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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要想想,就忍不住为身边的人难过。她甚至想伸手去拥抱他,安抚他。但东霜寒不敢。
“什么?”雨声太大,虚乐有些没听清她的声音。
“没什么。”东霜寒侧过头看他,“我要振作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她想好好陪着他。
——即使,只是以同寻长生大道的知己身份。
这番话虚乐听清了,他笑起来,清朗如月,眸子里倒影着行星河湖光:“恭喜。”
虚乐又出声:“雨越来越大了,贫僧送你回去吧。”
他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东霜寒没跟上,不由侧过身子看向她,眼里带着淡淡的询问,似乎是在问她怎么不跟上。
“我……”
东霜寒攥了攥袖子,她快步上去,伸手搂住虚乐。
这个拥抱,不带丝毫的情欲意味。
也许虚乐是感应到了,于是他没有拒绝这个带着安抚性质的拥抱,在东霜寒退开时,还轻笑着在她耳边道了声谢。
……
油灯的火黯淡下来,情女用一根小木棍拨弄着灯芯。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有些困倦了,神情慵懒。
衡玉神情若有所思:“当世流传的版本是,东霜寒祖师对虚乐佛子求而不得,所以弃剑道转修双修道,还创立合欢宗。”
情女笑了下:“其实这个说辞也没错。”
她的确是为了虚乐修双修道。
只不过弃修剑道一事,另有隐情。
衡玉轻声问:“那是怎样的契机,让祖师转修双修道的?”
是什么契机?
情女眼里带了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有些凉薄,于是看上去,就像是在自嘲。
…
邪魔的势力越来越强。
元婴期和化神期的邪魔能拥有自我意识,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在背后行事,并且屡次向无定宗出手。
那绝对是无定宗历史上最惨烈的时光,时不时就有佛修遭到暗算,莫名其妙惨死。
他们的血浸透慈悲的佛像。
那段时间,东霜寒走进无定宗时,总觉得里面供奉的佛像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邪魔不放过普通佛修,更不可能会放过已经成为无定宗精神支柱的虚乐。
几番暗算之下,即使虚乐多有防备,还是不小心中了他们的暗算——他和东霜寒一同中了春毒。
春毒取自化神期妖兽螣龙。
龙性本淫,此毒又是取自化神期,中了此毒者,必须靠交合才能化去毒素,否则必然会有性命之忧。
当时东霜寒的大道根基还没完全恢复,中了春毒后,她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能力。
说到这里时,情女猛地低下头,肩膀用力颤抖起来:“我受过虚乐不少恩情,只要我需要,他从不吝啬帮助。唯独那一次,他一直在诵他的佛经问他的佛道,连一眼都没瞧过我。”
“……我甚至不能怪他。”情女的声音沙哑下来,里面夹杂着细不可闻的哭腔。
他有他的佛道,有他的苍生,佛道决不能被毁。
“那后来……”衡玉轻轻出声。
“后来啊。”
情女深吸口气,平复心情。
她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姿态。
“我实在受不了春毒,眼看着就要爆体而亡,虚乐问我要活着吗……”
情女自嘲一笑:“你明白心如死灰的感觉吗?即使你理解那个人,理解他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但你作为被他放弃的那一方,终究还是会意难平。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我……我放弃尊严,选择了活下来。”
除了那个人外,是谁帮她解毒都无所谓了。
第一百零五章
说到这里; 情女好像再也受不了一样,突然弯下腰,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剧烈; 似乎要把自己的心肺都咳出来。
在原地沉默片刻,衡玉缓缓走上前:“冒犯了。”弯下腰搂住情女; 并且不断催动自己体内的灵力,想要给情女取个暖。
情女睫毛轻轻颤了下; 没拒绝这份善意。
“情女前辈可要休息会儿?”衡玉低声问道。
“不必了; 歇会儿后,我未必还会有诉说的欲望。”情女直接拒绝衡玉的好意,“你也起来吧,顺便为我泡壶茶水; 说了那么长时间,我倒是有些渴了。”
衡玉轻叹了下; 从储物戒指里找出一条干净的斗篷披在情女身上。
随后,衡玉取出一坛酒和两个酒杯。
“比起喝茶,我觉得喝酒更应景些。”
…
东霜寒的春毒解了。
她原本是肆意生长的芙蓉花,骄傲且肆意。
那一夜,直接将她的所有骄傲折断。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 就很难出来。
东霜寒不告而别,离开了小镇,在沧澜大陆里游历。
她中的春毒太深; 解毒过程又拖延得太久; 于是身体一直留有后遗症。
那段时间; 她几乎自暴自弃。
甚至在双修之时慢慢研究出了一条全新的大道——双修道。
谁都不能否认东霜寒的惊才绝艳。
就如剑宗始祖以剑问长生; 从而这世间多了剑道。
就如佛祖以无上佛法问长生; 并且创立佛境; 从而这世间多了佛道。
东霜寒这一步迈出去,成就几乎可以与剑宗始祖、佛祖他们比肩。
慢慢地,东霜寒完善双修功法、完善媚术,研究出倾慕值和记录倾慕值的身份玉牌……
一切准备就绪,她着手创立合欢宗,并且为合欢宗定下及时行乐的宗旨。再之后,她生生撑起合欢宗,以一己之力将合欢宗送入五大邪宗之列。
如此惊艳的成就背后,东霜寒也有自己的痛苦——她没办法过心魔关。她已经在元婴后期停留百年之久,但无论如何都寻不到突破化神期的契机。
为了解决心魔,东霜寒启程前往无定宗见虚乐。
距离他们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足足三百年。
虚乐还是那位朗朗似月的佛门之光,她却轻纱披身,有如媚骨天成。
东霜寒没进无定宗,只是站在小镇湖边,问虚乐:“佛要如何为一人动情?”
“佛渡无量众生,众生于佛眼中皆是平等。”
“虚乐。”东霜寒问,“你对我,当真连一丝心动都没有吗?”
她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纵使只是一丝也好。”
虚乐双手合十长叹一声:“何必执着?”
没过多久,虚乐成就无上佛法。
得知消息后,东霜寒一夜白头,没过多久,她就顺利迈入化神期。
…
酒已经温好。
情女直接拎起酒壶,把酒往嘴里灌:“你知道我一夜白头的原因吗?”
衡玉端着酒杯,慢慢抿了口酒。
酒有些烈,她不是很喜欢这种味道,就默默把酒杯放回到桌面。
“三百年时间里,应该不止前辈一人修为毫无进展,虚乐佛子那边怕是也一直停滞在原地吧。”
情女歪了下头,好奇地盯着衡玉:“你继续说。”
衡玉整理一番思路,继续道:“虚乐佛子应该一直心存愧疚。祖师困于情欲求不得解脱,他那百年时光里,同样不得解脱。”
“后来祖师为了突破化神期,决定去无定宗见他。这其实也说明,祖师愿意面对过往的那些不堪了。所以虚乐佛子心底的愧疚终于减淡不少,这才顺利成就无上佛法。”
“前辈一夜白头,是因为意识到了虚乐对你的愧疚。那时候,你的心魔淡去不少,于是顺利突破化神期。”
“……没错。”情女淡淡道。
顿了顿,情女又问:“你看得这般通透,那你能告诉我……虚乐他可曾对我动过心?”问起这个问题时,情女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似乎是害怕从衡玉嘴里听到一个格外残忍的答案。
衡玉默然片刻,摇头:“晚辈不知。”
故人已逝,谁又能说得清呢。
情女苦笑了下:“也对。我身在局中尚且分不清他对我的感情,更何况是你。”
沉默片刻,情女问:“你在幻境里玩得如何?”
衡玉轻笑:“玩得很好,算是了却一番心事。”
情女眉梢微挑,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落在衡玉脸上:“你们二人破除幻境的速度,比真实的恩爱夫妻还要快上许多。其实我很好奇你们的故事。”
衡玉笑而不语。
她并没有太大的倾诉欲望。
也不会觉得,情女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她,她就必须把自己的事情也摊开告知。
情女笑了下:“不愿说也罢,但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为我解惑。”
“情女前辈请说。”
“你心悦于那位佛门之光?”
长廊外突然刮起一阵风。
门没有闭紧,被风吹得吱呀作响,越发衬得室内一片静谧。
稍等片刻,还是没等到衡玉开口回答,情女轻笑起来:“是回答不上来,还是不方便回答。”
衡玉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情女笑声更大。
见面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是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畅快。
“心悦。不心悦。分明就只有两个答案,为什么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笑着笑着,情女又拎起酒坛子喝了几口酒:“说实话,我真想把你拎到问心镜面前,让问心镜来拷问你的内心。”
衡玉很平静,甚至饶有闲情地问道:“问心镜?这是什么法宝?”
“这是当年我闲着无聊炼制出来的。问心镜是一镜两面,当有一个人站在问心镜面前时,他所心仪的人若是同处一地,就会被问心镜直接召唤过来。”
衡玉点头,等着情女继续介绍。
“问心镜一镜两面,被召唤过去后,你们两人会身处于同一个空间,但这个空间暂时被问心镜一分为二了。只有完成问心镜的拷问,你们才能顺利汇合。”
衡玉眨眼:“问心镜会拷问什么,要如何进行拷问?”
情女想了想:“打个比方,你站在问心镜前,如果镜子把你照得清晰无比,这说明对方对你用情至深。如果镜子完全照不出你的身影,说明对方从未对你动过心。”
“这面镜子,可以体现出对方对你的动心程度。但你并不知晓自己对对方的动心程度。”
衡玉一只手托腮:“原理应该和记录倾慕值的玉牌差不多吧。”
“的确差不多。”
两人聊了会儿问心镜,稍微放松放松气氛,情女又开始介绍起以前的事情。
…
了悟身处于一间密室里。
这间密室并不大,正中央摆放着一本古籍和一个蒲团。
观察片刻,了悟缓缓走过去,弯腰捡起古籍。
他将古籍翻开。
古籍扉页上写着的那行话映入视线——
'近来钻研佛法多有感悟,遂成此书——虚乐'
这是万年前那位虚乐佛子对佛法的感悟吗。
了悟心下想着,盘膝坐到蒲团上,理了理僧袍衣摆。
他正要从储物戒指里取出香,焚香后再进行阅读,就见有道金色字迹缓缓浮现在半空中:【将整本佛经理解完,可见问心镜】
问心镜?
想起这件法宝的用处后,了悟缓缓抿紧唇。
他轻吸口气,摒弃掉所有杂念,焚香后垂下眼,认真阅读起古籍来。
慢慢地,他的神情变得若有所思,时而蹙眉,时而赞同点头。
整本感悟并不算厚,了悟用了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完全阅读完。他合上书籍,闭眼慢慢理解其中一些佛理。
在这个小小密室里,时间缓缓推移而过。
等了悟再睁开眼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