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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嬷嬷刚走到门口,冬雪疏忽而至,她在檐下取了伞,还未踏出天井; 就见赫连汝培神色匆匆跑了过来。
景仲日常不喜欢部下风风火火; 是以赫连汝培之流一向沉稳妥当; 年轻轻轻就养成了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习惯。
“赫连侍卫。”陈嬷嬷迎上前去,将伞举至他的头顶。
赫连汝培却也顾不上道谢,只问:“嬷嬷; 王上在吗?”
“还在里头。”陈嬷嬷应道。
他拱手一揖; 便往内殿去了。
他进去时; 景仲正坐在殿内的椅子上,手里仍握着那方帕子,靛青的荷包和匕首在他的掌中。
他垂眼看着。
帕子上沾了她的香气,似还残存着她的气息。
为何那荷包没送到他手里,陈嬷嬷没有挑明,他自己却也想得明白。
那夜他恼了,因为柏之珩。
辗转反则一夜; 终决定送她离去。
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留着又有何用?
不是都说,强扭的瓜不甜。
可如今,他却有些迷茫。
这人对他,似无心,又有心。
“王上。”赫连汝培快步进来。
景仲一时没做声,片刻,他侧过眸,淡淡地往微阖的殿门看了眼,然后惜字如金地“嗯”了声。
“李姑娘那边来消息了。”赫连汝培道。
景仲额角猛地一跳,他扫了他一眼,却是不理,只道:“有话就说。”
“护送李姑娘回大邯的侍卫已经回来了,他们说,前几日他们刚进阳川城,夹道突然冲出一帮匪人。侍卫们拼死保护李姑娘,却没想到……”赫连汝培默了一下,抬头看向景仲,一下子紧张得额头都冒起了涔涔冷汗:“没想到马车失控,往……悬崖底下冲去了。”
“哐当”一声。
赫连汝培吓得战战兢兢抬起了头。
却是景仲突然抬手,拂袖将案上一盏建盏拂到了地上,靛蓝的盏片碎裂开来,茶汤蜿蜒了一地。
“柏之珩呢?”景仲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他们说当时的确有一队人马来帮,但马匹失控,往悬崖冲得太快,有个人去救李姑娘,被她带得也往悬崖坠了去。”
“他们几个在崖下搜了一天一夜,暂时……没有找到李姑娘的……尸首。”
天边的黑云压得极下,黑沉沉的天几乎让人感觉快透不过起来。
明明方才还人声嘈杂,却突然没了声音。
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
景仲极其静默地站了起来,黑沉的云气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孤影。
而他整个人裹在这道黑影之中,素日冷静自持的眸子里,一下子充斥着茫然。
像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和上回在信城得知她失踪的消息不一样。
这次,人是他亲手送出去的。
好半晌,他抬眸看了看远处沉寂的天,看了看乌云压城下没有色彩的宫墙,繁华的楼阁殿宇落入他的眼中,皆成一片灰雾茫茫。
他往前买了一步,仿佛使不上气力,脚踝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赫连汝培手快,一把扶着他的胳膊:“王上当心。”
万籁寂静的耳中突然闯进点滴声音,他魂灵为之一振,好似醒了过来。他看了看赫连汝培,直起身,四下望了一眼,转身离殿而去。
赫连汝培出去,他已径直去了马厩。
弼马温见景仲匆匆而来,正要下跪行礼,他自马夫怀中夺了刀,将马绳一砍,便利落上马。
一道孤影,疾驰而去。
赫连汝培吓得一身冷汗,也顾不得擦了,忙点了随行的侍卫,匆匆追去。
*
骆葭瑜去给定西王夫妇请完安回来,画溪已经回房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画溪站在窗前,目光涣散。
“想什么呢?”骆葭瑜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画溪回过身,眼睛一垂,就要向她福身,骆葭瑜一手托住她的手,脸轻轻垮了下:“可别再说要谢我、麻烦我的话。”
“听得腻。”骆葭瑜一面解了披风,一面将披风递给连翘,她挤眉弄眼地问画溪:“那人好些了吗?”
“好些了。”画溪轻声说:“真不知道,这回若是无你,我们要怎么办?”
“若是无我,总还有别的人。”骆葭瑜倒了杯热茶咕咕喝下,她满不在乎地说:“我听我爹说过,这个柏之珩有几分本事,到边关不过两年,将兰阜治理得井井有条,同北狄打的那几场仗也漂亮极了。不但圣上赏识,百姓也很爱戴。”
她话音一转,又问:“不过,他怎么会被人追杀呢?”
画溪愣住,小嘴微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满眼都是愧疚。
此事关乎骆葭瑜的未婚夫徐,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不知道。”画溪眨了眨眼睛,低声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倒也是正常的。”骆葭瑜若有所思:“过于优秀,难免碍到有些人的眼。遭人暗算对于行军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事。你就放心在我这里住下,在阳川城,还没人敢冒犯到我头上来。”
“嗯。”画溪攥了攥手心,答道。
“好了,不说他了。咱们早些梳洗了到床上去吧。”骆葭瑜挽着她的臂:“你还是同我睡一床,像在江丘时那样。”
说着她就喊连翘端来热水,和画溪梳洗了之后,两人就躺在床上去了。
姑娘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掏心话。
你一言,我一语,如虫声窸窣,闹到快三更了才睡。
骆葭瑜年少混迹于军队之中,每日到了时辰定然会醒。画溪不一样,若是晚上熬了夜,不睡到晌午决计醒不来。
次日骆葭瑜早早醒了,梳洗用过早膳,她在院子里逛了一圈。
经过柏之珩的房间时,见窗户掩得不实,怕他身上带伤,吹了风对伤势不好,便上前去关窗。
也就是关窗那会儿,她看到柏之珩已经醒了,眼睛闭着,眉头深皱,正挣扎着要坐起来。
“别动。”骆葭瑜轻呼出声。
“骆……”他张了张嘴,声音凝在喉咙里。
“不想好了?”骆葭瑜说着,推门走了进去,在案边倒了一碗水,凑到他唇边。
柏之珩愣了一下。
他耳尖一红,道:“多谢姑娘,我自己来。”
“动得了么?”骆葭瑜一双明亮的眸子里藏着似笑非笑的笑意。
柏之珩极力撑起身子……动不了。
“服了麻沸散,这几日你身上都会没什么气力。”骆葭瑜道:“都是混迹军中的,这么迂腐做什么?我救了你的命,你是我的病人。就着我的手喝口水怎么了?”
柏之珩见她目光坦荡,自己再扭捏反倒没意思了。
他微微抬起头,小口小口地抿了起来。
直到饮了大半碗,他才舒口气重新躺下。
骆葭瑜把水碗放下,站起身。
正要走,身后人却出声了。
“骆姑娘。”柏之珩声音低哑。
他脸色仍苍白得很,乌黑的瞳孔却覆着一层水泽,亮得不像话。
“画溪呢?”
“画溪?”骆葭瑜呢喃了一遍,反应过来这是蛮蛮的名字,她道:“蛮蛮累坏了,这会儿还没醒过来。”
“那就好。”柏之珩好像松了一口气,眼睛也微微阖了一下:“她身上可有受伤?”
骆葭瑜摇摇头。
柏之珩薄唇翕动,道:“多谢骆姑娘。”
“吃过早饭了吗?”骆葭瑜闻到了旁边小炉子上温着的粥传来的香气。
柏之珩摇了摇头。
骆葭瑜舀了一碗粥过来。
她没说话,默默地坐在床沿,用勺子舀起碗里的米粥,一点一点喂柏之珩吃下。
柏之珩伤口痛极,连带着嗓子都开始痛了起来。
他吃得很慢,小口小口地咽。
骆葭瑜格外有耐心,沿着碗壁小勺小勺地舀起喂他。
起初柏之珩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不敢抬头看她。
但骆葭瑜喂得极其认真,神情专注,眼神只落在一粥一饭上,渐渐的,他也能放开了。
“骆姑娘吃过了吗?”柏之珩讪讪地问。
骆葭瑜轻轻点头:“吃过了。”
柏之珩不再言语,张口将粥吞下。
一碗粥喂完,他眼睛望向骆葭瑜,真心诚意地说了声:“多谢骆姑娘。”
他眼睛里盛着光亮。
“谢我作甚?”骆葭瑜放下粥碗,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沾了粥渍,道:“我是看在蛮蛮的面子上才帮你的。”
她唇角弯着,眼睛笑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蛮蛮说,你还有部下在阳川城里。”骆葭瑜注视着柏之珩,道:“我家有亲友正好要去兰阜,若是你不介意,可否让你那几个部下护送我家亲友?”
柏之珩的表情在脸上一僵。
骆葭瑜明里是让元秀等人送她的亲友去兰阜,实则是想利用定西王府的名号,将他们送回兰阜。
“怎么?不方便?”骆葭瑜挑了挑眉。
元秀几人留在阳川,若是秦羽先行下手……他不敢想。
罢了,反正这条命都是欠的她的。
便只得再欠她,往日再还了。
“那好,我去找纸笔,你给他们写封信,好让他们听我调遣。”骆葭瑜起身。
☆、第 74 章
柏之珩在定西王府养伤; 因为不敢惊动大夫,看伤配药都是骆葭瑜一手操办。
奇怪的是,他的伤虽渐渐愈合,但伤口处总有淅淅沥沥的脓液。
到第六日上头; 骆葭瑜给他换药; 看到伤口流出的脓液; 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她用棉布轻轻擦拭他的伤口; 口中喃喃:“怎么一直不见好呢?”
柏之珩垂头看了眼; 她正低着头专心看他的伤口,鬓边的发散下来,落在他掌心,拂得掌心一动。
他侧头挪开眼; 没有言语。
“糟了。”骆葭瑜轻咬了下唇; 本就殷红的唇瓣越发红得嫣然:“最近天寒; 伤口不易结痂,我那张调养的方子不成。”
画溪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严重吗?”
“严重。”骆葭瑜脸色一沉:“当然严重,轻则伤口溃烂不结痂; 重则伤患蔓延; 烂穿肚子。”
“啊?”画溪仰着头看她:“那可怎么办?”
“别急; 容我想想。”骆葭瑜咬唇略沉吟片刻,唤来连翘:“让李福备马车,将车赶到银月楼院子前面来,我要去天芙庄买挑首饰。让他快些。”
“天芙庄的老板与我有几分交情,到了那儿,我会请他请大夫给柏将军看伤。”骆葭瑜宽慰画溪。
话音刚落地,雪芽就小跑了进来:“姑娘。”
骆葭瑜向她看了去; 她立马就递过来一张帖子,嘴抿着,不说话。
“谁的?”
“还能有谁?”小姑娘不满地撅了噘嘴。
画溪看到骆葭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她沉着张脸,接也没接那张帖子:“你告诉他,让他别来找我。逼急了我一索子吊死给他看。”
雪芽噤若寒蝉,嗯了声就出去了。
“阿瑜,你没事吧?”画溪看她脸色不好,小声地问。
“烦死了。”骆葭瑜皱眉:“是我爹给我定的那未婚夫婿。成日里就往定西王府来找我,烦死了。”
“未婚夫婿?”画溪眨了眨眼,心虚地看了柏之珩一眼。
柏之珩亦在看她,四目相对时,都看清了彼此眼里的愧疚。
“好了,不说他了。咱们赶紧出门,别耽搁了。”骆葭瑜催促道。
很快,几人就收拾出门,登上马车。
马车辚辚而动,刚走出府门,小厮忽然停车。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