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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家里有个天真可爱单纯的妹妹真是让人操碎了心,可真是个甜蜜的负担。
“可是,念书要花好多钱的吧,咱们家有钱吗?”陈福香担忧的声音打断了陈阳的思绪。
陈阳抬头:“你从哪儿听说要花很多钱的?”
陈福香眨了眨眼:“三娘啊,她以前总说上学也要花钱,家里好穷。”
还有那些穷人家的孩子想考秀才,得举全家之力才能供养得起来。不过这儿的小孩好像大多都会念几年,但不考秀才,也不像以前那样考上秀才家里就风光无限了。
陈阳轻嗤:“你别听那个女人瞎说,她是故意卖惨哭穷,怕别人知道她有钱呢。你看这次分家她不就拿了55块给我们吗?那女人嘴里没一句真话,福香你以后别相信她说的任何话。”
陈阳趁机给她灌输人心险恶这个道理。
陈福香恍然大悟:“这样啊,还是哥哥聪明,福香就被她给骗了。”
他妹妹还真是可爱,陈阳抿了抿嘴:“那福香要不要去上学?过完年,你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上吧。”
谁料陈福香摇头拒绝了:“不要,我不上,哥哥去上,哥哥上了学有出息。”
陈阳可不干,他一个18岁的男人了,坐在一堆小萝卜头中间,会被人笑死的。再说他还要挣钱养家糊口,哪有空上学。
“福香乖,哥哥是大人,怎么能跟去跟小孩子们一起上学呢?还是你去吧。”
陈福香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哥哥去,福香想让哥哥去,哥哥不要怕,有老伯伯跟着一起念书呢。等你考上状元,我们家就发达了,福香也跟着你享福。”
以前烧香拜佛的人都这么说。每次到了大考小考的前几天,平安寺可热闹了,好多人来烧香祈福,有替丈夫祈祷的也有替儿子孙子祈祷的。还有一个五十多的老太太,跪在菩萨面前,祈祷不管是她相公还是儿子、孙子,能中一个就好。人家爷爷跟孙子一起念书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哥哥的脸皮咋这么薄呢!
“瞎说什么啊,哪有老伯伯上学的,还状元呢,这年月哪还有状元。”陈阳摇头,他这个妹妹还是傻啊,看,才说几句呢,就糊涂了。
陈福香一想,好像还真是,村子里都是小娃娃去学堂,大人却没去。哎,不过是十几年而已,怎么山下山上变化这么大。
“哥哥,那读书总是好事吧?我不管,好事哥哥也要有份。”陈福香固执地说。
陈阳没法否认,不是好事,他也不可能极力让妹子回学堂了。
当然,他的想法没那么功利,不是像梅芸芳供陈燕红上学是指望她将来进城吃公粮,跟着享福。他让妹妹上学只是希望她能变得聪明一点,能保护自己。
两个人都进学堂,显然是不现实的。于是陈阳哄陈福香:“这样吧,你白天去学堂学,等学会了晚上回家教我,好不好?”
陈阳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哄妹妹上学的好办法,殊不知给自己挖了一个天大的坑。
“好,等我学会了教哥哥。”陈福香这下答应了。
而且特别积极,吃过饭,就拿着那两本旧课本出去找村里的孩子请教了。
陈福香最先找的是陈向上。
陈向上在学校念到了五年级,今年九月上六年级,但换了老师后他不想念了,就辍学回家当了孩子王,农忙时干活,农闲没活就带着村子里小孩玩。
才离开学校半年,课本上的知识还没丢,小学一二年级的知识对他来说相当简单。而且第一次当小老师,他还觉得挺新鲜的,很是来劲儿。
他翻开了陈福香带来的一年级课本,指着第一页说:“跟着我念啊,我念一句,你念一句,念三遍之后,你就自己读。”
“不用了,向上哥哥,这个我都会了,昨晚哥哥都教过我了。”陈福香指着第一页,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
“阳哥教过了啊,那咱们看下一页。”陈向上摸了摸鼻子,把书翻到第二页,结果陈福香又说她会。
他没辙了,把书递给她:“阳哥教到哪儿了?你从不会的让我教吧。”
陈福香把一年级的课本收了回来,换成二年级的课本。
陈向上怀疑地接过课本:“阳哥一天就把一年级的教完了?”
“嗯。”陈福香点头,不是一天就是昨晚。
这么快,阳哥该不会是拿着书,教福香读了一遍就以为会了吧?陈向上深深地怀疑陈阳的教学水平。
他翻开第一页说:“那我们今天就从二年级开始教,你跟着我读啊。”
开始,他读一句,陈福香读一句,教了三遍后,他把书给陈福香:“现在你来读,不会的我会纠正你,开始吧。”
“嗯。”陈福香拿起书,开始朗读。
陈向上一直盯着,然后他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从头到尾,陈福香全读对了,一个字都没错。
这下他有些相信陈阳昨天有好好教她了。不过二年级的课本比一年多了不少生词,就念三遍她就会了?记性这么好,陈向上不大相信,估摸着二年级第一课她在家应该也学过。
“第一课已经会了,那咱们念第二课。”陈向上翻了页,继续念。
一个小时后,半本书念完了,陈向上发现,陈福香竟然一次都没念错。
陈向上看陈福香的眼神都不对了,随手拿起课本翻了一页:“你读一读这篇《八角楼上》,我看你哪些字不认识。”
陈福香读了一句就停了下来。
陈向上凑过去:“斗不认识?奋斗的斗,阶级斗争的斗……这个是军,军人的军……”
读完后,陈向上更懵了。像茅、坪、幕、凝……这些笔画多,很复杂的字她一个都没读错,反而是斗,个,军,灯这种很简单的字不会读。
陈福香其实也很纳闷,明明是一个读音,为什么这字却变瘦了,“個”变成了个,“鬥”也变成了斗,她看起来觉得好别扭,不过倒是比以前好写了。
花了一上午,陈向上说得嘴巴都干了,而且肚子里的货全掏出来了。到后来,他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可以教陈福香的,甚至有个别字他都忘记了,还要陈福香教他。
好丢脸,他一个上完小学五年级的竟然比不过这个一天学都没上的。
“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回去吧。”最后,陈向上直接赶人。
陈福香抱起自己的书,临走时问:“向上,你为什么不念书了?”
陈向上把他今年刚发的课本找了出来,丢给陈福香:“读书没意思,天天背语录,你看吧。”
陈福香随便翻开一页:“我们伟大的领袖毛XX说: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这是什么意思啊?”
陈向上耸肩:“我也不知道。你怎么问这个?”
“哥哥说明年送我去上学。”陈福香道。
陈向上不想上学,他最喜欢的老师被打成了臭老九,新老师上课就是让他们背语录,有时候还让他们去批斗。班上有孩子不听话,上课打闹玩耍,老师也不管。他们家穷,上学的钱都是奶奶攒鸡蛋卖了一分一分凑的,他舍不得这么浪费,索性就不去了。
“那你想去吗?”
陈福香摇头:“可是哥哥想让我去,而且我答应了哥哥,等我学会了,回家教哥哥。”
陈向上现在对学校没什么好印象,给她出主意:“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教阳哥了。而且你可以先去教室外面听听课,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老师,喜欢就多听一会儿,不喜欢就回家。”
“这样也可以吗?”陈福香很好奇。
陈向上点头:“当然可以,正好这学期还有十几天才放假,哪天你想去,我陪你去学校,你在教室外面听一会儿,看喜不喜欢。”
“好啊,那下午就去,可以吗?”陈福香眼神亮晶晶地说,她还没去过学堂呢,只听上香的人提起过。
陈向上下午也没什么事,便答应了:“行,你吃过午饭来找我。”
“嗯。”陈福香点点头,抱着书本出了陈向上家。
四奶奶在院子外面的自留地里拔萝卜苗,看到陈福香过来,她从站直捶了捶腰,笑眯眯地朝她招手:“福香,拿点萝卜苗回去吃,我跟向上吃不完。”
刚长出三五寸长的萝卜苗洗干净在沸水里过两分钟,拿出来拧干水,切碎,拍上蒜和姜末,再放点辣椒盐之类的调味品,开胃又下饭。
四奶奶特意多撒了一些种子,就是为了吃萝卜苗。每个坑她只留了一两棵最大的秧苗,其余的都拔了。
“谢谢四奶奶。”陈福香走过去弯腰跟她一起拔。
萝卜只种了半分地,很快就拔光了。四奶奶分了一捧萝卜苗给陈福香,又对她说:“我打算明天种土豆,你要不要来跟我一起学种土豆?你们家分的那块自留地还是空着的,等你学会了,就可以回去自己种一点了。”
四奶奶也是想着他们分了家,以后陈阳要忙着上工,家里的活要是陈福香能帮着搭把手,他会轻松很多,这样兄妹俩也能过得很好。
陈福香立马点头:“要,四奶奶你明天等我。”
土豆比玉米糊糊好吃多了,也不像玉米糊糊那样吃多了刺嗓子。
四奶奶被她的急切逗笑了:“好,明天我一定等你。快回去吧,不然待会儿你哥又要到处找你了。”
“嗯。”陈福香点点头,抱着书和萝卜苗跑回了保管室。
陈阳已经把饭煮上了,煮的是红薯粥,他还把烤兔子也拿到火边挂着,算是热一热,待会儿饭好了,把兔子切一切就当菜了。
一顿两顿这样吃还行,顿顿这么吃可受不了,还是得想办法弄个铁锅回来,陈阳打算今天半夜就进城,先把银元宝给处理了。
看到妹妹手上那捧绿油油的萝卜苗,他问:“你从哪儿来的?”
陈福香笑着说:“四奶奶给我的。她明天种土豆,让我跟她一起学。”
“好,哥哥等你学会了回来教我。”为了激发她的学习热情,陈阳顺口鼓励了她一句,“洗手歇一歇,待会儿就吃饭了。下午我要和大根叔一起把咱们的宅基地确定下来,福香有没有中意的地方?”
陈福香摇头:“我听哥哥的。”
“行。”陈阳没再多说。
吃过饭,收拾好后,兄妹俩又相继出了门。
陈福香跑到四奶奶家叫陈向上。
陈向上又叫了两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一起出发。学校在公社,有小学和初中,两个学校挨着,就是一排平房。平房前还有一片比较开阔的平地,这是操场,学生们课外活动的地方。
不过奇怪的是,今天校园里竟然静悄悄的。
陈阳说让陈福香从三年级开始念,陈向上就带她去了三年级的教室,但教室里没有人,大家的书都还在。
“怪了,教室里没人,操场也没人,人都去哪儿了?”他瞄了一眼隔壁四年级,也没人。
陈向上说:“咱们去供销社看看吧,回头再过来,说不定他们就回来了。”
“好啊。”另外两个男孩一听去供销社就很激动。
陈福香被他们勾起了好奇心,跟着点了点头。
四个人出了学校,还没走到供销社就看到一群学生过来,他们押着几个男人,男人们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糊了白纸的木板,分别写着“臭老九朱文安”、“臭老九刘学生”、“走资派陈启山”、“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刘恩荣”……
“他们这是干什么?”陈福香不解地问。
陈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