,手上的长剑正沾着血。他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对眼前的情景也有些不知所措。
方旧酩脸色阴沉:“宋师弟这是干什么?”
宋子阳抿着嘴,过来半晌才道:“我并非有意。”
方旧酩冷嘲道:“并非有意便是连剑都拿不稳了吗?”
宋子阳脸色阴沉,他看上去不善言辞,但不说话的时候总显得有些阴郁。倒是明孺见状出来主动打圆场:“算了,也不严重,是我自己走路冲撞了。”
他大概是手臂上划了一刀,也不知伤口多深,一时血流如注竟止不住。明乐替他简单包扎了伤口,扶着他要送到药宗去,却被一旁的弟子拦住了。这情况就是她脸色都不好看:“什么天大的事情,就是叫他在这儿将血流干了才好吗?”
这广场上的长老都不在,竟是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
正僵持间,忽然听得一人道:“何事喧闹?”
广场上的其他弟子转过头一时间都静了下来。谢敛与方旧酩走上前,对着一行人中最前头的老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安知灵听他叫了声“师傅”。很快广场上的其他弟子也纷纷站了起来,毕恭毕敬行礼道:“掌门。”
安知灵没想到他就是九宗掌门三清道人,不免一愣,一群弯腰躬身的弟子中间倒显得她格外鹤立鸡群。有人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像刚从魇中惊醒似的,浑身一震,回头看正是青越。
对方见了她也是一愣,脸色立刻有些古怪:“你怎么了?”
安知灵还未回过神:“什么怎么了?”她大概看不见自己此刻的样子,眼中泛着微微的血光,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白。
前面不知说了什么,尹赐站到了试台上,组织广场上的人往凤鸾涧的内殿走:“事发突然,请各位跟我到学堂稍作休息,有什么疑问,到了那里,我为大家一一说明。”众人虽满心不解,但三清都到了这里,可见必是出了什么大事,加之能在屋檐下落座总比在这儿晒着太阳要好,倒也很快就随着领路的弟子疏散开来。
明乐和方旧酩带着明孺离开广场,这一回弟子没有阻止,连看着宋子阳默默跟着三人往药宗走,也只是稍作犹豫,便放了他离开。
青越回过又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的血光已经褪去,刚才那一瞬间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他转身往三清那儿走,附耳说了几句什么,三清皱着眉捋了捋胡子,也往她这儿看过来,又点了点头。
青越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跟上。谢敛也看了过来,他刚刚没有跟着方旧酩他们一道儿离开,这会儿看着她的目光却有些复杂。安知灵一头雾水,见前面的人往钟楼走去,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九宗钟鼓双楼,钟楼在机枢凤鸾涧,鼓楼在文渊龙吟潭。钟楼底下一间陈设简单的屋子,沿着阶梯上去,就是一个钟塔。此地陈设简单,除了一楼放着一口大钟,旁边堆放了一根鲸柱之外,再无他物。
安知灵进门之后,发现十人见方的屋子里,现在起码站了七个人,令人意外的是,季涉也在其中。他看上去脸色苍白,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桀骜,只差将反骨露在了皮上。
这屋里的人她认识一半,还有几个叫不上名来,正寻思着该如何开口,青越已经朝她招呼道:“你过来。”
安知灵走近了几步,青越往旁边一避,她才发现他身后还躺着个人,只是嘴唇青紫,看上去已经没了气息。她眉头一皱,发现这人隐隐有几分眼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是?”她转头问身旁的人,对他们将她叫来不解其意。
三清道人缓缓开口道:“我听无咎和青越提过,安姑娘有见常人不能所见的本事?”
他这样说,安知灵立即便领回了他的意思:“掌门想要我看他生魂现今何处?”
“不错。”
安知灵只望了那尸体两眼:“他死了大概已有一夜,我不知他的生魂如今正在何处。”
“不可能!”楼中有个药宗长老皱眉断言道,“老夫刚刚检查过他的尸体,他死去大概还不到一个时辰。”
“不可能。”安知灵亦摇头道,“他全身浮肿,皮肤发青,即使不是死在昨晚,也绝不可能是一个时辰之前刚刚遇害。”
她这话说完,众人都狐疑地看着她,便是季涉都忍不住朝她看了过来。她不明所以转头去看青越,青越却也犹豫地问她:“你说他全身浮肿,皮肤发青?”
安知灵又将地上的尸体看了一遍,转头望向他的目光里分明写着:难道不是?
谢敛在旁开口道:“他身上未起尸斑,皮肤也还苍白,更没有浮肿。”
安知灵闻言,眉头猛地一皱,走上前蹲下身来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对方的皮肤。其他人只看见她的手指停在了距离那具尸体半寸不到的虚空中,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的神情,指尖微微一探终于摸到了尸体。
她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她的神色严肃了起来:“他三魂离体,六魄不在,如今这样,尸体应是叫人动了手脚。”
青越问她:“你可有证据?”
“没有。”安知灵一顿,又道,“但动手的应当是个会些咒术的。”
屋中众人安静了一会儿,显然对她的话将信将疑。最后还是三清挥挥手道:“好了,先将尸体搬出去,派人下山通知他的亲眷,从明天开始春试暂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青越开口问:“季涉怎么办?”
“也带下去,事情查清楚之前,不得离开凤鸾涧半步。”
这事情与季涉有关?安知灵转头去看季涉,只见他双手握拳,目光落在地上,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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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西北有高楼十三
凤鸾涧将那日广场上各宗的弟子扣了两个时辰后,在册子上逐一登记了名字便全部放了。
第二日春试暂缓,连山门都关了,等几日后调查有了眉目,再重新开始。这个几日虽具体还未有定论,但多半是三五天,毕竟许多贵客远道而来,门中虽出了命案但也不好怠慢。
青越那天似乎很晚才回来,第二天早上安知灵想去找他的时候,他已不在房中了。春试虽停了,但其余诸事还是照常。她既找不到青越,干脆心思一动起身去了藏书阁。推门进去,明孺果然已经在了。
没想到明孺见了她也是眼前一亮,腾地站起来:“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安知灵略奇怪:“你等我干什么?”
明孺凑过来:“听说你昨日去了钟楼,那里头到底如何?”
原来如此,两人既然都是为了昨天的事情,可算是一拍即合,正好坐一块,彼此分享消息。
明孺道:“听说昨日死的是剑宗的外室弟子,名叫王构。”
安知灵听到这名字才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昨日会觉得那人眼熟,那天在剑宗与季涉起了冲突的不正是这个王构?
“如此说来,昨天死的是个外室弟子?”
“否则山上何至于有这么大的动静。”外室弟子多为有钱有势的世家子,在这山上出了意外,就算是九宗也难免觉得棘手。
安知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接着说。”
“凤鸾涧的钟楼在大殿后头,每晚亥时大殿落锁之后,就没人能再进到钟楼里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卯时,负责敲钟的弟子去大殿领了钥匙,门才打开。
“昨天早上负责敲钟的弟子是季涉,据守门的弟子说,他早上从大殿领完钥匙之后,是第一个进钟楼里去的。那之后,他再没看见过他下来。他以为季涉自己放了钥匙回去了,就没多留意,直到之后清点钥匙,发现钟楼的钥匙并未归还,这才去钟楼找人。
“据说他上楼时,正看见季涉坐在地上,身旁就是王构的尸体。”
安知灵皱眉道:“这也不能断定就是他杀的人吧?”
“谁知道哪。”明孺叹了口气,“季涉在山上名声一直不好,王构的室友田鹏说,前几日他们两个刚在白鹿岩发生了争执,那时季涉说就算弄死了王构,山上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再说那天早上只有他一个人上过钟楼,那个王构又是刚死不久,除了他还有谁哪?”
“凶器哪?”安知灵问,“那王构是怎么死的?”
“这不是要问你吗?”明孺大惊道,“昨天我打听了一圈,就是没人能确定地说出,王构是怎么死的。你昨天既然去了钟楼,总该见过尸体吧?”
安知灵迟疑道:“见了。”
明孺按捺不住好奇:“那尸体如何?王构究竟是怎么死的?”
安知灵张张嘴:“我不知道。”
明孺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都见过尸体了居然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身上有没有伤口,伤在哪儿了,地上有没有血迹,死状如何……你一个都没注意到吗?”语气怒其不争,恨不得昨日在现场的就是自己。
安知灵确实不知道,她昨天的注意力全在自己与其他人看见的尸体不一样上,现在回想起来竟记得不尸体上到底伤在何处这个细节了。
屋外有人敲门,两人转过头去,才发现冯兰站在门外。她探头进来,看见她松了口气:“原来你在这儿,师父正命我找你哪。”
“找我?”安知灵皱眉不解道,昨日青越已经找过自己一次,为什么如今又要找她?
“你快去吧,是白鹿岩的弟子送的口信,看样子找你找得急。”
安知灵站起来,身旁的明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袖子:“你一会儿还回不回这儿来?”他目光中隐隐有些激动。安知灵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看什么时候回来吧,若是晚了,就回青岩间去了。”
明孺有些悻悻,又疑惑道:“不过他们为什么老找你去?明明昨天我也在广场上。”
“大概是欺负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安知灵玩笑着安慰道。
她到白鹿岩,发现今天剑宗的太极殿前冷冷清清。殿外两个守门的弟子,见了她来,进去通禀了一声,不久出来之后,将她领进了殿中。
太极殿是剑宗平日里讲学的地方,十分宽敞,大概能够容纳百人。安知灵一进去,就见殿上站满了各色宗服的长老,身旁还有几个弟子,其中以剑宗和机枢宗两边人来得最多。三五成群围成了一个半圈,犹如半天神佛,个个屏息凝神,神色庄重,气氛凝重得叫人大气不敢出。
她进殿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