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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的通道里。
“他们给人灌药,我听她们哭叫得厉害,怎么没人听见哪……声音那么大,怎么就没人听见哪……”
她哆哆嗦嗦的,指甲抠进肉里,终于迈不动步子似的停了下来,掩面痛哭。
谢敛背对着二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安知灵蹲下来,柔声道:“听见了,已经听见了。”
她呜呜哭了许久,另外两人也并不催促。只等她终于平缓了情绪,重新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袖口胡乱抹了把脸,才又接着往前。
安知灵路上又随口问了几句什么,她来这儿的时间不长,也不过是几天前刚刚叫人绑来这里的,知道的事情不多,但听她描述,来这儿的多半是失踪了也不会有人惦记的市井中人,这样看来那几个九宗的弟子与徐少君的妻子应当不在其中。
三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隐隐看见了尽头。那儿有座小石阶,上头盖着一块板子,也不知出去到底通向何处。
莺莺神情隐隐激动起来,安知灵看她一眼:“出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回家看看。”她咬着嘴唇,又摇摇头,拿袖子将脸擦了一擦,“或者先……先想个法子在外头找份活干,攒点银子带回去。我娘说不定就不会再赶我出来了。”
谢敛踩着石阶推开头上的木板,,第一个从地底下出去。过了一会儿,便听见他在上头说:“上来吧,没人。”
莺莺转头迫不及待地提着裙摆踩上了石阶,她从地底下钻出去,终于一脚踏上了地面,呼吸到外头久违的空气。这似乎是哪个废弃寺院的后山,周围种满了松柏,遮天蔽日,便是这样的夏日里也阴阴凉凉,毫无暑意。
寒鸦停在枝丫上,叫这几个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的人吓得扑棱了几下翅膀,发出一阵渗人的鸣叫。女孩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望着四周,她大概想不到出来之后会是这个景象。
安知灵跟着从她后头出来,谢敛弯下腰拉了她一把。她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似乎并不惊讶,又很快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前面女孩的背影上。
只见女孩转过头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挂满了大颗大颗滚落的泪水,但眼睛依然努力圆睁着,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不远处的一棵老松树走去。
树下的土松松软软的,显然刚被人翻动过,土层下露出一块破旧的布料和几根手指头,瘦骨嶙峋的像是只在骨头上包了一层皮。安知灵看见她失了力似的缓缓跪了下去,抖着手想将土刨开来,但又好似在害怕什么,竟是半晌没能将手放下去。
安知灵走上前替她将土拂开,露出下面一张沾满了尘土的面容,和眼前这张脸分毫不差地重合在了一起。
女孩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死状凄厉,像是死前叫人放干了身上的血,只余下一层皮贴在一具骷髅上,显然是叫人虐杀致死。以至于在最后那一瞬间,她双目紧闭,嘴唇紧抿,惶惶然的如同死在一场噩梦里。
跪在尸体旁的“人”,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土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她像是个突然间被人从噩梦中惊醒的人,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该身往何去。她张开嘴,将头磕在土上,终于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谢敛自然是听不见这声悲鸣的,他只站在树下,望着这空荡荡的乱葬岗和单膝跪在尸体旁许久没有站起来的人,过了许久才问:“她走了?”
“恩。”
这地方一时间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树上的寒鸦已经重新捡枝停了下来,虎视眈眈地望着这两个闯入领地的人,不耐烦地啄了啄翅膀。
她站起来,因为单膝跪了太久,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幸好被一旁的人及时伸手扶住。
外头日头正大,风过松林,却无端带来一丝凉意,风中似有低泣,像在对着松涛耳语。
这地方离无人居确实已经不远了,二人从那破庙后头的乱葬岗出来,到附近的集市上雇了一辆马车往小杜山去。
赵婉婉坐在庭中,百无聊赖地拨着放在桌上的一盆花木唉声叹气。忽然听见外头有人推门的动静,忙站了起来,回头一看,瞬间松了口气,急急地迎了上去:“你们可算——从哪儿沾来的这一身灰?”她刚一开口就目瞪口呆的转了个调。
这两个人出门的时候背了个小包袱,如今回来却是两手空空,身上的衣服也是一身土灰,虽看上去没有受什么伤,但跟被人绑架过没什么分别。
安知灵显然不欲多谈,只摆了摆手,随口问道:“这两天可有什么事情?”
她这一问,赵婉婉才想起正事,忙从屋里取了一份请帖出来交到她手上:“你们昨天刚走,后脚南乡主就派人送了这个过来。”
安知灵打开一看,意料之中似的,冷笑了一声。赵婉婉在旁疑惑道:“南乡主五十岁生辰怎么会想到请你?”
安知灵讥笑道:“请我怎么了?我现在暂代无人居居主的位置,请我过去天经地义。”
赵婉婉被她这股舍我其谁的气势短暂地震慑了一下,安知灵随手将那请帖给了一旁的人,便自顾往屋里走,谢敛站在院中打开一看发现这上头竟也有他的名字。
赵婉婉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你们出去是遇着什么事了?”
他摇摇头,赵婉婉又问:“那……找到你们要找的人了没有?”谢敛还是摇头。
赵婉婉愁眉苦脸地瞧着这两个一问三不知的,最后又问:“那这请帖上头为什么还有你的名字?”
这次男子终于没再继续摇头。他将请帖合上,随口道:“应该是北乡主的意思,或许是为了那位花宴姑娘。”
赵婉婉闻言心中一紧:“花宴姑娘还不肯罢休啊?那我看这鸿门宴不去也罢。”
“花宴要给他赔礼道歉抹不开面,司鸿当个中间人搭桥牵线罢了。我当她多有骨气,这也不过几天。”安知灵推开门从屋子里出来,对着赵婉婉催促道,“我去后山搬柴,你去烧点热水。”
她手中提着两个木桶,走过来不由分说地塞进谢敛手里:“你去打水,出去几天,厨房怕是连做饭的水都没了。”
谢敛接过木桶,低头又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安知灵抬头正撞上了,不由挑眉:“怎么了?”
她看上去神色平静,除了有些烦躁倒是瞧不出什么不对。谢敛垂下眼,摇摇头,提着水桶顺从地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86章 荒草故人二十
夏日天热,谢敛坐在屋里的凉椅上看书时,外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路小跑着到了近前,很快便听见了敲门声。
他打开门一看,发现赵婉婉提着裙角往他屋里张望了一眼,皱着眉道:“咦,竟也不在你这儿?”
谢敛一手还搭在房门上:“出什么事了?”
赵婉婉摇头:“就是想同你们说一声,我先回去了,但没找着阿湛,就来你这儿看看。”
“她出去了?”谢敛一顿,午间用饭的时候似乎就没见她人,“或许是去了无人居。”
“不会吧,”赵婉婉一愣,“我昨儿还听她说居主这几日似乎有意避着她,她这两天去了几趟无人居,都没见着人。茶馆也有人说这一阵乡里的事情都是栉风使在打理。”
这事情,谢敛倒是第一回 听说,赵婉婉见他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担心这些事情或许是安知灵有意瞒着他的,如今却叫自己在他面前尽数说了出来,不免惴惴,忙搪塞道:“不过南乡那边寿宴将近,乡中近来兵荒马乱,或许有些事情我也不大知道的。恩……总之,我这就走啦,麻烦等阿湛回来,你与她说一声吧。”
“等等。”
赵婉婉回过头,却见谢敛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你知道她平常会去哪里?”
荒草乡临近楚桦江,其中河网密布,乡中不乏许多替人摆渡的船工,不过与雾江上那些渔民不同,此地的船工多半只做短途的摆渡,且多数并不以此为生,只在空闲时坐在家门口的乌篷船里,若有生意便捎上一程,因此临近河道的人家,几乎家家门前系着一条小船,平日里便那么停靠在河牙旁。
小杜山旁的东郊河虽也是这乡中主河道的一段,但因为地势偏僻,少有人来,河岸旁则显得空旷得多,一片荒草小径后,前后左右只有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下系着一条破旧的小船。
船篷里躺着一个人,斗笠盖着脸,左脚架在右腿上,一晃一晃的,似是在船中乘凉。一旁树中蝉鸣一声长似一声,昏昏沉沉之际,忽然有人踩着码头的老木板,走近了蹲下来低声询问道:“开船吗?”
斗笠下的人摆摆手,四周静了片刻,原以为这便该清净了,不想过了一会儿,那人又问:“什么时候开?”
没成想竟是个格外有恒心的,船上的人轻轻“啧”了一声,抬手终于将盖在脸上的斗笠摘了下来,刚一睁开眼,正好边对上了头顶那双黑沉沉的眸子。船上的人愣了一愣,终于慢吞吞地坐了起来:“赵婉婉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谢敛不应声,却问:“你这样一趟多少银子?”
“看你去哪儿。”安知灵大概脑子还迷糊,竟也跟着他老老实实地答了。
岸上的人站起身,安知灵还没弄清楚他要干什么,就觉得船剧烈地晃了晃,紧接着便看他抖了抖衣袍施施然地坐了下来。
“你平时划船会去哪儿?”
“不去哪儿,”安知灵下意识道,“有时候沿着河道绕镇子走一圈。”
谢敛点点头:“那走吧。”半天没见她动作,还有些催促似的看了她一眼。
“……”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安知灵终于放弃似的站起身,走到船尾,一边嘱咐道:“你把身后的船绳解开。”
这船实在不大,顶多不过载两个人罢了。谢敛回过身就能够着船绳,等他转回来后,二人对坐着,过了一会儿,耳边响起摇桨的声音,水流拍打在木桨上,小船便缓缓地动了起来。
安知灵心不在焉地划了一段,这段河道安静,两人对坐着无人说话便显得气氛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受不了似的:“你为什么这么坐?”
“什么?”
“一般船客会背对着坐,”她耐心解释道,“你这样,一路便觉得船在倒退。”
船上的人安静了片刻:“你想我转过去?”他弯着腰刚起身,船剧烈地摇晃起来,安知灵忙迭声喊他:“算了算了,你就这么坐着吧。”
他便又乖乖坐下来,眉头微拧,虽面上不动声色,但仔细看他双手紧扶着两旁的船身,如临大敌似的。安知灵觉得他这模样难得有些可爱,又忽然想起在昳陵,二人从水下的墓道出来时的情景,猜想他应当是不会水的,一时又不免有些心软。
“放心吧,我划船的本事很好。”
谢敛脸上神色一僵,欲盖弥彰地将扶着右边船舷的手收了回来,只剩未受伤的左手扶着,掩饰一般掩唇咳了一声:“划船是跟你外公学的?”
“恩。”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知灵有些意外他竟会对这个感兴趣,不由抬头看他,谢敛却将脸撇开去,过了半晌才默默道:“左右无话。”
江上摆渡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客人,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想要找人倾诉的、上船以后一言不发,不愿与人多言的、还有热衷于同船家打听这江上发生过的趣事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