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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共为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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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瞟了一眼桌上空荡荡的五个酒坛子,转头对身旁的人说:“时候不早,你们再去城里走一圈收队回山,我先送她回去。”
  “啊?”那弟子一愣,见谢敛一眼瞥过来问:“怎么?”
  “哦哦,没什么,只是谢师兄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找人帮忙?”
  “不用。”谢敛说完就上前去拉椅子上的人,又说,“下去顺便替她将酒钱结了。”
  身后的两人摸了摸头,终于往楼下走。下楼时,听见那姑娘似乎喊了一声,先前与她说过话的年轻弟子不太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谢敛握着她的肩膀将她从椅子上架了起来。
  大概力气太大,弄疼了醉中的人,引得对方不满地抗议了一声。谢敛低头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那姑娘抬起头仔细地盯着来人看,谢敛也任她打量。
  转过楼梯转角的时候,再往上看,年轻的男子弯腰将半醉半醒的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这一回动作轻了不少,对方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似乎沉沉地睡着了。
  安知灵醒的时候,一睁眼已是在青崖间了。
  外头天光大亮,显然早已过了卯时。她“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起得猛了,头还疼的厉害。她起身简单梳洗了一下,往白鹿岩去。
  因为已经迟到的久了,她反倒没那么着急,一路走一路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隐约记得自己在酒馆喝酒,下头吵翻了天,后来有人上来跟她说话,说的什么来着?
  这时辰,山上很少有到处游荡的弟子。她到了剑宗,说要见时浵长老,守门的弟子打量了一眼她身上玄宗的弟子服,终究还是放了她进去:“时浵长老在太元殿。”
  除了先前来过剑宗一次,白鹿岩可算是她第一次来。这儿是九宗最大的一块地方,门内许多重大的场合都会选在剑宗举行。安知灵绕过前面的广场,后头几座大殿,就是剑宗的学堂。
  太元殿内,时浵正教弟子打坐,安知灵走近殿门外,外面站着一个随侍的弟子,见了她有些惊讶:“安姑娘可是找时浵长老有事?”
  安知灵解释道:“原先与长老约好每日卯时在山上打坐,今早未到,来与长老道歉。”
  那弟子闻言脸色更加古怪:“诶,可是今早谢师兄已经来与长老说过了啊。”
  安知灵一愣:“哪位谢师兄?”
  “谢敛谢师兄。”那弟子道,“他还说今后姑娘的打坐推到酉时,长老也已答应了,姑娘竟不知道?”
  安知灵自然不知道,她都不知道谢敛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时浵长老这儿打坐的事情。但眼前的弟子显然也知道的不多,她便并未多言,只询问道:“你知道谢公子现在在哪儿?”
  这倒不难,那弟子朝着太元殿南边的大殿指了指:“谢师兄今天应当是替卫师兄督学,如今多半是在涵元殿里。”
  安知灵谢过了她,转身往涵元殿走,她心里思量着为何谢敛会一早来找时浵长老,莫非昨晚就是他送自己回来的?
  她这样一路走到涵元殿附近,反而放缓了脚步,犹豫起来。
  这山上知道她存在的人很少,昨日又刚出了季涉之事,她现在身份尴尬,如此贸贸然的上门来找谢敛,倒是有些思虑不周。
  正踌躇间,忽然有人轻“咦”了一声:“是昨日酒楼的那位姑娘?”
  安知灵回头,正看见一个身穿弟子服的剑宗弟子站在不远处,见她看过来,发现自己并未认错人,脸上一喜:“姑娘怎么独自在此?”
  “……这位师兄是?”
  “哦,”那年轻弟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姑娘昨晚喝醉了恐怕不记得我,我叫周斯。”
  “周师兄,”安知灵心念一动,“你刚才说昨晚你在山下酒楼见过我?”
  周斯解释道:“昨晚门中下山巡值碰上酒楼有人闹事,正巧看见姑娘也在那儿。”
  安知灵有些尴尬:“昨晚莫非是周师兄送我回来的?”
  周斯忙摆手道:“不不不。”安知灵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他说,“昨晚是谢师兄送姑娘回来的。”
  “……”安知灵今天第二次问,“哪位谢师兄?”
  “自然是谢敛谢师兄。”
  周斯见她神色有些僵硬,不由猜测道:“姑娘今天是特意来向谢师兄道谢的吗?” 他神色有些为难,“谢师兄此时正在殿内督学,恐怕不方便抽身。不如我进去问问,若是谢师兄抽不开身,我替姑娘转达谢意。”
  “那倒也不……”
  周斯热心地引着她往涵元殿走,一边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安湛”
  “那有劳安姑娘在这儿稍等片刻。”


第47章 西北有高楼十六
  涵元殿内坐着三十几个新入学的弟子,正伏案在纸上默写口诀。谢敛坐在大殿西北角的一张书案旁,卫嘉玉忙碌时,常常托他来管教新弟子功课。
  周斯进去之后,底下没人抬头。
  他来到桌案边,与谢敛低声说了几句。坐在桌案旁的男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往殿外看去。涵元殿高大的殿门外种着一排杨花,树下站着一个人影,打着一把青伞背对着殿门,露出一角青色的衫子。
  他动作一顿,终于放下了手上的笔,从桌案后站了起来:“你替我在这儿坐一坐。”
  他留下这一句,往殿外走去。刚刚周斯进来的时候殿中的弟子无人抬头,如今谢敛穿过大殿走出门去时,不少弟子停下了手中的笔,目光惊疑地随着他一同朝殿外看去。
  安知灵站在杨花树下,低头盯着脚尖上缎面的布鞋,好像要看清楚上头花样的针脚似的。直到一双白底皂靴映入眼帘,顺着鞋子从下往上看,目光落在了对面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安知灵一愣,像是没想到谢敛当真会在督学的时候出来见她,倒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敛微微挑眉:“有事?”
  “咳,”安知灵清咳了一声,“我今日去找时浵长老,她身边的弟子说你替我将每日运功吐息的时间改到傍晚了?”
  “恩,”对方似乎有些微微的不耐烦,“你找我就为了这个?”
  安知灵纳闷道:“为什么?”
  谢敛淡淡道:“你晚上去角楼抄书,卯时晨起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安知灵一愣:“什么?”
  谢敛重复了一遍:“从今晚开始,你每日亥时要去角楼抄书。”
  “不是,”安知灵有些凌乱,“为什么?”
  谢敛看了她一眼:“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他一提昨晚,安知灵不免有些心虚,讪讪道:“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看样子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谢敛目光微微一黯,抬眼道:“如今山上多事之秋,巡查难免严格。昨晚巡值正遇见剑宗弟子酒楼闹事,你也在场。”
  安知灵理直气壮:“和我有什么关系?”
  “酒楼赔了五十两银子,你的那份是门中出的钱。”
  安知灵目瞪口呆:“我也砸了?”
  谢敛狐疑地望着她:“你当真一点儿都不记得?”
  她隐约记得楼下有人吵闹,扰得她头疼,莫非自己当时竟跟着一块下去教训那几个闹事的弟子了?安知灵眉头紧锁,试图从一片空白的记忆里找出一点线头来,但面对着谢敛那张脸,她实在问不出:你莫不是诓我的吧?几个字来,因为对方的脸上明显写着:你莫不是要赖账?
  “我身上暂时没这么多银子。”安知灵自暴自弃道。
  “我知道,”谢敛听了倒是毫不意外,“我已跟戒律堂的师兄提了,你会晚上在角楼抄书当做补偿。”
  “我白天就在藏书阁抄经。”
  “不用去了。”谢敛言简意赅,“你还有什么事情?”
  还有很多事情……安知灵张了张嘴,心中转过千万个念头到了嘴边,问出口的却是:“我能去见见季涉吗?”
  谢敛也没料到她忽然提起这个:“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他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尹赐现在不会让你见他。”
  这一点安知灵也心知肚明。两人两厢沉默着站了一会儿,谢敛终于又说:“你还有什么事情?”
  他第二次问这句话,明明有些不耐,但又好似在耐心等她问什么。安知灵望了眼他身后大殿里偷偷探出的几个脑袋,也不知朝这儿张望了多久,与她目光一触便又飞快地低下头去,不由无奈笑道:“没有了,你进去吧。”
  谢敛看了她一眼,终于转身朝殿内走。
  “诶——”她忽然又喊住了他。黑衣男子转过身等着她说话,安知灵欲言又止,扯着嘴角同他道谢,“昨晚还是多谢你。”
  谢敛瞧着她,最后也没应声,又接着回头走进了涵元殿。
  安知灵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轻声笑了起来:“啧。”
  亥时,静虚山上万籁俱寂。安知灵提着一盏灯笼,到角楼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的。
  静虚山上大小角楼六七座,谢敛白天指的,是白鹿岩最西北角一座不起眼的小角楼。这楼正在青岩间与白鹿岩交界处附近的山崖边,因为有天险可依,所以角楼建成之后,很少发挥作用,久而久之倒成了藏书阁。
  她推门进去,就见里头高大的房梁,四面摆满了书柜,踩着梯子上楼,上头还有一个小阁楼。一楼临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矮桌,外头的门忽然叫人推开了,吓得安知灵猛地转身,才见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他头发半束着,里头一件单衣外面披了一件罩衫,手上还提着一盏灯笼。安知灵从未见过他这身打扮,倒是比白日里少了几分冷冰冰的疏离。
  安知灵愣了一愣:“你怎么……”
  谢敛对自己出现在这儿没有要解释一句的意思:“你今日迟了一刻钟。”
  安知灵将灯笼吹熄了放在脚边,犹犹豫豫地坐下来,桌上已经放了一本心经,她翻了一下,正是她近日在藏书楼里抄的那本。
  她翻了两页,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谢敛走进屋子沿着木梯往上走:“我夜里会在这整理文卷,你今后来了就在那张桌子后面抄经。”
  “抄到什么时候?”
  “这本抄完就不必来了。”
  心经薄薄的一册,若是认真花些功夫,不出五日应当就能抄好,此事倒并不苛刻。安知灵抬头看着他上了木梯后隐匿在重重叠叠高大的书架后,声音若隐若现。没过一会儿,他又从书架后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叠纸,“在这期间,再替我帮忙做些杂事就算抵押。”
  安知灵提笔哑然,谢敛看她一眼:“怎么?”
  “夜里要抄到什么时辰?”
  “随你,”他将取来的纸放在她的桌案上,指头在上面点了点,“将这些整理出来给我。”
  安知灵伸手接了过来,只见上面许多陌生的人名和零碎的记录,她一头雾水正要抬头问对方怎么个整理方法,谢敛却已经沿着梯子重新回到了楼上,只能看见二楼高大的书架后透出一点微弱的昏黄的光。
  她叹了口气,低头仔细研究起他拿来的这一叠稿纸,大致翻看了一遍才发现竟是山下这一个月来失踪后又寻回的孩子的信息,包括城里疑似看见过“夜阎王”的百姓提供的消息,甚至还有几份官府的文书和口供,也不知是怎么拿到的。
  安知灵的面色不由严肃起来,神情也认真了许多。快速取了一张白纸,拿笔舔墨在那纸上写了起来。
  她往日夜里一个人在屋中抄经时,往往坚持不了一炷香的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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