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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谢西暝的唇动了动。
正要回答,沈柔之忽然掀动鼻子:“咦,什么味儿?”
谢西暝抬手入怀,把那包东西取了出来:“路上回来的时候看到有卖这个的,还热着,想着你会喜欢所以买了些。”
沈柔之诧异地看向他:“这是、这……”
慢慢地伸手接过来,一捏,笑说:“我闻着有点儿像,果然是糖炒栗子。”
糖炒栗子的味道甜香,尤其是在这般寒夜,简直沁人心脾,一时心情好像也有点沁甜。
谢西暝见她笑盈盈地,却看呆了。
正在此刻,菀儿像是听见动静:“姑娘?”
沈柔之一怔,忙捧着糖炒栗子,向着谢西暝做出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都不言语,那边菀儿只当自己是听错了,便又睡了过去。
沈柔之松了口气,便又格外轻地说:“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半夜三更的不太像话,你且回去吧。”
谢西暝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此情此境,如何割舍:“柔柔,栗子还是热的,趁热吃才好。”
沈柔之笑着摇头:“知道了。”
谢西暝忙道:“只是难剥的很,我知道你不爱动手,我帮你好吗?”
柔之心头一动,她虽然爱吃这个东西,但最讨厌费力去剥,甚至还会弄伤手。
但谢西暝这会儿说帮她,岂不是还要他到房中来?
谢西暝见她皱眉,忙道:“白天、我错怪你了,你让我帮你剥栗子,就当我向你赔礼好吗?”
白天的事情,沈柔之已经不太放在心上了,见他在外头站了半天,偏偏衣衫单薄的样儿,冬夜又是这样的冷……
她本该坚决些打发他走的,但是、心居然狠不下来。
“不行,”只好垂着眼皮不看他,道:“又要开门,把丫头们吵起来就不好了。”
“不必那么麻烦……”谢西暝看出她的那点儿不忍,于是当机立断。
手掌在窗台上轻轻一摁,不见他如何动作,已经轻盈的如同一只燕子,竟是从窗外掠了进来,双足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柔之吓了一跳,抱着那包糖炒栗子后退半步,却差点撞到旁边的花架上去。
眼见要有一场大动静,幸而谢西暝及时在她腰后一勾,将她揽了回来:“小心。”
柔之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她忘了院门已经关了,先前又没听见仆妇开门的声音,那他是如何进来的?
谢西暝如愿以偿,却不敢继续得寸进尺,忙又轻轻松开她:“我帮你剥栗子吧?”说着便把那包栗子拿了回去,走到桌边上放下,竟果然专心致志地开始剥栗子。
沈柔之见他没有其他动作,才定了神,先把窗户咽气,又取了火折子,点了一根蜡。
烛光在两人之间摇摇曳曳地亮了起来,把彼此的脸都照的明了些,柔之看到谢西暝半垂着头,浓眉之下,是极长的眼睫,遮住了如海双眸。
他的脸色很白,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外头受了冷的缘故,竟也不知站了多久。
因为白天的事情,柔之心里乱的睡不着,又觉着落下的帐子令人气闷,无意中抬手撩帐的时候,才发现窗棂纸上有一道薄薄的剪影。
起初她差点惊叫起来,可细看,却认出那身形瘦削单薄,却站的凛然如竹,这才猜测是谢西暝。
看他低头剥栗子,像是心无旁骛的乖巧。
沈柔之暗叹了声,把桌上的水壶试了试,还是热的,当下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手旁。
谢西暝怕惹她不高兴,所以假装一心干活的模样儿,那温热的杯子轻轻在手上一碰,他已经会意,抬头看向柔之,却见她偏是看向别处。
谢西暝微微一笑:“多谢柔柔。”举起杯子一口气喝了。
虽然是寻常的一杯水而已,劳她亲手送过来,这份体贴的心意浸润其中,却比蜜水还要甘甜百倍。
他放下杯子,把剥好的栗子推到柔之跟前:“你尝尝好不好?”
柔之捡了一颗咬着吃,果然软糯香甜,不由抿了抿嘴。
谢西暝见她露出笑容,已经是极大嘉奖了:“好吃的话我下回还买。”
“你还想有下回?”柔之这才轻声道:“今日是破格而已,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就算是亲兄弟姐妹还逾矩呢,何况……”
谢西暝又剥了一颗,想了想,却探手放在了柔之的掌心里。
两个人的手指相碰,柔之的心一悸,忙缩了缩,却把那颗栗子握紧在手心了。
谢西暝道:“我先前无知,得罪了柔柔才来赔罪的,你既然不喜欢,以后我自然不会了。”
沈柔之暗暗吸了口气,假装平静地说:“那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谢西暝听她故意的老气横秋,却看着她笑了笑。
本来的桃花眼都潋滟生光,看得出他是发自真心的欢悦。
沈柔之觉着这少年明艳的令人刺眼,又见他如此快活,便咳了声:“你又高兴个什么?”
如此良宵,当然不该提徐麒臣那种煞风景的,谢西暝便含糊道:“没什么。”
不料沈柔之瞧出了几分,她磕了半颗栗子,品着那点甜香在舌尖散开的感觉:“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想答应徐家的提亲?”
“不答应才对呢。”谢西暝脱口而出。
柔之笑笑,捏着手中半颗栗子,徐徐道:“我知道我们这种人家,跟徐家是天壤之别,常言说,强极则辱,情深不寿,所以什么事情都要一个度,如今父亲做着京官儿,官儿虽不大却也算安稳,弟弟妹妹们也都稳稳妥妥的,大家平平安安这已经是很好了。要是跟徐家这种门第沾上关系,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恐怕反而平地生波,前途未卜。何况我也自问配不得徐大人那般人物……我跟父亲说‘齐大非偶’,父亲应该也是明白的。”
她每句话甚至每个字,谢西暝听在耳中,格外仔细。
听到沈柔之分析目下家里的局面,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正若有所思的,听到她说“配不得”徐麒臣,才哼道:“他算什么东西?”
柔之道:“嗯,他是都察院三品大员,将来前途无量的。而您也是定远王府的小郡王,褒贬他的这话别人说不得,你当然说得。”
谢西暝望着她:“这跟我是谁没有关系,他、他本来就不是你的良配。”
柔之推了一颗栗子送到他跟前:“你也尝尝。”
谢西暝心头一喜,才要吃掉,却听柔之不紧不慢地说:“不过,他们徐家已是齐大非偶,那堂堂的定远王府当然比徐家更甚了。”
谢西暝猛地听了这句,差点给栗子噎到:“你、怎么提这个……”
柔之静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起先前你跟我提过的那句话,所以小西,你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沈柔之的意思是,一个徐麒臣她已经是“配不上”,何况定远王府的小郡王。
谢西暝当然知道。
他好不容易把那颗栗子咽下去,探手握紧沈柔之的手:“我不是!你要是因为这个嫌弃我,那你总该知道我跟王府恩断义绝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小郡王,我只是……”
他说的这样急,嗓子都有些哑,像是刚才着急咽下栗子的时候,给那本来的甜腻之物划伤了喉咙,有点热辣辣的疼。
谢西暝深深呼吸,眼中生潮:“我只是你的小西,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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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柔之本是想借着徐麒臣的事儿提醒谢西暝; 毕竟他先前也说了关于提亲的话,她是想叫他不要轻举妄动。
谁知竟又听他如此回答。
本来突然起夜,身上还有些凉浸浸的; 这会儿却仿佛拥炉而坐; 脸上身上都有些滚热起来,口中还含着些许碎碎的甜栗子; 大概是太甜了,舌头都麻的不能动了。
柔之向来是个清醒镇定的女孩儿,虽然年纪不大; 但毕竟是家里的长女,行事素有分寸; 冷静自持。
正因为她聪慧难得,之前人人都说徐麒臣是从天而降的福气; 而她来说,却能从中看出“福兮祸之所伏”,未卜先知,洞察明细。
但是面对谢西暝……柔之忽然有些慌得不知如何处置了。
从在洛州开始,还不知谢西暝的真实身份之时; 他的所言所行,满心为她。
原先本以为是单纯的姐弟之情,或者是这小子故意奉承自己的; 谁知很快又知道原来人家不是什么“寄人篱下”看人眼色的外室之子; 而是大有来头。
柔之想不通为什么谢西暝会对自己那样不同; 只是他毕竟年纪不大,柔之便刻意不去多想,也不愿意让自己当真,只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心想过上一阵子只怕就淡了。
但从洛州到京城,谢西暝竟是变本加厉。
他一直不肯放弃,如春风细雨,绵绵不绝。
直到这会儿,柔之再也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了。
柔之垂着头不便多看谢西暝,却察觉自己的手指在轻轻地发抖。
这小子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的……她虽然抗拒这些,不愿细听,但偏偏每个字都很仔细的钻到心里。
正在心头悸动的时候,谢西暝探手过来,试探着似地握住她的手指:“柔柔……”
沈柔之蓦地抬头,对上少年近在咫尺凝视着自己的双眼,他看起来十万分认真的样子,神情坚定里又透出一点小心翼翼,好像怕她会逃走、或者忽然不见。
这一对视,不知为什么,柔之的眼里也有些发潮。
“我不是、不让你说这些了吗?”终于,柔之低低地。
谢西暝道:“我本来也不习惯说这些,本来都藏在心里,可后来我才知道,只藏在心里是没用的,这些话我不说出来,柔柔就不会懂,甚至就算我一遍一遍的和你说,你还未必相信我……不赶我走已经是好的了。”
沈柔之苦笑:“你倒是清楚的很,可惜总是喜欢明知故犯。”
谢西暝见她没动,便轻轻地摩挲着那玉一样的纤纤素手:“柔柔,我跟徐麒臣不一样,不只是家世上的不一样,是心不一样。”
柔之听他越发说出奇怪的了,不由问道:“心怎么不一样?”
谢西暝道:“他的心是冷的,我的心是热的,他是假的,我是真的。”
柔之抿了抿唇角,过了会儿才说:“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
“你问。”
柔之抬眸看向谢西暝,又忖度了片刻才说:“我跟徐大人只见了一面,他忽然提亲,我虽然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我不信。”
谢西暝觉着这话整体有理,只有一句不对,于是纠正:“他不是君子。”
柔之不跟他辩:“那你呢?”
“我?”谢西暝怔住。
沈柔之望着他的眸子,点点头道:“是啊,你啊。小西,你可知对我而言,你更是令人看不透,你去洛州虽说是情势所迫,但……你的所作所为,以及你对我、我说跟徐大人只见了一面,但当时在洛州你跟我,也不过是相识不久,可是我却觉着,你好像认识我很久,所以才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但是这明明不可能。”
柔之缓缓说到这里,闭上双眼叹了口气:“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