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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见:“……”
她眨了眨眼,伴随着沉默,望进了沈弃那双动荡不安的眼中。
还未来得及说话,沈弃一下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要说了,一定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林寒见无言以对。
沈弃拽着她的手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突兀地道:“曾经我最相信交易,但面对你,我连可靠的交易手段都失败。你现在说偏向我,即便是我也无法立刻相信。”
真可笑,他又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东西都摆到他面前来了,反而不敢相信。
林寒见颔首,表示理解。
他们果然很不合适。
她提醒沈弃:“你可以放开我了。”
沈弃充耳未闻,纹丝不动反而还更握紧了她的手,问道:
“你为了封决而来是不是?”
“不全是。”
从逻辑来说,不能完全清除封决这件事的存在。
沈弃的神色瞬间黯淡,他讽笑:“果然。”
“但我就算是为了此事,也不必要非要出现在你眼前。”
林寒见看着他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沈阁主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她手腕被捏得有点酸疼,只好再次道,“请放开我,沈弃。”
沈弃抿着唇,借着力道陡然将她拉近。
林寒见踉跄两步,没太反抗,她怕动作大了把这正在病中的沈弃伤着了。
沈弃抚上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引得她不禁抖了抖,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唇边,摩挲时视线牢牢地锁住她,将她的一切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轻而小心地垂首贴在她的额首,喃喃道:
“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林寒见,你连一个确切的理由都不给我,就指望我什么都交托给你。”
他克制地触摸着她,意识到她没有半点反感的迹象,才继续说下去:“我也不是永远都一样清醒理智,你要给我点好处才行。”
“你想要什么好处?”
林寒见问的直接。
沈弃的动作停住,他幽幽地看着林寒见,脑袋侧开,面面相对的亲昵姿态顿时变为了相拥,沈弃贴在她的颈侧,修长如玉的脆弱脖颈毫无防备展露在林寒见的眼前:“说你喜爱我,我要听你亲口说。”
林寒见难得跟不上沈弃的思路。
她分明解释过这种感情似乎还不到喜爱的程度,而沈弃的意思也是不会要这种“施舍”的感情。
如今他却说了这么句话,令她不解。
“……你连这句话都不肯说,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你因我而有了动摇。”
沈弃的胸腔中传来讽刺的闷笑,“还是你看的清楚,这点留恋,确实不足以称作是喜爱。似是而非。”
林寒见不否认,只是垂眼看了看两人现在相拥的姿势,觉得整幅场面怪异至极:“那你可以放开我了。”
她第三次这么说,沈弃这次依言放了手,松开她并往后退了一步,两人的距离还在超越正常范围的过度亲密距离中。
他的脸色和肌肤都很苍白,瞳色被一点水色晕染开,剔透空灵。他瞧了林寒见一眼,转身往书房内走。
走了几步,发觉林寒见没动。
沈弃回头:
“你不是有事问我么?”
“你愿意说了?”
林寒见跟上去,问完这句话就觉得多余,她紧接着陈述道,“我绝无任何羞辱你的意思。”
不论是轻蔑,还是施舍,都没有。
沈弃一脚踏进了书房,闻言唇角掀了掀,却没什么笑意:“你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你只在我面前出现。”
林寒见滞了滞:“你让我走后,我见了慕容止一面。”
“……”
沈弃的呼吸都停了一下。
他脚步停住,看着林寒见的目光充满谴责。
林寒见觉得他好像随时想冲上来跟自己打一架。
但他似乎又非常的疲惫,胸膛起起伏伏,死死地盯着她,最后才冒出来一句:“精妙的话术,真不错。”
充满了讽刺意味的夸奖。
对沈弃而言却太没什么生气的实感,他真正生气发怒并不是这样小打小闹。
林寒见拦住他的去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要牵扯到感情的事,沈弃的阴阳怪气就会重现江湖,并且加上多种附加buff,诸如情绪不定,言辞更加弯绕曲折等。
林寒见之前也能很好应付,现在不巧,她自己都陷入了陌生的情绪,对沈弃的状态难免茫然。
沈弃凝望着她,半晌。
“不就是那点留恋么?”
他轻描淡写地道,“我接受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次去妖界; 翙阁损失了部分暗桩,顺势换了一批新的。”沈弃将一份名册放到桌上,距离对面的林寒见不远不近; “借着动荡的事立了功,取得了信任,用他们去做煽风点火的引子,真正要动手还是得妖界自己人来。”
林寒见抓住重点:“你那时候就在策划这件事?”
“怎么?”
“当时你就想到日后要对付封决。”林寒见道,“趁乱推上去的可不能是随便扯出来的新人,应当是埋在妖界多年更深的暗桩。”
沈弃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是。有备无患,我要摧毁王座也不是一时兴起。”
林寒见伸手去拿名单。
沈弃瞧了瞧着她的表情; 慢悠悠地道:“你不会是觉得,我要摧毁王座; 单纯是为了你吧。”
林寒见不假思索:“不觉得。只是认为有我的因素。”
沈弃若有所思:
“所以你才来管这件事。”
林寒见点点头。
名册上备注详细; 职位身份和近期联络都有记载。
沈弃蓦地轻咳了两声。
林寒见抬眸看他。
沈弃道:“翙阁是我的产业,但连通太多; 部分人不是为我卖命,是为自身。我要做的事太大; 就不能把他们当无知无觉的死人。”
林寒见愕然:他这是在……解释?
解释他做这件事,并非全然出于对她的念想。
林寒见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片刻前他们的对话,沈弃以“接受”作为结语,倒是省了她的事; 可是与他自己说的话自相矛盾——表现得绝不会容忍这点微不足道的偏爱; 结果,还是接受了啊……
“我能理解。”
林寒见的手指在名册边缘摩挲两度,“只是佩服你行事细致; 总有后手。”
沈弃轻笑:“有备无患; 彼此彼此。”
夕阳余晖渐深。
林寒见合上名册; 手边是一份暗道地图。
“计划周全,箭在弦上……我好像忘了问,你这么做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我是个商人。”
沈弃意有所指,“当然是为了我自己。三方势大,翙阁处在中心漩涡,不做点什么,不日将危。”
“树大招风,你做得再隐蔽,翙阁是得利方,迟早会被看出来,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沈弃颇为赞同:“确实。所以我只是削弱各方,没有更进一步,而此事毕,我会诈死。”
“……”
林寒见的动作顿住。
沈弃顺势道:“本来还想看看你到时候会有什么反应,看来是不成了。”
林寒见默然地看了他几秒:“借假死急流勇退,毕竟你是翙阁实际上的支柱,不错的办法。”
沈弃嘴角轻撇。
林寒见没去注意他的表情,思索一番,问:“你假死,准备推谁上位?”
“风季。”
林寒见回想了一下风季这个人,确实能看出沈弃对他的培养,但还是太嫩了:“风险比较大,你应该做好准备了吧。”
“他能力不足,正好翙阁吃些亏,免得太遭人眼红。”
林寒见道:“原来如此。”
看来沈弃早有决心,自己这一遭也要放些血。
说完这句,暂且无话可说。
沈弃既然不是一时兴起,这么说来,她实则没什么立场插手。
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和合理性在这件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所有人都有其本源的行动方式和轨迹。
她原以为此事因她而起,将自己想的太重要,这才不合理。
沈弃的目光一直若有似无地停留在她的脸上,没有错过她分毫的表情变化。
其实,他有多少私心,自己也数不清。
削弱其余几家的想法早有,途中却改变过念头,事到如今又拿出来启用还提早为之,起承转合皆与她有关。说的那么冠冕堂皇,险些沾上仁义的边缘,到头来还是撇不清掠夺的私心。然而这话说出来,她便会将封决的事往自己身上揽,这点光是想想就令他非常不快。
他不算说了真话,也不算在说假话。
阻拦的同时亦有弊端,他不快点拿出新的、独与他有关联的新理由,恐怕她又会跑。
“你——”
沈弃朝她走来,似是有话要说,行了几步脚下发软,身形踉跄不稳。
林寒见伸手扶住他,揽过了他半边身子:“你还好么?”
沈弃闷咳了两声。
林寒见便接着道:“你今日喝过药了么?”
“……还未。”
沈弃摇了下头,低声道,“好苦。”
林寒见:“我看你之前几次倒是喝的面不改色。”
沈弃回道:“我总不能在这时垮掉。”
林寒见默然,很是明白他这话能延伸出来的多种意思,还夹杂着几分生无可恋的颓丧。
沈弃捉住她的手:“你陪我去喝药。”
林寒见没动:“我现在出现怕是不太好。”
“我让人把药送进来。”
沈弃顺势靠在她身上,他身量不低,脑袋侧歪在她的颈窝,一副没骨头的伤重姿态,“实在太苦,你陪我说说话。”
林寒见推开他的动作停下,想起项渔舟前段日子陪出来的那些药的气味儿,勉强对“吃药很苦”这件事生出点同理心。
…
沈弃的药都由项渔舟亲自经手,旁边还不止一个人看着。
连日来主动听见沈弃催着喝药,项渔舟正觉得惊异,一旁的宋医师就变了脸色。等传话的仆从退下,宋医师将项渔舟扯到一旁,声音压低,神色惶惶:“项先生,阁主的情况你应当也诊出来了。”
项渔舟看看他:
“自然。”
“我观阁主近日性情反复,处事多变,如今还主动要求喝药……”宋医师憋着股劲儿,一鼓作气地道,“怕是真的脑子不太好了。”
项渔舟:“……”
项渔舟完全不信这话,可宋医师不依不饶,还罗列心情郁结的种种案例,最后心一横,说出了上次沈弃和他的对话,项渔舟猛然想到林寒见,脸色当即也变了。
药熬好了。
项渔舟送去,坚持要见沈弃一面。
沈弃坐在屋内,一手还拉着林寒见的手,闻言眼中浮现些许不解。
林寒见低声道:“项医师素来谨慎,从不无的放矢,还是见一见比较好。”
沈弃搭在她腕上的手指瞬间收紧。
林寒见:“我先……”
“一时半会儿不必放结界,你去那扇实木屏风后暂且遮掩。”
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沈弃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语调同样放的低,靠近她说着悄悄话。
林寒见扫了眼他攥着自己的手,点头答应了。
沈弃便牵着她去往屏风后,近旁就有张软榻,他顺势坐上去,半躺下来,宽大的袖口遮住两人相连的手,在外看不出异样。
林寒见看着他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呼吸窒了窒,没想到他的打算是是如此。
沈弃眼神向上,对上她的视线:我请人进来了?
林寒见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