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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玉眉梢微挑:“……你不会是被刺激得黑化了吧。”
黑化?
了悟从字面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慢慢摇头。
“那你还这么心平气和与我对话。”
“你吻贫僧一下,贫僧就告诉你原因。”了悟含笑说。
衡玉转身走人,连灯笼也懒得抢回来。
但才往外走了两步,她就被了悟攥住袖子:“贫僧会服下忘忧果。千里迢迢从封印地赶来此处,洛长老连些许时间都不愿意空出来吗?”
衡玉不得不停住脚步:“那你说。”示意他在此地说话。
了悟说:“去茶楼坐着吧,夜间寒凉,你体温太低了。”刚刚触碰她右手时,他便注意到这点。
两人沉默着往街道走去。
衡玉快步走在前方,了悟始终不紧不慢提着灯笼跟在她身后。
他穿了那套她送的青色长衫,头上戴着斗笠,即使是近看,一般人也没法认出他是位佛修。
走回到刚刚吃饭的酒楼,衡玉直接领着了悟走进三楼包厢。他们订包厢时直接订了一夜,现在正好用上。
包厢里没人,正适合谈话。
在椅子上坐好时,衡玉瞥了悟一眼,觉得他应该没吃饭。
紧抿唇畔,衡玉叫来小厮点了碟枣泥馅的山药糕,以及两碗枣熬的粳米粥。等小二上菜后,她将山药糕摆在中间,又把一碗梗米粥推到他面前:“吃完东西再说话吧。”
了悟解下斗笠,又示意她解下面具。
瞧见她果然解下面具,了悟无声笑了下,乖乖握起勺子,一口接着一口把梗米粥用完。
衡玉只是动了两勺梗米粥就没再动过勺子,了悟知道她已经吃饱,只是为了让他用些东西才说自己饿了。
他握起一块山药糕,迅速解决掉它后,对衡玉说道:“好了。”
“你说吧,我听着。”衡玉点头,顺势放下勺子,把那碗基本没怎么用过的梗米粥推到一旁。
了悟凝视着她:“贫僧收到忘忧果后枯坐多日,始终想不明白很多事情,便去佛殿里继续枯坐。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想明白一个道理。”
衡玉直觉这个道理很重要,她抬眸与他对视,等着他的下文。
“就算服用下忘忧果,忘掉对洛主的感情又如何?贫僧再见到你,依旧会对你爱慕难舍。”
衡玉仿佛是被这句话烫到般,猛地别开眼睛,不再与他对视。
了悟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去牵她的左手。
衡玉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她的思绪格外混乱,等她再醒过神时,她的左手手心已在了悟面前摊放开来。
那不深不浅的刀痕落在她白皙而修长的手上,格外狰狞。
了悟垂下头,虔诚亲吻她的手心,似乎是想借此抚平她的痛苦。
“了悟……”
衡玉不自觉出声。
她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和她脑海里预期的并不一样。
了悟轻应一声,吻完手心,他辗转去轻咬她的指尖。
冰凉的指尖被滚烫的温度覆上,衡玉不自觉想缩手,但被他攥紧着,她轻道了声:“别咬,脏。”她用过饭后提着灯笼到处走来走去,肯定蹭到了很多灰。
了悟松口,仰头看她。烛光掉落进他的眼里,便化成一片星海。
衡玉被他看得酸涩,再次别开眼。
“洛主身上的熏香是雪松。”
“因为我喜欢这种香味。”
“香味太浓了。”了悟撩起她垂在胸前的一缕碎发,递到鼻尖把玩,“真的很浓,你是不是也要靠着它才能静心了。”
“你玩够没有。”衡玉平静问他。
这种平静反倒让了悟轻叹了声。
“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衡玉又问他。
了悟眉间染上怜惜:“贫僧的姑娘遭了这么大罪,贫僧想来见见她罢了。”
衡玉眼里泛上淡淡水色。
但她眨一下眼,那抹水色便迅速消失不见。
“你现在见到了。”
了悟扣紧她的左手,像是要为她暖和身体般,并不在意她现在摆出的拒人姿态:“洛长老,你说,如果你以后再也没办法遇到一个比贫僧对你更好的人,该怎么办?”
衡玉平静道:“再养成一个就好了。”
了悟轻笑了下,照她这句话,他也是被她养成的。
他觉得有些难耐,就将她左手袖子往上拉起,瞧见那串相思果手链还在她腕间,他眼里的笑意更多了些。他低下头吻她的手腕,动作幅度大了些,手链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清脆而动人。
了悟听了一会儿的铃铛声,才说:“不会有人比贫僧更好。”
“那又如何?我为何非要找个道侣?”
“也对。但有时候你太孤单了,漫长的生命里,我希望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物能够陪着你。”停顿片刻,了悟说,“其实说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贫僧就是最好的。以前不好意思说,事到如今,若是不说,又怕没有机会了。”
“你想让我对你心怀愧疚吗?”衡玉表现得格外冷淡,她甚至对了悟亲吻她腕间的举动无动于衷。
“不是。”了悟抬头看她,“只是想让你更爱贫僧些。日后贫僧再对你爱慕难舍时,你也是同样地深爱着贫僧。”
这句话他说得很慢,话音落下后,他将一根合欢花玉簪轻轻放到她手心里。
“之前那根蝴蝶玉簪你没收下,想来应是不喜欢的,这些时日贫僧又重新雕了一根。”
衡玉不知道她眼尾已是嫣红一片,眼里的水色再也无法遮掩。
她低头看着那精细到极致的合欢花簪。
“不恨我,不生我气吗?”衡玉慢慢抿紧唇,“我明明答应会对你越来越好,现在却也转换了立场,和那些人一块儿逼你。你真的……不生气吗?”
了悟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难过。
这些时日,她就是这么自我煎熬着的吧。
“洛主。”
“你忘了吗,你告诉贫僧,佛祖介入了。”虽然她说出来的用意,在于劝他乖乖服下忘忧果。
“你会这么做,是因为你知晓,如果你不主动转换立场逼贫僧,再过不久佛祖就会给贫僧降下预兆,那时,所有的折磨都是贫僧的。”
他若是不辜负佛门,就只能主动辜负对她的承诺。
她正是想到这点,才会先他一步做出这一系列事情。她所受的煎熬与痛苦,都是代他受的。
衡玉看着他。
慢慢地,她抬手扶住他的颊侧。
了悟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把手挪开:“贫僧从未见过比洛主更温柔的人。”
“你一直是这么看我的吗?”衡玉笑了下。
她一眨眼,眼尾便迅速划下一滴泪。
衡玉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哭了,直到她察觉到了悟顺着泪痕一点点亲吻到她的眼尾,她才意识到这一点。
“别哭。”
了悟的声音里夹了颤抖。
那滴泪滚烫到他浑身都在发热。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忍不住抱紧她,想要为她化去这夜间浓重的寒意。
“不要难过,不要再自我折磨。贫僧已经想过了,你承受了如此大的痛苦培养出忘忧果,贫僧会服下它渡过情劫的。渡过情劫后,所有人都没有理由再阻止贫僧对你爱慕难舍。”
“你……”
衡玉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她无奈地看着他:“你就这么确定吗?”
话没说尽,了悟却轻易猜出她想问的是什么。
“是的。就算忘了对你的感情和记忆,再见到你,贫僧依旧会为你而神魂颠倒。”
“更何况现在仅仅只是忘了感情,连记忆都没忘却。”
了悟去抵她的额,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喜欢你这件事已经成为一种本能。你说,若是连灵魂都在为那人共鸣,服下忘忧草淡忘感情算什么。”
衡玉忍不住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下一刻,克制的吻落在她的唇角。
察觉到她没有任何抗拒,反而微微启唇无声邀约后,那个吻才精准落到她的唇上。
他吻得有些生疏,吻到额间出了层薄汗时,才终于找回丢失的技巧,主动得让衡玉最后无力招架。
“了悟。”衡玉低低喊了他一声,声音从唇齿间溢出来。
了悟意识到什么,微微退开些许,眼眶湿漉漉地与她对视,让她续上呼吸。
衡玉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发现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突然轻笑起来,睫毛乱颤划过他的眼睑:“那我等你啊。”
她说得很慢很慢。
到最后时,尾调上扬,声音听起来格外娇俏。
她的睫毛像是羽毛般,划过他的眼睑时,他的心尖在为她发颤,了悟没忍住,仰头吻她的眼尾。
衡玉任他吻着。
两人身上的味道都是雪松香,她将他搂得更紧。
指尖在他颈间动脉胡乱摸索着,有时会蹭到他的喉结。
她从未有过这种冲动,想要倾其尽数去喜欢眼前的人。
他太值得。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用细绢帮了悟擦拭掉他唇边蹭到的口脂后; 衡玉与他一道离开酒楼。
夜深后,街道越发热闹。
衡玉站在卖面具的摊子前,挑中一张羽毛状半面面具; 付过钱后为了悟戴上。
面具遮住他左半张脸; 露在面具外的下颚线条越发分明。
衡玉提议:“我带你去猜灯谜吧。”
花灯节最经典的活动之一就是猜灯谜。
她是已经玩腻,但了悟应该没怎么接触过。
了悟唇角微翘; 面具下的眼睛幽深而温柔:“你高兴就好。”
刚开始那几道题都由衡玉出手,等了悟熟悉猜灯谜的思路,剩下的四十多道题全部都由他出手猜中。
摊主将那盏最精致的玉兔抱月灯递给衡玉。
衡玉接过,将灯笼提到眼前; 刚想细细欣赏一番; 不远处传来到惊呼声:“原来你在这里。”舞媚挤开人群跑到衡玉身边,刚想问她跑去了哪里,视线落在那与衡玉十指紧扣的人身上时微微愣住; “你是……了悟!”
了悟一手与衡玉十指紧扣着; 只是左手立掌于身前行礼:“媚主。”
舞媚讪笑:“打扰了。”转身直接溜掉。
她来得快; 去得更快。
衡玉笑了下。
城墙那里开始燃放烟火; 集市里的喧闹声更重。
衡玉踮起脚; 凑到了悟耳边跟他说话。
说着说着,她咬了下他的耳垂。了悟怔怔侧头与她对视; 揽住她轻吻。
满天烟火、无边喧嚣; 都成陪衬。
…
花灯足足燃了一夜。
待到晨曦破云而出,花灯也终于燃尽,只剩红艳的灯笼依旧静悄悄挂在街道两侧。
集市里的人们玩闹了一夜; 现在已经筋疲力尽; 纷纷回去休息; 衡玉与了悟步行在静谧的街道上; 她一路送他出城。
“你先回去。”衡玉对他说,“以前都是你在目送我的背影,现在我们换一下。”
了悟有些不舍得。
但见她坚持,他笑说:“一起转身吧。”
衡玉扬眉:“那好。”
衡玉往后退了两步,朝他挥手。
这个举动如同开关般,他们同时转身,背道而驰。在即将拐弯时,衡玉停下脚步,回头想再看他一眼,却发现他早已先她转身,正在远远目送着她。
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对视。
衡玉再次用力挥手。
回到宁榆峰时,正巧碰到师父游云。
游云懒洋洋打量她。
她下巴还是瘦削,容色却并不像前段时间那般冷淡苍白,反而带着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