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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不知就里,果然不太担心沈承恩,毕竟如今韩奇的处境好像更加危险。
于是又忙催着去探听消息,又跟柔之商议该怎么应对。
柔之虽然没多指望韩奇,但也没想到他竟落到这种境地,可她哪里关心韩奇的死活,如今为沈承恩还操心不过来呢,因此只敷衍着老夫人。
幸而珍之在旁边也跟着安抚,老太太才没多缠柔之。
柔之离开上房,只觉着心头阴云重重。她回到屋内,思来想去之中,突然看见桌上那本自己从沈承恩书房找来的崔橹的诗词,翻开看了一眼,又皱眉合上。
默默地出了会儿神,柔之沾墨取纸,略写了几个字便折了起来,又叫了个小厮过来,命送去都察院。
那小厮去后,柔之便叫菀儿替自己梳妆打扮,换了一件衣裳,又命门上备车马。
出门前又叮嘱沈奥带着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玩,不许到外头去,沈奥问道:“长姐要去哪儿?”
柔之看着几个小孩子亮晶晶的目光,笑道:“我去看看傅小侯爷在哪里,若他得空就叫他来好吗?”
“好啊!”三个一起拍掌。
独如如说道:“长姐,要是罗哥哥也有空,也叫他来好不好?如如想他了。”
柔之摸摸她的头:“你这么乖,当然好。”
如如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乘车出了门,一路向东,过了数条街,从繁华闹市逐渐到人声寥寥,最后来到了东城城墙根。
马车才停,菀儿掀起帘子,一阵朔风吹来,菀儿忐忑道:“姑娘,来这儿做什么?”
柔之道:“见一个人。”
面无表情地说了这句,柔之将手揣到袖子里,心里却叹了口气:“只看他来不来罢了。”
等了半刻钟,外头毫无动静,柔之下了马车,沿着长堤往前而行,东城这里栽了许多的垂柳,若是春夏,柳枝茵茵极为漂亮,如今却是寒冬,柳树枝像是铁铸的,透着一种苍灰色,凛然地垂着。
柔之抬头打量着面前的柳枝,眼前景物迷离,逐渐地是翠柳垂地,风吹柳枝摇曳,有个少年从翠色如织中走了出来,笑说:“我一看这儿,就知道你必然喜欢这个地方。”
而她默默地折了一支绵长的柳枝条拿在手上,低低道:“现在我不喜欢了。”
谢西暝当时没听见这一声。
就算谢西暝听见,也不会明白柔之为什么会不喜欢了,毕竟他不是那种爱读书的。
但如果是徐麒臣在,徐大人立刻就会明白。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这是一首送别诗啊。
折柳便是送别之意,她怎么会喜欢。
就在柔之沉湎往事的时候,长堤之上,有一道身影策马而来,马上的徐麒臣打量着苍苍柳色中的那道人影,任凭他心思玲珑无所不能,却不知为什么沈柔之会约他来此处相见。
但他毕竟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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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徐麒臣翻身下马; 身后的侍从上前将马儿牵了过去,徐大人大袖飘摇,闲庭信步地往前而行。
菀儿本是陪着柔之的; 回头见是徐麒臣到了; 心中一惊,又看看柔之; 却见她神情平静如常,并不觉意外,这才知道原来姑娘要见的竟是这位徐大人。
柔之眼见徐麒臣将走到身前; 屈膝行礼,菀儿在她身后也跟着行了礼; 心中忖度,便悄悄地往后退出了七八步远。
这里徐麒臣看着柔之:“你料定了我会来?”
沈柔之摇摇头:“回大人; 我也只是赌罢了。”
徐麒臣微微一笑:“好啊,这次就算你赌赢了。”
他说了这句,脚下挪动往前一步,眼睛却看向柔之脸上。
因为在这里等了太久,柔之的双颊给风吹的有些泛红; 徐麒臣缓缓吁了口气,把目光移开看向那苍苍柳色:“为什么要到这里?”
柔之只是想找个没有那么多人盯着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这里; 突然就想过来看看。
她原本想请徐麒臣去府里的; 但这会儿正是瓜田李下; 若给人看见了,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流言蜚语。
除了沈府,就是其他的酒楼之地,但那种地方更是龙蛇混杂; 也一样的不方便。
而柔之没有贸然赶去都察院,一来也是因为人多眼杂,二来也担心就算她去了也不得其门而入。
所以才在传给他的短笺上写了此处。
听徐麒臣问起来,柔之道:“这里人少,清净些。”
徐麒臣淡淡道:“你是怕什么,怕给人瞧见?瞧见之后呢?”
柔之知道这个人心思缜密非常人可及,他早就知道她的用意了,偏偏故意发问。
“徐大人自然知道。”
“我不知道的是,”徐麒臣问道:“你到底是怕影响到我,还是怕人家编排你?”
柔之眉峰一皱,转身走开半步:“我请徐大人走这一趟,实在是冒昧之极……不过我也是没有法子才出此下策的。”
徐麒臣看着她窄弱的身形,缓缓走到她身后:“是为了沈承恩。”
柔之感觉他靠近了几分,略有些不安,一点头又要躲开些:“是……”
不料才一动,胳膊便给徐麒臣握住,柔之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徐麒臣看到她又黑又亮的眸子,因为过于诧异,目光闪闪烁烁,像是月光下的秋水。
“有胆量约我到这里来,却连正面跟我说话都不敢吗?”挑衅似的,徐麒臣看着柔之。
柔之咽了一口气:“徐大人在说什么。”
轻轻地将手臂撤了回来,本来想后退的,因为他方才的这句话,此刻后退反而显得胆怯,便站定了不动:“我、我想问父亲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我因听说许多传言,扑朔迷离,所以不敢轻信,才请大人来此,不知徐大人能否告诉我实情。”
徐麒臣看她一本正经的,不由又是轻轻一笑:“哦,你听了什么传言?”
柔之觉着他的笑实在出人意料的多,却叫她不知是好是坏,当下只咳嗽了声,问道:“我父亲是不是受伤了?”
“嗯。”
“伤的可重吗?”柔之仰头看着他,呼吸都开始艰难。
徐麒臣垂眸:“目前尚无性命之虞。”
寒风飒飒,本就冷彻,徐麒臣这惜字如金的几句话,却更让柔之冷绝入骨。
徐麒臣当然不会夸大其词,但也不会粉饰太平,所以柔之听了这简单的一句,就知道沈承恩的伤一定很重,不然的话就不至于提到“性命之虞”,这种生死攸关的话。
柔之一想到这个,紧张慌张过度,竟连泪珠滚了出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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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麒臣看着柔之脸色苍白,肩头也在微微颤动,忽然有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的手伸了出去,几乎搭上她的肩了却又生生地停了下来。
柔之定了定神,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受了重伤?”
徐麒臣当然知道端地,只是这种朝廷大事不便跟柔之细说,便只道:“外头大营出了点事,沈通判不幸被卷入其中了。”
柔之心里乱糟糟的,涉及城郊大营的事当然举足轻重,沈承恩卷入其中,不知算是单纯的不幸,还是有别的缘故。
她看了一眼徐麒臣,终于只说道:“我、我想见父亲。”
徐麒臣道:“你要去都察院?”
柔之知道这很不便,但父亲若是轻伤无碍就算了,如今知道内情,怎么还能坐得住。
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为难大人了,可是、可是我很担心……”
徐麒臣却道:“就算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他的脸上依旧是冷冷静静的,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俆公!”柔之红着双眼,忍不住提高声音。
徐麒臣的双眼微微眯起,重看向了柔之:“你叫我什么?”
柔之本能地掩住口,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脱口而出,这坏习惯一时还是不能完全改过来。
她转开头,避而不答,只低声说:“求你想想法子,叫我见父亲一面也成。”
徐麒臣凝视着她,唇角微挑:“好啊,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柔之蓦地抬头:“真的?”
徐麒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只要再叫我一声,我自然帮你想法子。”
柔之的双眼一寸寸睁大了:“你……”
徐麒臣道:“我就知道,我不会失望的。对不对?”
这句自然是针对她那天在酒肆内的话。
柔之的脸色原本苍白,给他这么一句,脸上不由又涌出恼怒地晕红:“徐大人,你这是在趁人之危,强人所难吗?”
徐麒臣道:“你的要求,不也是同样强人所难?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呢?毕竟,非亲非故。”
“非亲非故”四个字,又将柔之噎了噎,她握紧了双手,赌气怒道:“好,就当我没说。我就算不求你,我自己去都察院,看他们把我赶出来不成?”
实在逼得她没有法子,就只能自己孤身去闯了。
徐麒臣有些意外。
然而打量着她愠怒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他心中竟丝毫没觉着不快,反而有点喜欢的。
徐麒臣道:“原来你生气是这个样子。”
柔之一怔。
徐麒臣叹了口气,大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一擦:“行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别再哭了,风要把脸吹坏了。”
柔之忙抬手将他的手打开:“徐大人,请自重些。” 自己抬手背擦擦脸,却觉着湿湿的,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给自己擦泪。
徐麒臣揉了揉自己的手指:“你是要现在去吗?”
柔之忙道:“当然。”
徐麒臣一笑:“我陪着你去,自然又会有人议论了,你不怕了?”
柔之本来的确担心,但听说沈承恩伤的重,早把其他的抛在脑后了,此刻对上徐麒臣看好戏似的眼神,柔之深深呼吸:“清者自清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徐麒臣点头:“那他呢?”
“他?”柔之诧异。
徐麒臣淡淡道:“谢西暝。”
柔之心头一震,继而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徐麒臣道:“你当然懂,从洛州到京城,小郡王把你当禁脔一般看管着,这是他不在京中,倘若在京内,你连沈府的门都出不了,更谈不上跟我见面了。”
柔之听他说的不堪,惊心而难堪:“你、你在说什么!”
徐麒臣道:“不过是实情罢了。”
柔之紧锁眉头怒道:“堂堂的徐都御史竟也像是那些纨绔子弟般说这些荒唐不羁的话,不觉着是自折身份太过可笑了吗?”
徐麒臣温和地笑笑,眼中却一片淡漠:“你还知道我是谁?还敬我的什么身份?若是如此你就该知道,从我请人保媒而你拒婚不从那时候起,我就已经是自折身份了!”
柔之的呼吸一窒。
看着徐麒臣莫测高深的脸色,柔之突然想起此刻不是跟他吵闹的时候,毕竟如今有求于人。
当下咬了咬唇道:“我从没有不敬徐大人的意思。”
徐麒臣挑了挑眉:“知道,当时沈承恩说什么齐大非偶,可是,跟徐家齐大非偶,对谢西暝呢?”
柔之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