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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掐着杯子的边缘,端起来喝了一口。
这水一点也不清甜,煮沸过后,淌过喉咙反有种干涩的味道。尤其是极为滚烫,她不小心,直接在嘴里烫出一个泡来,嗓子眼也跟被刀割过似的,带上了刺痛。
逐晨张开嘴哈了口热气,不敢暴露自己此举的蠢笨,将痛呼声咽了下去,眼里硬生生憋出点泪光。
风不夜身形一闪,白衣转至她对面。
逐晨遮掩着偏过头,想避开他的视线。然而一双手率先锢在她的肩膀上,叫她定在原地。
风不夜声音里的情绪复杂难懂,只听着低沉厚重:“若师父不在了……”
逐晨心说怎么又来?难怪有些人死之前能立个百八十遍遗嘱,是觉得阎罗王在他门前不停打转吗?
风不夜接着道:“这话上次是同你说笑的。”
逐晨茫然抬起头:“啊?”
风不夜的手已抚上她的脸,要将她眼角那点稀缺的泪水擦去。
“所以你不用为我难过。”
逐晨本来都快将眼泪吸回去了,可觉得对不起风不夜的这点柔情,又给苦苦挤了出来。
风不夜看在眼里,只觉得她是艰涩苦闷。
自出了朴风,他长久闭关修炼,风长吟又乳臭未干、性情跳脱,面对这样大的变故,逐晨不仅要独挑大梁,还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也是苦难这把刻骨刀,倏忽之间,叫她整个人脱胎换骨,一瞬千里,变化快得叫他都不敢相信。
仿佛昨日还是一个需要依靠着他,同他撒娇的孩童,今日已经像块千锤百炼过的巨石,身上有了无坚不摧的毅力,能他比肩而立了。
风不夜心志向来坚决,从不会为自己做过的决定感到懊悔。原先想到入魔、殒身,也只是为自己穷极一生仍难窥大道,存有些许憾意。人之生死对他则有如风沙过境,都是自然变迁,从来是寻常看待。而此时心中却无端生出一股怅然情绪。
他看不见逐晨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了,这突然窜出来的念头,让他意识到自己正觉得不舍。
他迅速将这些杂念压下,想到更远处的地方去。
来日魔气侵蚀,朝闻不知要面对何种困境,起码要将逐晨的顾虑消除,给她留些太平点的世道,不枉他重来一生。
风不夜思及此,顺着逐晨的头轻轻摸了摸,目光也变得更加柔和,笑说:“师父自会,一直陪着你。”只是再过不久,你就不需要了。
·
夜倾等人等在院里,几盆菜是越洗越精神,可梁鸿落久久不来,他们也觉得无聊了。
待月亮转过上空,要朝着另外一边落下时,一道紫光夹带着些许红色,似雷霆霹雳一样划破天际,从云层中直窜而下。
管事瞥见,惊叫了声,高举着手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那道闪电径直劈在自己院中。
好在没什么真的电光火石,再一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个人。
这人周身带了层肃杀的寒风,一出现,连栽种在坛里的花木都萎靡了不少。
梁鸿落猩红着眼,宛如一尊人间杀神,将驿站的管事等人震在原地,浑身哆嗦打个不停。
他瞥了眼院落,没寻到人,声音顿时跟结了冰似的,一个个地往下砸:“逐晨呢?”
夜倾朝上头指了指,不待说明,梁鸿落抓着剑飞奔而去。
管事好半晌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气虚道:“这人了不得……”
夜倾也觉得态势不妙。
当年攻打都城时,梁鸿落拿的是一副“天下与我毫不相干”的态度,夜倾当时觉得他这样的人极为可怕,无牵无挂,毫无缺钱。天底下没有任何事物能叫他惊惧退缩。
如今他发现自己错了。
愤怒果然还是一件很有杀伤力的武器。
夜倾谨慎问:“你们谁人向道君报的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魔修兄弟们纷纷道:“我怎么可能说奇怪的话?煽风点火的事我是一概不会做的!”
众人眼神四飘,在几十对闪烁的目光中看见了与自己相似的无耻,明白大事不妙。
想想梁鸿落,原本好好在魔修待着,向魔修众人交代琐事呢,没一会儿就收到封来自部下的信件,内容大多都是——
“你妹子跑了。”
“你小妹要跟风不夜跑了。”
“我们今日就要跑了。”
“他们夜里住在两隔壁。”
“……”
他们赶路还赶得飞快,梁鸿落这气闷了一天,怕不是脑袋都要炸了。
夜倾打了个冷战,觉得这战场不得不避,否则硝烟呛人,当下根本不顾管事等人的阻拦,一个个满身正气地说要出去给他们剿匪。
管事明白这全是场无妄之灾,直觉上头那几个人可能比外面的匪徒要危险许多,一改往日面貌,抱着夜倾的手臂道:“带我们一起!我给你们指路!”
夜倾顺手把他们也给捞上,还在附近丢了几张符箓,免得殃及池鱼。
话说梁鸿落直奔三楼,循着灯光找到有人的客房。先是用最后的温柔,推开了一间房门,发现里头只有寥寥云一个奶娃。
寥寥云正吃着彤果,无声地给他指了个路。梁鸿落霎时间怒发冲冠,鲜血直冲脑门,理智湮灭殆尽。
他咬着牙,宛如带着千斤巨石,缓缓转过身,一步步迈向隔壁,而后抬脚猛力一踹,将房门连着门框都给踢了个稀碎。
木屑纷飞中,他就从那混乱的虚影里看见风不夜那狗贼,正偷摸着占他小妹的便宜。
·
见梁鸿落出现,逐晨还以为自己是在哪个极为真实的梦魇里,吓了好大一跳。
下一秒,她又恨不得这真是一场梦。
为她看见梁鸿落拔剑了。
第135章 谈话
梁鸿落几乎没有多想,全凭他多年修炼出的本能,剑光薄如细丝,冲着风不夜飞了过去。
风不夜反应也是极快,脚尖像踩在水面上,清风飞燕似的点地,人已不在原位。他本想带着逐晨退开,顺手一捞,竟捞了个空。
逐晨不知何时前进两步,抖着袖袍信手一推,紧跟着五指收拢,跟抓着什么虚无的光团一样,将那道剑气攥在了手中。
剑光暗了下去。残风消止,战栗嘶鸣的空气亦恢复平静,没伤到前方任何家具木窗。
逐晨这一出手,叫梁鸿落与风不夜俱是愣住了。这举重若轻的拿捏,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没有朴风宗惯有的招式路数,灵力的分分毫毫都掌握得极为恰当,该是高手的水准了。
可在他们心中,逐晨并没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她修为所显现出来的威压与境界,也不该到了这样的等级。
除非她深藏不露,藏着自己的身手,连他与风不夜都骗了过去。
无人出声。
因这阵沉默,瞬间浇灭了梁鸿落的怒火,他一脸若有所思,甚至顾不上找风不夜算账。
逐晨长吁一口气,不着痕迹地站到二人中间,挡住彼此的视线。
一般人可真劝不了这个架,好在她平日没有荒废修炼。
逐晨轻推了下,示意梁鸿落跟自己出去。
梁鸿落侧身闪躲,越过逐晨质问里面的人:“他方才对你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逐晨摊开手,几要将“清白”两字写在身上给他看,“你来之前,我正要回去了。这门还是你踢碎的呢。”
梁鸿落粗声粗气地说:“三更半夜的他为何来你屋中?孤男寡女,他可有考虑过你的清誉!”
先不说大家这身份,需不需要考虑清誉的问题,逐晨低声解释说:“可这是我师父的房间。”
梁鸿落喉结滚了滚,很快改口:“深夜时分他将你叫到他屋中,更显卑鄙!既要毁你名声,还要自己不落外人口舌!”
风不夜静静站在旁边,满脸写着不想搭理。
逐晨在二人中转了一圈,怕被梁鸿落看出什么来,说道:“是我主动来找他的。”
梁鸿落一股邪气宣泄不出,还没放弃,孜孜不倦地找着风不夜的错处:“他就不该放你进来!放你进来也不该紧闭大门!”
逐晨:“怎么什么都能成他的错?”
梁鸿落理直气壮:“他比你年长不知多少岁,自然都是他的错!”
逐晨此番觉得自己真是艰难,无法与梁鸿落掰扯。
好在风不夜始终没有搭话,似乎拿梁鸿落当是一个不懂事又不讨喜的孩子,只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多说一字都是浪费。
这叫梁鸿落更显得像是在无理取闹,气得他横眉立目,咬牙切齿,心中大骂风不夜满肚子阴险,惯会装作好人。
逐晨歉意朝师父一躬身,说:“弄坏了师父的大门,逐晨代大哥赔个不是,想来今夜是修理不好了,师父暂且换个住处吧。我去问问管事,看还有没有干净的空房。”
她说完,拉扯着梁鸿落一道出去。
梁鸿落见逐晨低声致歉,反冷静下来,这回没有抵抗地同她出了门。
逐晨跑到走廊上,喊了两声管事,无人应答。整座驿站冷冷清清的,只留下他们几个。逐晨这才知道那帮魔修早跑没了影儿,也猜到就是他们报的信,无声咒骂了几句,回去让风不夜先住到隔壁的屋子,反正魔修们今夜应该是没胆回来了。
寥寥云听到打斗的动静也出门查看,正扒着栏杆往下望,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滑下去。逐晨提着她回屋,安放到床上,让她先睡,不要管大人的事。等再转身回到走廊,梁鸿落已不在原地了。
逐晨找了一圈,才在屋顶上找到梁鸿落的踪迹。这叛逆青年坐在屋脊上,迎面吹着徐徐夜风,晒着清朗月光。
逐晨御剑上去,落在他身侧,一脚不慎踩碎了两片薄瓦。
她想着反正这回要赔的东西不少,索性也不在意了,提着衣摆坐下,朝身侧那个一脸深沉的青年问道:“大哥,你怎么忽然来了?”
说起这事,梁鸿落如鲠在喉。
叫他最生气的,其实是逐晨刻意避着他与风不夜悄然来此的行为。这说明她晓得自己会生气、会难过,可还是这样做了。他的难过抵不上风不夜的一点高兴。
梁鸿落脑海中一会儿闪过风不夜那张欠揍招摇的脸,一会儿又闪过逐晨满是无奈的神情,不自觉开始比对起逐晨心中的重量来。
虽说血浓于水,但风不夜陪逐晨的时间的确更长,还有救命恩情在。何况她幼时不记事,不记得他兄妹二人感情有多深,此时闹得这样不高兴,占便宜的定然不会是他。
梁鸿落思忖着不做声,逐晨忍不下去了,用手肘撞了撞他问:“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大哥?”
梁鸿落此时安安静静的,冗长岁月中积累的戾气从他身上褪去,让他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他同逐晨保证道:“大哥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那你还是生我的气吧。”逐晨说,“你若不生我的气,定然是在生自己的气。”
梁鸿落自嘲道:“我确实该生自己的气。”
逐晨自然也不想叫梁鸿落失落的,她不知道,怎么这就成了一个单选题。几次想开口,都觉得不大是滋味。
倒是梁鸿落一挑眉,试探着问:“你当真喜欢……风不夜那人?”
风不夜有哪里不值得人喜欢的吗?
光明磊落、豁然大度,博学多识、颖悟绝伦,连长相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好像是高山最顶上的那一捧雪,距天只有半步之遥,凑近了能闻到被他藏在雪下的青草幽香,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得太远、生得太冷。
可他纵然是雪,也将最后那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