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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前护你,你便半点不动?”
咬她是他不对,但她就那么撒手看着,实在让人不爽。
封决比陆折予还直男,是压根没有恋爱神经。
不然哪儿能在那般爽快帅气的大战后,对身后的女子说出这等话来。
林寒见对他笑一笑,很温和柔顺的样子,两步迈过去,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举起手,用帕子为封决拭汗,分寸拿捏得极好,在封决可能嫌弃她磨蹭之前就收回了手,施施然地道:“我并不是半点不动,方才有刀飞过来,我便为自己撑起了一道灵力屏障。”
“……嗤。”
封决呵笑一声,被她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也就没空计较她随便来触碰自己的事,“好没志气。”
林寒见不恼,更不挑衅他,很平和从容地应:
“您凌空切下的那招,着实精妙非常,似有些眼熟。”
“对你使过的。”
封决将手掌搭在后颈上,扭了扭脖子,随口应答一句已然是很给面子,这就抬步要走了。
林寒见没留他,也没跟上去,而是留下来帮着打扫“战场”。诚然封决是打得痛快了,但这后续林林总总的事情,不能没有人管。
她既然决定要多线发展,还是跟着管一管。
感到打斗平息而前来清扫的侍女们匆匆赶来,见着了林寒见,陡然有种莫名的宽慰感,大约类似于“这般人物都留下来清扫,我们做这些也没什么了”的微妙心理。
凑近了,这些人便见到了林寒见脖颈边,随便弯腰动作从领口泄露出一二的咬痕,登时红了脸,不做二想便知道是王上咬的。
要说这位人类女子,实在是奇怪得很,难得不让妖讨厌就罢了,还能拿捏住王上的心意,多少次一旁的侍女都瑟瑟发抖地跪下了,她偏面不改色,三两句话就能扭转局势,令王上不会发火。
这人要是做他们的王后,他们纵然不喜人类,实则也能够勉强接受她的。何况她又好看又温柔,说话声都好听的不得了,浑身都带着香气,令人沉醉。如今更是知道了,她很有责任心,又会管事,实在是很不错。
“妖王殿中有位王后”的事本是在侍女中流传,随着此战的不凡,逐渐流传来开,成了妖界最近最大的谈资。
远在南边的沈弃收着了妖界这边定期上报的动向,对着纸张疑惑地重复道:“……王后?”
封决那样的妖,能有王后?
沈弃想一想对这位妖王的记载,觉得实在蹊跷,便吩咐下去:“加紧对妖界动向的注意,埋在那处的人手不必上妖王殿去,静候莫动,等着那位‘王后’何日兴起出宫来,仔细打量着。”
既能做王后,身份不一般,就自然有利用价值。这种价值说不准会在什么时候发挥,那点信息会在什么时候起作用,但有备无患,尽揽手中,方为上策。
“星玄派那边呢?”
沈弃问。
“目前未有什么大的动静。”
回禀的人措辞严谨,仔仔细细地道,“陆公子回去后,被扶川真人强令闭关,似乎境况还是不大好,只是不好近了打听,据说,已经用上了玄铁链。”
沈弃微愣,摇了摇头:“这是走火入魔还是真疯了……不若降道劫雷劈一劈他的脑子,好让他清醒了。”
话虽如此,沈弃却并非不能理解陆折予。天堂地狱一线之隔,陆折予本就往返两者之间,林寒见为他造了一个美好的梦,又以最惨烈的方式撕碎了这个梦。
反复迭起,梦境现实,陆折予是否还能分清、还愿分清?
沈弃揉了揉额,想着陆折予若不行了,对陆家与星玄派都是重创,他倒是能从中分一杯羹,落得好处,只是新生力量中再无人能如陆折予一般,这几界平衡就不好说了。
“这点好处我若得了,到头来也是我要费尽心思地维持平衡,不要也罢。”
沈弃叹一口气,喃喃自语,但不知道如何救陆折予。
事实上,他自己现在是否尚算正常,还只是强撑着一口气,都未可知。
沈弃处理了紧急的事,即刻出门。
他将上马车,车身便极速奔驰起来,朝着城外一户农家而去。
有一人在此苦修。
粗布白衣,眉目清俊。
是慕容止。
有关慕容止的事,沈弃知道得八|九不离十,无非是林寒见终究撬动了他的心魔,将他从摇摇欲坠的悬崖边拉回,可那份情爱的痕迹未能一举消除。
慕容止若能简单忘记,当初也不至于入魔。此刻他被灵山放逐苦修,假使能顿悟放下,便是真成全了自身,明悟佛道,可得超越当世的大自在境界。
沈弃从不自称好人,却与人为善,极会交友。此番不得不来扰慕容止的修行,实属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
找到人时,慕容止正在后院洒扫,他离开灵山后,一头乌发已垂至肩后,用一根藏青色的粗布随意缠着,搭在脑后;身形挺拔而沉默,分明有动作,却静止得仿佛与周遭景物交融。
“明行佛子。”
沈弃抱拳朝他一礼,左手持扇,“在下沈弃,前来叨扰,还望见谅。”
慕容止循声望来,视线清明镇定,容貌隐于这份过静的气质中,令人见之便不由得安定了:“沈施主。”
慕容止开口的这一声,让他周身即将要融化在自然之景中的飘渺悄然驱散了,他又重新站在了尘世间。
沈弃下颌绷紧,记起这就是林寒见唯一爱过的人,不知她是出于什么心理,然则这份虚无空灵的气质,他这个工于心计的商人是这辈子也达不到了。
明行佛子的这种状态……似是快得大圆满了。
沈弃胡乱猜测着,心中思绪百转,实际却不耽搁,紧跟着便道:“我有一事相求,还望明行佛子助我一臂之力。事成之后,灵山一应所需自当奉上,无念大师此前欠翙阁的过往,尽数一笔勾销。”
灵山是出家人的门派,所需的东西不能说是没有,但基本自给自足,重要的是后面那句话。
当初无念大师确实收了信将慕容止从魔界带出,但单打独斗要带走魔尊看重的用以打击修真界的人,又是在重重围困的魔宫,实在是不容易。沈弃出面说和,帮了一把,才有了这欠下的恩情。
慕容止向来尊师重道,此前入魔更是对无念大师愧疚难当,替师还情,他应该会应允。
果然。
慕容止听闻此言,朝他微微点头,安静如青松,又沉静如湖水:“沈施主请说。”
沈弃握紧了手中的玉骨扇,眉眼向下低压些许,眼中有某种激烈的情绪翻滚没入深处,他嗓音略哑地道:“敢问明行佛子,是否赠了林寒见一串贴身的檀木珠,你可知她如今正在何处?”
第一百零一章
沈弃能知道那串檀木珠; 当初慕容止突然出现救了林寒见,以及陆折予在疯魔时说出的只言片语占了一半一半。
林寒见身上带着慕容止的东西,且这东西能够与慕容止本人有所感应; 因而他才能到来得那般及时。
必定不是大的物件,那样不易携带。
小的; 轻便的; 或许还好藏起来的,又是这位灵山修行者能给出来的——
就是那枚檀木珠了。
沈弃比对着过往留存的画像,发现了这点端倪。
心细如发,多智近妖。
沈弃却全无半点欣喜得意之色,说到底他是快要束手无策,遍寻林寒见不得,只能从慕容止这里下手。
慕容止望过来,神色幽静坦荡; 眼中映着日光,似有清凌凌的水波泛起涟漪:“沈施主想要求的事; 就是这一件?”
“是。”
沈弃颔首; “不违佛子道义修行,仅求一人下落而已。”
慕容止道:“我不知。”
沈弃眼瞳微缩,慌乱从此处泄露了一星半点,他声线仍算平稳:
“佛家五戒; 不可妄语。”
慕容止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安然平静模样:“是。”
沈弃定定地看了他数秒; 从他无可转圜的态度中得到了答案; 无可奈何地闭眼一叹:“竟然……”
这最有力的一条线都无法延续。
真是棘手。
沈弃前些日子还在北方的陆家; 后直接南下; 从芜州辗转来到这座临海城池; 一路奔袭千余里; 纵有奇巧工具,长途跋涉的疲惫难以消去;加之他几乎没怎么睡过觉,连轴转地处理各项事务,还要分门别类地整合所有传上来的消息,大脑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这会儿说不好是失望还是遗憾,他闭上眼的瞬间,便感觉无数被强行忽略、压制下去的疲惫层层翻涌上来,沉重地袭向了他的大脑,令他暂时无法继续自如地调动思绪,仅能孑然地站在原地。
慕容止见沈弃状态不对——神色紧绷,双目紧闭,脸色憔悴而倦怠,一副随时都能倒下的样子。沈弃手中虽紧紧握着扇子,可那更像是一种理智坚守的最后防御,实际上已经疲于动手。
“沈施主可要歇息一会儿?”
慕容止眼睫轻扇,说话如和风细雨,温然隽永,“寒舍虽简,亦有粗茶。”
沈弃稍默片刻,应了:“劳烦阁下了。”
……
煮茶的器具简单,茶香并不悠远。
一切质朴。
沈弃望着茶壶下方跳跃的火光,神色渐缓,喝茶不是要紧,他方才疲惫至深,难以为继。当下思绪逐渐清明,他搭在膝上的手指抽了抽,像是触动了一个机关,整个人随之活了过来。
他抬头看一眼对座的慕容止,惊觉片刻前他似乎并非感觉到此人的存在,慕容止静静地坐在那里,呼吸的节奏巧妙地融进了天地间,无声无息地安然平和。
于是,沈弃跟着沉淀了心绪,却终究没忍住开口发问:
“明行佛子,世间情爱若为迷障,如何勘破?”
慕容止抬眸,目光隐约有讶异之色:“沈施主何出此言?”
沈弃顿了顿,摆手:
“……罢了。我一时兴起,佛子不必挂怀。”
他着实无意扰慕容止的心境,只是生来难得遇见如此困局,不是外物,而是自身。他无法抑制对林寒见的渴求,此前做得再如何,他心中仍有把握;林寒见逃脱后,他找不到她的踪迹,又亲眼见着陆折予的心惊变化,竟是难以笃定自己能否可以一如既往地永恒保持冷静清醒。
情爱,果真难测伤人。
不动心则已,否则便是患得患失、辗转反侧。
慕容止对沈弃的事知道得并不清楚,他很久不接触那般复杂的事。先前生活在闹市之中,喧闹纷杂;如今便是远离尘嚣,潜心修行。他这会儿最需要的,便是多种未曾经历过的人生。
柴火间迸出“哔啵”的声响。
慕容止缓缓道:“红尘留恋诸多,苦难诸多。忘却其一,直面其二,淡然其三;放下便是勘破,得大爱,无妄念。”
这番话,说得实在通俗易懂,又点到为止。
沈弃的错乱稍纵即逝,当下已然回归到寻常状态。
他呼吸内敛,再无憔悴之色:“佛子是在说我,还是在说自己。”
“世人皆如此。”
慕容止道。
沈弃起身,口吻淡淡,毫无锋芒亦不留余地:“若依此而行,其一我便无法做到。假使遗忘才无纷扰,我只能辜负佛子美意。”
他朝跟着站起的慕容止一揖:“今日种种,感念于心。尊师与翙阁过往,一笔勾销。”
喜爱伴随惶恐。
正因爱重才怕她有任何差错,即便时刻放在身边都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