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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共为友-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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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往日夜里一个人在屋中抄经时,往往坚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会心神不宁。因为阴气入体的关系,三更一过,夜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比一下叫她心慌,只不过稍稍分神,耳边就能听见隐隐的低声啜泣。
  但今日在这屋里,楼上多了个人,好像这种夜里就多添了一份人气。三更极静时,阁楼上的人似乎是不小心碰落了笔,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随后是木椅在地板上移动时发出的声音,他应该弯腰将笔捡了起来,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她倦怠时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楼下来回走了十个踱步,这地方存放的书册与藏书阁不同,许多都是九宗封存的卷宗,上面积了一层灰。她踩着木板的条纹,来来回回的走,觉得精神了一些之后便伸了个懒腰又坐下去,一头扎进刚才整理了一半的文卷里。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点细碎的声响比幽宫美人经年不散的哀怨声当真是好了太多。
  五更天快亮的时候,安知灵伸手揉了揉酸痛不已的脖子,这一夜竟就这样过去了,不知是否因为难得心静,虽熬了一个通宵,倒并不比此前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好眠的那个夜晚来得难受。抬起头才发现二楼的烛火还亮着。
  她起身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踌躇了片刻,还是扶着木梯走上了阁楼。绕过前面并列几排的书架,意外的是书桌后竟没有人坐着,仔细看才留意到这阁楼后头还有一扇小门,里头大概是个简易的休息处,若是处理事情晚了也免再来回走动。
  她走过去想将桌上快燃尽了的烛灯吹熄。扶椅旁放着一面竹编的书架,上头是些零散的杂物,几罐茶叶,一套茶具,随手放在架子上的书,叠放着还未动过的宣纸,还有——一个檀木的盒子,上面放了一张二月的花神面具,翻过来背面用朱砂画着一朵梅花,如今时间过去已久,朱砂也早已经干涩了。
  她似乎是没想到他竟还留着,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提着灯笼在柜子旁站了一刻,她轻轻叹了口气,又将面具放回了原处,退到桌边吹熄了烛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
  里屋的人听见楼下屋门合上的轻响,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长夜未明,那声叹息好似还在屋子里回荡,涤荡了他那一点微末的困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周一晚上。
  因为我不是一个高产的写手,所以虽然有存稿但我每天都在一种“怎么办快要追上存稿”了的恐慌中,这个速度肯定是会对追文的朋友们造成很大的困扰的,所以也感觉到非常的对不起。
  我自己看日更有时候也会觉得非常影响阅读感受,总之大家要是没有耐心可以囤一下然后一口气看,谢谢大家!


第48章 西北有高楼十七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站在一片滩涂上。
  大水刚刚退去,水面上漂浮着七零八落的杂物。江水一波又一波地拍打着江岸,浑浊又浩渺,仿佛看不到边际。
  她茫茫然地站在岸边,眼前的场景熟悉又陌生,叫她有些喘不过气。目之所及的地方有个人在往江心走,看到那个背影时,叫她呼吸一窒。
  那人停下来,转过身似乎在等她,目光疑惑中带着催促。她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往江心走,那儿漂着树枝枯木,顺流而下的还有一只竹篮。
  别过去。
  她心里想,急迫又焦虑:别过去!
  但是双脚踩在沙地里,江水漫过了她的小腿肚,站在前面的男人转过身又率先往前走,他伸手从水面上拾了一根树枝,将江面上漂着的竹篮勾了过来。
  “啊。”对方发出一声轻呼,江水已经漫过了她的腰,她当然知道,那竹篮里躺着一个婴儿。
  是个死婴。不等她走近了去看,就知道,那篮子里未满足岁的孩子眼睛紧闭,皮肤发青,显然是早已经死了。
  她站在江水里,心中一阵阵的发慌,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她死盯着那篮子里的死婴,忽然间,只见那孩子睁开了眼睛——冲着她微微笑了起来!
  ……
  安知灵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眼前烛火昏黄,脸上惊惧交加的神色还没来得及完全收起,便对上了不远处一双探寻的目光。
  夜里传来虫鸣,深夜静谧,屋子里静得只能听见她失了节奏的慌乱呼吸。她伸手揉了把脸,也不知趴在桌上睡了多久,半边身子发麻,指尖都是冷的。
  桌案上放了一盏茶,她寻着刚放下的瓷杯抬头,谢敛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做了噩梦?”
  “恩。”她将目光收回来,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温热的茶水入喉好像当真驱散了那点梦境中江水冰冷的触感。
  “谢谢。”她说。
  今日已是她到角楼来抄书的第三天了,谢敛每日都在这里做他自己的事情。她有时候困得受不住会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醒的时候二楼的烛火还总亮着,也不知还有没有人在。
  谢敛将泡的第一壶茶水从窗边倒了出去,慢慢地往茶壶里烫第二度热水。等茶煮开的这段时间,他拿着前两日安知灵理出来的那份文卷逐字逐句地往下看。他话比明孺少很多,虽隔着不远但有时一夜也说不上一句话。
  “你看出什么?”谢敛忽然问道,他将那叠文卷放回她桌子上,语气不大像求教。
  安知灵不答反问:“你怀疑这件事情和王构的死有关?”
  谢敛不应声,安知灵无奈道:“好吧,我先说就我先说。”
  “其一,你这文卷上写的山下诱拐孩子的事件很有可能与山上弟子有关;其二,王构死时后脑有针伤,花朝节那日巷内救下的孩子后脑也有针伤,两件事有共同点;其三,我看了这份东西,加上花朝节后失而复得的两个孩子,目前镇子里一共走失过七个孩子。”
  谢敛道:“这说明什么?”
  安知灵不知为何竟犹豫了片刻才道:“你听过‘分魄’没有?”她问完不等对方回答又自顾往下说,“人有三魂六魄,人失一魄不能谓之人,鬼失一魄难以入轮回。术士中不乏修炼此道的,多为邪术。比如取了一个人的魂魄将他禁锢在木偶或者纸扎小人上,将其魂魄炼化为己所用;再比如修炼肉身龟息,魂魄离体的法子……诸如此类,反正都不是什么上道的人物。”
  谢敛听她口气嗤之以鼻显然是极看不上这些,不觉一抹笑意眼底流转,又听她说:“还有些修炼过程中走火入魔,或者与人交手伤及了魂魄的,也有可能用这个法子,去采集他人的生魂来治疗伤处。
  “濛川前后七个孩子失踪又找回,皆是性命无虞,但身上有伤,且头几日都有夜半梦魇缠身啼哭不止的表现,倒很像是被人拿摄魂针勾索了一点生魂的症状。”
  “摄魂针?”
  “我见人拿这个养过小鬼。”安知灵看了眼对方的神色,“再多我也不清楚了。”
  谢敛道:“你之前说魂魄丢失是一件危及性命的事情?”
  安知灵道:“所以要取孩子的,他们年纪尚小,只要每回只取毫厘虽于身体有伤但好好将养不会有损。但这法子治标不治本,只能短时间维持,所以夜阎王才会不断在城中诱拐孩子。他前后已找了七个,可见受的不是轻伤。若当真与你们九宗弟子有关,你或许可以留意一下玄宗。”
  “筛出来的三十四个名单中没有玄宗弟子。”
  “所以你们那什么长老说得不错,若真是山上的人,确实我的嫌疑最大。”安知灵苦笑着扔了手上的笔,这条线索到此又断了。
  谢敛不由皱眉:“你不是邪气入体,何时伤了魂魄?”
  安知灵一噎,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谢敛盯着她似乎并不准备轻易放过刚才的话题。
  “真的,我没有骗你。”她苦笑着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子以后,声音似乎更明显了一些,万物沉寂的夜里,那是隐隐的:“笛声。”
  “从哪儿来的?”谢敛将信将疑。
  “西边。”安知灵听了一会儿,“西北边。”
  那儿不是乐正的方向,西北边是玄宗的青崖间。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听不见。”
  安知灵一愣,谢敛若是没有听见,那就说明这不是这世间的声音了。
  谢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你今晚第一次听见?”
  安知灵略一犹豫,还是如实道:“我听见过许多次。我第一次见到季涉就是因为半夜听见了笛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哨笛,我一直以为那笛声是他吹出来的。”
  但季涉现在正被禁足在凤鸾涧。
  “你是在哪儿遇见的他?”
  “青崖间的飞瀑旁。”
  谢敛锁着眉头:“这件事情你与青越宗主说过吗?”
  “没有,”安知灵见他这副神情,直觉这当中有些少有人知的事情,不禁迟疑道,“我应该告诉他吗?”
  谢敛摇摇头,过了许久才道:“在山上,季涉有些特殊……”说到这里他不由顿了一顿,通常这后面该有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尽量简单且客观的将这个故事陈述了一下。
  “青越宗主年少时天资过人,很得他师父昭流宗主喜爱。他当时是门中年纪最小的师弟,时浵长老、我师父三清道人这些师兄师姐自然也对他十分纵容。后来他心悦门中一位师妹,可惜那位师妹无意于他,这件事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不久那位师妹重病,传说大小洞天之中有一块洗尘石,那石头有祛病涤邪的作用,能叫枯木逢春重病痊愈。青越宗主不顾众人反对孤身一人进了秘境,再出来时果然将那块石头带了出来。没人知道他在里面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出来时浑身是伤,全身经脉逆行,邪气缠身已是有了入魔之兆。
  “昭流宗主想了许多法子净化他体内的邪气,可惜难以彻底治愈。不但如此,他带回来的那块洗尘石,在秘境中已久早已沾染了魔气,交给那位师妹之后不但没有使她的病情痊愈,反而加快了她的衰竭,不久就病逝了。
  “此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将师妹的死因归咎在自己身上,跟着彻底了无生意,独自一人进了大小洞天等死。等三日之后,师父他们进入秘境找到他时,他身上的魔气已经消失,那块洗尘石却不见了。青越宗主回来以后性格消沉了许多,万事难以上心,这件事情可以说是门中一个不大不小的禁忌。”
  安知灵想起青越曾在飞瀑旁告诉过自己曾有人也中过邪气,那日白鹿岩殿中三山长老也曾说这世上再没有人比青越熟悉这伤,顿时醍醐灌顶,只是没想到中过这伤的就是青越自己,她陡然间想到什么,脱口道:“青越喜欢的那位姑娘是季涉的什么人?”
  谢敛低着头一字一顿道:“是季涉的姐姐。”
  屋里有一会儿功夫没有人说话,过了片刻窗边黑衣暗纹的男子才伸手又合上窗,淡淡道:“所以青越宗主在,他不会有事,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
  谢敛看她一眼,自言自语道:“你确实该去见见季涉。”
  夜里起了风,吹动树枝轻声作响。
  凤鸾涧这几日加强了夜里的巡逻,两个人影从守卫的眼皮子底下翻过篱墙,绕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后。领头的一人轻轻挑开了窗栓,向身后的人招招手,后面的小心顺着开了道缝的窗户,蹑手蹑脚地爬进了窗户。
  第一个进屋的人刚一落地,屋里就闪过一道寒光,她大惊之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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