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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弃的闷咳止住了,长袖顺着掩住嘴唇的手边滑落,露出一截白瓷般的小臂。
林寒见已经完全想清楚了:“你此番作为,是逼陆折予认同你的存在,就是在试他的底线,逼他忍耐你要同我接近。陆折予那个人最守规矩,你要是不和他谈这个,他可以理直气壮地阻拦你,如今只能压着火气被你耍。”
“用那些好处换这点情绪上的打压挑拨,沈阁主可真舍得。”
沈弃已经放下手,先前露出来的那片肌肤温度冰凉,他的眸色比这更冷:“用你的事来抵,确是我交易的准则——若要得到,必先付出以交换。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你欠陆折予的人情。”
她都不想和他牵扯那么多,凭什么到头来就肯欠陆折予的人情了?
他绝不会给陆折予这样好的机会,他要将林寒见和陆折予之间能有的联系一点点斩断,终要他们殊途陌路,不成眷属。
只要林寒见仍未动心,一切皆可挽回。
成亲?
想都不要想!
沈弃心中怨憎陡现,却被一阵强烈的悲哀压了下去:方才他咳成那样,她居然还在想陆折予的事,总觉得……有点难过。
林寒见眼睁睁看着沈弃的眼尾逐渐染红,心中顿时慌得一批:卧槽?!我说什么了,他这是什么表情,该不会要哭吧?等等,沈阁主哭是不可能哭的,陆折予哭他都不可能哭,这绝对是气的!
沈弃气到眼睛红,估计马上就要打人了!
“是我猜错了,抱歉。”
林寒见表情严肃地道了歉,转身就走,“打扰了。”
虽然她前半段没猜错,但这种情况还是先走为妙。
“你——”
沈弃想喊她都来不及。
视线稍偏,陆折予就站在不远处的桅杆下望向这处。
沈弃同他目光相撞,刻意弯眼一笑,好似方才同林寒见的交谈十分愉快。
陆折予眸光晦暗。
……
抵达星玄派,时值黄昏。
星玄派上下沐浴在一片暖金色中,山门处的白玉石阶被照得映亮润泽,一排排人影被整齐地拉长。
“来的人……真多啊。”
林寒见小声嘀咕了一句,手背覆上了一抹温热。
陆折予碰了下她的手背便撤离,怕冒犯了她,只朝她走近了点:“手有些凉,你站在结界外太久了。”
“这里景色更清楚。”
林寒见下颌朝着山门处点了点,“要是你的同门待会儿问及我,你能避则避,不要说太多。”
现在的情况复杂不太好说,陆折予又不是圆滑的人,很容易露馅。
陆折予默了默,道:“他们也曾经是你的同门。”
“我叛出的时候就不是了。”
烁金麒麟舟准备降下,结界收起,舟中众人出来,林寒见不欲再多言。
司阙真人是位好师父,她遵循主线做任务,与星玄派的规矩相悖后,留下许多礼物和司阙真人修炼会用到的材料。司阙真人将那些东西都从峰上的悬崖边扔下,对着虚空道:“你选了自己的路,不必对我心怀愧疚,此后恩断义绝,自行珍重吧。”
林寒见通过系统提供的传影石看到了这一幕。
立场不同,恩断义绝大约是最好的选择。若陆折予这般,夹在两方之间才最难办。
星玄派众人一半是为了迎接沈弃,一半是为了看陆折予这位由“荆梦”变成“林寒见”的恋人,至于大师兄么,自家人不必将排场,又不是下山历练需要迎接的阵仗,意思意思就行了。
林寒见能感觉到许多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很快,这份注意就被没戴面具的沈弃夺走,多年神秘被揭开的新奇感迅速压过了八卦之心,这些弟子显然没想到沈阁主有朝一日会不戴面具,一睹庐山真面目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有了沈弃完整的容颜在前面顶着,林寒见面临的压力小了许多,轻松混过了开头的寒暄。
陆折予要将林寒见带回凌遥峰,安排住处的弟子下意识地看向了一旁的沈弃。
“看我做什么?”
沈弃笑眯眯地问,“我仍住曜日峰便是。”
弟子无端觉得沈阁主这次的笑最是令人心底发冷,有种说不出的可怖意味,可明明眉眼笑意暖融,语调温和,不知何以让他生此联想。
林寒见全程没有多言。
凌遥峰大的能放下无数间屋子,只是没造罢了,况且她先前住过的地方,算起来和陆折予都能看作是隔了一条街。
两人去往凌遥峰。
陆折予多看了她几遭,又停下步子,微微垂首,姿态顺服地问:“你可想去别的住处?和我同住凌遥峰,许是对你名声不好,方才沈弃在,我一时昏了头,对不住。”
林寒见不是很明白一个那么大的地方为什么也能算是名声不好,又不是没有别的地方住。可能他们是觉得有情人在一起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吧,但是就算要发生,住不住在一起能说明点啥啊?要发生不随时能发生吗,陆折予修为那么高,放个结界这些师弟师妹谁能看得出来?
但听陆折予这么规矩正经地将这事拿出来说,林寒见稍懵地眯了眯眼,想起陆折予端方严谨的性子,便道:“我住何处都不打紧,嗯……暖春阁就不错,那儿风景好,还清净,我记得因为路不大好走,常年是没人住的。”
陆折予的眼神暗淡几分,没有异议,只是道:“我先送你过去,有什么缺的再让管物资的弟子送。”
林寒见没察觉出异常,或者说,她不觉得这件事能有什么异常,爽快地应下:“好。”
第八十九章
星玄派中外客增多; 来往弟子皆是行色匆匆,忙碌不已。
林寒见作为难得的闲人,每天要操心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怎么回应陆折予的求婚;二是; 怎么阻止沈弃作妖。
作妖。
这个词用在沈弃身上太违和了; 仿佛他是什么心思奇怪、行事无状的作精; 和他高贵的身份与稳重的形象不符。
但林寒见就是捉到了沈弃针对陆折予作妖的痕迹。
某日沈弃从她这离开,半道上见着了陆折予; 沈弃说话模棱两可,态度暧昧不明,好似与她方才相谈了何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私事; 然而他们不过是稍微讨论了一下易容和翙阁的事。
林寒见觉得沈弃奇怪,在她身上栽过一次还敢跟她提及翙阁内的事,他非要说; 林寒见也不是听不得。
要说沈弃当时对陆折予的那番话; 横来竖去是挑不出错处的,且并未言明不实的任何; 绝对说不上是说了假话,捏造事实;要说是谈了私事; 翙阁的内部事可不也能算是私事?
可旁人看不出来,林寒见却是知道的,沈弃说话间最会使坏,有时候稍微变个语气就是另一种意味,他人可能出错,沈弃这等惯会玩弄人心的人如何会疏忽?
沈弃就是故意的。
故意气陆折予。
林寒见就觉得沈弃怎么……这么幼稚呢?
气陆折予是能得到短暂的心里快慰吗?
但这有什么意义啊?
自从发现了这点; 沈弃再稍微有点动静; 本就了解他暗藏机锋的性子; 林寒见更是发现得频繁,又觉得这事奇奇怪怪的,特别像是什么影视剧里后宫争风吃醋的情节。
而且要说她能管吧,还真不好管——这种事怎么管?
又不是实打实地打起来了,还能讨个公道。连蛛丝马迹都摸不到,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的交锋间的事,压根没法儿摆出来说。
林寒见只好在沈弃又扯着由头来找她说话时,私下点明了:“你莫要总是去惹陆折予。”
沈弃面色不变,随性地靠在椅子上,双眸浸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逗他玩罢了,长日无聊,他又能得我求而不得的人,我看不惯,自然做点小动作。”
林寒见果真注意不到。
沈弃想。
他先前念及林寒见在某些地方又不够聪明,指的正是此处。许是因为她不曾红鸾星动,对□□上的细腻情绪无法感知得那般敏锐,在他处的机警仍起作用,然而她体会不了感情中的诸多患得患失、百转千回。
沈弃一早看出来,陆折予对林寒见珍重的程度已经到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地步,且他患得患失,压根不确定林寒见对他的爱意,因此分外容易被撬动心绪。
他用的手段根本不算高明,这种时候但凡林寒见肯出言,对陆折予表明爱意,从根源上稳定陆折予的心,他做什么都是无用。
所幸,林寒见未曾表明爱意。
林寒见听他这答复,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你还真幼稚啊。”
是你不知道这种事对一个期许你已久、又经历过你“死亡”的人,能产生多强的攻击性。
沈弃自然不会和林寒见点明这点,神态坦然地受下了这句评价。
此事在沈弃那方提了一嘴,暂且按下不表。
陆折予在求婚后,并未急着让林寒见给他一个答复,从不三天两头催着她给答复,不如说,陆折予压根没提起这个事。
如果他不是陆折予,林寒见会怀疑他只是随口提个求婚玩玩。
自然,这也正好给了林寒见想清合适办法的时间。
…
来星玄派中的诸门派弟子,同样对两件事十分关注:
一是,沈阁主面具下的真正模样;二是,由沈阁主通缉,又做了陆公子恋人的那位奇女子。
这部分人交谈中时常出现这类字眼,引得想要拜入门派的新来者按捺不住好奇,跟着问道:
“沈阁主当真露了真容?究竟是何模样?”
“那位奇女子是怎么回事?通缉令我等知道,可为何又能与陆公子扯上关系?”
“是……情债?三个人?”
八卦不愧是人类拉近距离的最佳良药,在一顿猛如虎的科普后,混杂各派的弟子迅速地和准备来拜师的新来者建立了巩固于八卦之上的新生友谊,并且随着探讨的持续推进而不断加深。
知晓那位奇女子住在暖春阁后,多少人都有意无意地朝着那边“路过”。
林寒见最近发现这群外派弟子可能是特别没见过世面还是咋的,暖春阁前这么难走的路都要上来执着无比地一览风景,丝毫不畏惧前方的崎岖艰险——可能这就是新生代勇敢无畏的精神吧。
热闹点没什么不好。
但偶尔林寒见会为了躲清净从暖春阁后更难走的路去林子里感受大自然的芬芳。
一日,她照旧躺在树上,听到了林间不大对劲的动静,夹杂着人的惊呼声,下意识地起身跟过去。追了段路,却古怪地再找不到半点声响,失去了方向。
林寒见在周遭观察了一圈,从草丛和树干上找到了点细微痕迹,跟着过去,正看到两名弟子被一股力量带着拖行,勒紧的地方还是脖子,两人脸都已经青紫,容不得多耽搁。
“何人敢在星玄派撒野,赶快将人放下!”
先拿星玄派的名头炸对面一波,管不管用且不论,气势要足——万一呢?
林寒见从储物袋中拿出各种小玩意儿往前砸,往常都很有用,这次对方意外的灵活,竟然没被砸中。
她甩出九节鞭,却不是冲着要直接触碰到对方的目的,而是借此甩出灵力,震荡前路空气,又攀上周遭借力点,以让自己的速度更快。
眼看这两人要共赴黄泉,林寒见总算是将他们二人抢了下来,只是两边一手一个不免狼狈,林寒见失了平衡,歪斜着往旁边踉跄了好几步,后背撞上了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