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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苏氏道:“兄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和她爹都只是希望她快些修习,总不可能一直拖后腿。我不是不心疼她啊。”云苏氏有理由,但这理由她不好说,那时候非烟自戕,无论是身心都非常脆弱,云苏氏不免多关怀她,云苏氏道:“她回来后,不过憔悴了几日,很快,就生龙活虎,我想心疼她也没地心疼。”
苏崇远听到这个荒谬可笑的理由,冷笑三声:“你看不到魔域是什么生存法则?你想也能想到,魔域弱肉强食,她露出脆弱情态,要是在魔域,只会被瓜分分食。她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自然是要自己快速恢复到健康状态。”
“怎么?她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要因为你的喜好,像是寻常俗世富人家争宠一样,要快点学着勾心斗角,要学着特意装得脆弱可怜,来讨你欢心?她才从魔域回来,不是刚去散心回来,她凭什么要快速学这么多,从另一个生存法则马上换到你的生存方式,就因为她倒霉她是你的女儿?!”
云苏氏脚下一晃,苏崇远的话如给她当头棒喝。
是,如果说云棠一回来,利用自己是云苏氏亲女儿的身份,和她流落魔域的经历,她比苏非烟更惨,未必不能再让云苏氏心疼她到搂着她叫心肝宝贝儿。
可是那样的人不是云棠。
她如果是那种人,就领悟不了十狱剑意,领悟不了剑意,也就无法从吃人的魔域中活下来。而她不是那种人,会十狱剑意,也就不能装乖卖惨讨好云苏氏。
苏崇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悲戚之感,云棠的命运,从落入魔域那一刻就已经决定。
他强自把心里的悲伤压下去,再对云苏氏道:“我和芳则在中州看了你的信,发觉一些不对,加上一些事情的推动,我们直接来了南州,第一个落脚之处就是太虚剑府,我们想看看现状究竟如何,我们到那时,都不敢相信你和云河真能不顾亲女。”
“我和芳则来了太虚剑府两次,第一次吃饭,你全程对着你的养女笑魇如花,你让你的养女和芳则亲近,你有对云棠说过一句好话?后面……”苏崇远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生气的事情,让他一下子手上青筋暴起,被死死压制:“后面云棠受伤……我和芳则原本以为是被妖兽所伤,后面才知道,你那养女!苏非烟走火入魔想要杀云棠,苏莞晨,手心手背都是肉,苏非烟是你手心肉,你真爱她,她犯下这等错误,你和云河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嘘寒问暖,大叙母女亲情,你是个人吗?你告诉我,那时候云棠会怎么想,如果你是云棠你会不会心灰意冷,她是你手背的肉?”
苏崇远怒道:“你别再自欺欺人,她是你脚底的泥!她和你断绝关系,是你的幸运,也是她的幸运。你可别再哭了,我都要为你羞死了,你快笑,放声笑出来!”
云苏氏被苏崇远如此嫌弃,苏崇远的话几乎让她无地自容。
云苏氏那时候看着苏非烟可怜,被苏非烟剖心之语打动,看见苏非烟哀哀地跪在地上,她好心疼……云棠好端端地站着,她又忽视了她。
“我……我之前犯了错事,我带非烟上宗门,起初一年是因为非烟像云棠,后面则是养出了感情。这个时候,非烟发现了之前云棠的存在,她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她的心和我们有了芥蒂。”云苏氏抹泪,“那天见到非烟如此剖白心迹,我只觉我们母女之间的疙瘩要被彻底消除了……”
所以,她情真意切地和苏非烟抱在一起,还有云河也一起。
苏崇远听云苏氏说着这些理由,云苏氏说着这些人之常情,站在苏非烟的角度来看,云苏氏可真是一个十足的好母亲。
苏崇远道:“是,恭喜你们的芥蒂消除,你们一家三口抱着闹着,你抱着想杀云棠的仇人心情喜悦,现在云棠和你断绝关系,正好不打搅你们一家三口。”
苏崇远本说着气话,却忽然觉得,云棠就这么和云苏氏断绝关系,也挺好的。
云苏氏有诸多借口,诸多情理,她说得自己委屈伟大,为了另一个女儿也算是尽了慈母心肠,站在苏非烟的角度看,云苏氏没错。站在云苏氏自己的角度,她也没有错。
苏崇远曾经气云苏氏偏爱苏非烟,现在他不气了,他好像记起当初云棠从没有找他们抱怨过云苏氏偏爱苏非烟。
她只是很清楚地认识到,人的感情会发生变化,她离开了八年,就像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一样。她觉得人有偏爱很正常,她不是被偏爱那个,所以她收回自己的感情,从新审视和考虑新的生活。她不付出无望的情感,也不强求别人定要偏爱自己。
而苏崇远,一直想要云苏氏认识到谁才是亲女儿,他有强求,却无法左右人的情绪。所以他失败了,他没办法教育云苏氏,他离开太虚剑府……现在他才发现,他看得不如云棠清楚,做得不如云棠洒脱。
苏崇远心念一动,一直桎梏着他的瓶颈有所松动,苏崇远仿佛能看到更远的天、踏到更广袤的大地,他有预感,等此事完结后,他找个地方闭关,他的修为会更上一层楼。
苏崇远的心一下子平和下来,不强求云苏氏对云棠的母爱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不少。难怪,云棠能在短时间内成为元婴,跻身魔域十大魔君之一。
她这样的心性,注定了她在修真一途走得长远,也注定了她和云河、云苏氏走到这种地步。但凡她示弱、没那么傲气,他们一家都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苏崇远身上的气息一变,就连云苏氏都感觉到了。
她讶异一声,有些担心:“兄长……”
苏崇远现在看着没刚才那般可怕,但云苏氏无来由地一慌,好像刚才苏崇远虽然骂她、讽刺她,但他会帮助她重新和云棠构建关系。
此刻苏崇远平静下来,就像是真的要撒手不管这件事了一样。
苏崇远话语果然平和多了,他应该和云棠一样,此刻只关心青山关战场,而不再困于这等事。
苏崇远只很快把自己剩下的话说完:“如果说前面只是你们偏爱养女,后面云棠战斗负伤,那么多魔域之魔你们不关心她的伤势,要第一时间废她修为,这些种种……过了。”
他没有再像之前一样耳提面命,告诉云苏氏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没有了那些爱之深恨之切的话语,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蕴含了无限唏嘘的过了。
云苏氏的心慌乱如麻,她抓住苏崇远:“我……我知道错了。”
她道:“兄长,或许我之前真的做了错事,我已经知道了,可是那时候我觉得云棠是我亲生女儿,她对我一分好,我便想着她能有十分的好,十分的出息……我想她哄我,我想她早日提升修为,我听见她居然敢伤了非烟和她父亲,我觉得她哪里能做那种丑事……我对她是有不满,可是刚才我发现她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我们,兄长,我怕了。”
云苏氏道:“其余种种,我发现在这一瞬间好像不怎么重要了,我不能忍非烟和我离心,也不想她和我离心啊,兄长。”
云苏氏现在的行为就像是云棠修为停滞不前时,云苏氏对她破口大骂,说得她一文不名,似乎恨不得云棠早点去死,但要是云棠真的濒临死亡,云苏氏估计又只想她活过来。
人总是贪多,得到了一点还想要所有。
可当发现全部失去时,又觉得只要她还在就好。
苏崇远只摇摇头,扒开云苏氏的手:“木已成舟。”
他叹息一声,算是规劝:“你今后,喜欢养女便好好和她发展母女情分,只要不再走这条老路便罢了。”苏崇远摇头,“往事成空,你不必再想。”
毕竟云棠的态度非常明确,见死不救、剑尖不转头……都说明她心如磐石,绝不转移。
苏崇远还要去听有关青山关战场的吩咐,他放开云苏氏的手,走入帐中。
云苏氏没追上他,她只觉得这几日的天变得太快。云棠——她的女儿,一定要和他们断绝关系,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代给他们,她甚至不怕父母因果,她铁了心,哪怕背上因果她也能承受,她没有给他们一点商量的机会。
她怎么那么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她的心是什么做的,要说是坚固的磐石,她当初又不顾一切回来,要说是柔软的棉花,她今日翻脸又如此干脆。
云苏氏还想到了苏崇远——这个以往一直让她和云棠重修旧好兄长也忽然不在乎她给云棠的母爱了。
云苏氏的母爱,之前她要云棠哄才给,苏崇远越骂她她越逆反,越要端着——现在她把母爱端好了,别人却弃如敝屣,一眼都瞧不上了。
第85章 演算天机三
青山关高山耸峙,山隘间流动着狂风,苏崇远拢了满怀凉风,一撩帐门便进去了。
大帐之中,太虚剑府的鹤阳子资历最高,坐在最上首,其余宗门的长老分左右二列正襟危坐,魔域的三位魔君则以右为尊,坐在右列的前三个,往后数才是正道宗门的人。
苏崇远一进去,便有或明或暗的视线投射到他身上,这些个长老们,哪怕不是太虚剑府的长老,也看出今日战场上气氛的不对劲。
苏崇远朝众人抱了一下拳,挨着灵一门长老坐下,崇远真君在修真界的口碑向来不错,那些长老们也不好再盯着看,纷纷收回视线。
几个弟子进门给众人奉茶,然后垂头出去。
裂空魔君看着细白茶碗里漂浮打旋的茶叶,闻到一股别样的香味,他把茶碗举起来,然后仰头牛饮,一滴不剩,喝完了还觉得有些怪,这水像是普通的水,又像是有一股馨香——魔域没有茶叶可堪做些风雅之事,裂空魔君自小生在魔域,他不认识茶叶,也没喝过茶水。
修真界正道的宗主长老们养尊处优日久,哪一个一日不饮茶?他们都没见过这种牛饮之姿。
凤凰游也是魔域土生土长的魔,他照样没见过茶,不过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知道这水在修真界的规矩中需要慢饮。云棠则认识茶叶,她不只认识,而且自小耳濡目染也知道茶道,她知道正确的品茶姿势,却也不觉得裂空魔君这样做就是错了或者丢脸。
云棠和凤凰游不约而同将手边自己的茶盏推给裂空魔君,裂空也毫不客气,他胃口大,举碗抬起来全部喝光。
云棠和凤凰游安然而坐。
在场的长老们不约而同都想到魔域果然是魔域,他们有着和修真界不同的风俗、习惯,而且这三位魔君非常自信,并不认为他们是异端,想融入修真界。
这就是魔的思考方式 。
鹤阳子率先打破僵局:“战事绵延已久,还未来得及置办好物,粗茶淡饭地怠慢了几位。”
凤凰游面皮白净,含笑开口:“宗主多虑,无论是修真界还是魔域,都该以正事为先,享乐为后。”
云棠竖着耳朵听他们讲话,虽然都是些套话,但她也得听听,指不定哪天给燕霁顺毛时就能用上。虽然,大概率她这么和燕霁说话,燕霁会冷笑着让她好好说话。
云棠叹惋,燕霁有时候不吃那套,想当初她的眼睛里盛着三十分的忠诚二十分的可靠四十分的依赖十分的老实不也被燕霁怼了让她闭嘴?
男人的心,海底的针。
鹤阳子也只寒暄一句,立即进入正题:“如今青山关分为五块战场,分别由灵一门、无量山佛门等镇守管辖,但是战况不佳,魔域的魔人源源不绝,不怕疼不怕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