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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王正跪在殿门外。
“父皇为何不见我?”覃王直视太子。
“父皇刚刚喝了药,此时刚刚睡着,皇兄在此高声喧哗,难道就不怕打扰了父皇休息吗?”
覃王冷笑一声,“听说父皇傍晚精神尚好,怎么又精神不济了?太子一直侍奉在父皇身边,难道是伺候汤药不尽心?”
太子亦是目光冰冷,“皇兄这话本宫听不懂,总之,父皇现在谁也不见。”
覃王没再理他,跪着朝旁挪动两步,高声道:“父皇!您为何不见儿臣?儿臣忧心您,整日茶饭不思,您就不能见一见儿臣么?”
殿内的璟晟帝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张合着,潘润俯下身体,把太医留下的一大片参片塞入他口中。
“父皇!儿臣恳求您,就让儿臣见您一面吧!”殿外覃王的呼声不绝于耳。
“父皇!”
一名禁卫军进了殿,与严德霖匆匆耳语两句。
严德霖回到皇帝身边,沉声道:“康宁伯赵毅和永昌侯陈绍已在宫门外。”
璟晟帝含着参片,精神略略好些,虚弱道:“让他进来。”
覃王在门口久久未见宣召,再次把目光转向太子。
“父皇究竟怎么了?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就一直没醒吗?”他厉声道,“你说,你把父皇怎么了?”
太子胸膛起伏,正要说话,殿门咯吱一声开了,里头潘润长声道:“宣——覃王进殿。”
覃王有些意外,愣了一瞬,忙起身大步进了殿门。
皇帝半靠在龙塌上,身下垫了两个软垫,精神尚好,目光清明。
“嚷什么?朕刚刚睡着,就听你在外头大喊大叫,什么事这么急?”
“父皇!”覃王跪在龙塌跟前,双目含泪道:“儿臣实在忧心您的身体,如今看您一切无恙,儿臣这才算是放心了!”
“朕好着呢,”皇帝微微笑道,“你们急什么?”
覃王举袖掩面,肩膀微微颤动。
璟晟帝道:“朕一切都好,只是还需修养,如今高炽来势汹汹,你们兄弟要团结一心,不可生了嫌隙。”
“是!儿臣明白!”
“文宣在河南拿到的那些东西,一看就是伪造的,朕已令太子撤去他禁卫军骁骑都尉一职,所有信函都毁去,他带回的那些所谓证人,朕也命禁卫军全数杀掉。”皇帝一口气道。
“父皇!”覃王面色激动。
璟晟帝叹了一声,缓缓道:“这些事,往后谁都不要再提。大敌当前,恕之,你要与至渊同心协力,同仇敌忾,万万不可同室操戈。”
“是!父皇放心!”
皇帝摆摆手,“你去吧,朕再睡一会儿。”
覃王面上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父皇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他走后一会儿,太子静静回到皇帝龙塌前。
此时潘润手捧一个托盘过来跪下,托盘内是萧山和虎山两个大营的兵符。
“兵符你收好了,朕既还在,他们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三日后你大婚之时,趁永昌侯和平宁侯进宫之际,让蔡英桓和崔瑾持兵符去萧山大营和虎山大营,把这两处的兵权拿到手中。”
“是!”
皇帝停了停,潘润赶紧递上茶盏,服侍他喝了一口,皇帝润了润唇,缓了缓,才又继续道:“收拾了高炽,等内外都稳定了,把恕之在朝堂上的势力都拔除了,你才能……”
皇帝声音渐渐矮了下去,太子抬起头,跪着上前拉住父亲的衣袖,哭道:“父皇!”
璟晟帝感觉精神又渐迷糊,挣扎着道:“朕这一病,实在耽误了太多事……萧山和虎山两个大营,只怕蔡英桓和文宣接管后,下头的人也是阳奉阴违,所以你记住了:第一,朕死的消息这几天绝不能透露,第二,闻家三郎四郎是你此时可用之人……闻家……是忠良贤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往后,不可学朕。”
太子此时已是涕泪交流,语不成声,“儿臣知道了,父皇,您不会,不会的……”
璟晟帝目色复杂,喘息一阵,断断续续道:“你母后她……那封缴书上说的那些事……朕左思右想……”
太子泣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父皇!”
皇帝嘴角露出一丝恍惚的微笑,尽力把涣散开的眼神对准面前的儿子,“至渊啊至渊,你还是太……也罢,是朕糊涂,给你留了这么多麻烦……朕……朕留了一道密旨给你,若是……若……”
他话未说完,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太子哭倒到龙塌前。
许久,殿门咯吱一声开了,寒风呼啸着刮了进来,太子猛然回头。
“殿下,皇上该喝药了……”门口的内侍托着托盘道。
太子平息片刻,“端上来吧,我喂父皇喝。”
潘润到门口接过托盘,过来将药碗递给太子。
太子背对着殿门,垂泪拿起药勺,一口一口把药喝下。
闻若青陷入沉沉的梦境里。
梦里有数不清的刀光剑影,旌旗甲戈,还有无数人马在眼前晃动不休,身周一阵阵的钝痛侵袭而来,最后好像有人用一双手,小心地揭开他背上的衣衫,轻柔地替他抹上止疼的药膏。
他想转身抓住那人的手,身体一翻却抓了个空,扑通一声,从床上重重跌到了地上。
江云应声进来,抓住他的双臂粗鲁地把他往床上拖,“睡得好好的,六爷怎么摔到地上了?”
闻若青哑着嗓子问:“我这帐里什么时候有张床?”
“五爷让给您弄的,说让您睡得舒服点。”
“多事——我睡了多久?”
江云抱怨道:“您都睡了两天了,天知道有多少人找您,都被我给拦了,傅寒闻竣他们都也瘫着,我一个大老爷们,照顾完这个还得照顾那个,不累死都烦死了。”
闻若青笑道:“这不你受的伤最轻吗?章远呢?”
“活蹦乱跳着呢,”江云道,“这会儿准去了凌风营的军帐里凑热闹。”
闻若青愣了愣,起身穿衣服,“是吗?那我瞧瞧去。”
他下了地,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稳了一会儿,才迈步往外走。
江云在他身后喊,“您悠着点吧,背上中了两刀,肋下也被插了一枪,还好都没见骨。”
闻若青摆摆手,已经撩开帐帘出去了。
外头金阳刺目,他眯起眼,首先看向远处的元隆关城墙。
城墙一如往昔,安静的伫立着,从内墙这边完全看不到两日前那场大战的痕迹。
云峰营里静悄悄的,他走到凌风营的一个军帐前,才听到一阵嬉笑声从里面传来。
里头章远正在讲拿手铳攻上郁洲城墙的事,大家很感兴趣地问东问西。
看来经过关墙外的那场恶战,他的勇猛无畏大家有目共睹,已经基本没人再嫌弃他稍显单薄的身体和有些阴柔的举止了,挺好。
闻若青在帐外咳了几声,里头立刻安静了,没一会儿章远撩帐出来。
“六爷,您醒了?”
“嗯,你有这闲功夫,不如回你的帐去,傅寒和闻竣受的伤很重,你多照看着点,江云一个人忙不过来。”
章远有点愧疚地道:“是。”
闻若青正要转身,想了想又道,“你想去凌风营就去吧。”
章远迟疑了一会儿,“我还是想先跟着六爷。”
“那行。”闻若青也很干脆,扭头去了医帐。
几个医帐里人满为患,因着大战后士兵阵亡不少,闻若丹令人把士兵重新整编过,空出来的营帐大部分都暂时做了医帐。
闻若青进了医帐,陈深亲自拿了药瓶和绷带过来给他换药。
“怎么搞的?又裂开了?不是跟你说睡觉时小心点吗?一睡就是两天,牛也没你睡得这么沉。”陈深毫不客气地说。
闻若青笑着摸了摸下巴,一时愣了愣。
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有些刺手,他如今摸着已经很不习惯了。
幸好媳妇不在跟前,不然这副样子可不好看。
他换完药,回营帐把自己打整干净弄清爽了,这才往中军大帐而去。
闻若丹的样子很颓废,大战过后,很多人都能好好地休息一阵,作为整个军营的统帅,他紧绷的弦却不能放松下来。
何况如今又有了亟待解决的难题。
李溪和闻若蓝都在。
闻若丹见了他点了点头,“终于醒了。”
李溪笑道:“六爷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这次大捷,六爷功不可没。”
闻若丹眼睛里含着笑意,嘴上却道:“总算没教大家失望。”
几人闲话几句,闻若丹的脸色严肃起来。
“怀阳王几日前已从福州起势,他的福州军和琼州军一共十万人马,已经拿下附近的几个州省,其中浙江不战而降,如今以长江为界,江南已全是他的势力范围。”
他顿了顿,“昨日户部的人送来了一批粮草,沈尚书附来一封书信,说是他多方筹措,殚精竭力这才把这一期的粮草凑齐交付过来,因着现今的局势,下一期的粮草,他不能保证。”
帐内的几人沉默了一阵。
“高炽正在率军攻打应天府,应天府都督已经连着向京都申请调兵支援,太子已命蜀地的伍大将军急速调拨三万武陵军赶去支援,可据我们那边过来的消息,武陵军行进的路线,目的地似乎不是应天府,而是京都。”
闻若丹说完后,帐内的气氛更加凝重。
“爹和四哥怎么说?”半晌,闻若青问。
“和我们之前计划的一样,”闻若丹道,“京都的事暂且不管,先去把阿都沁的粮草弄到手再说,军饷问题不大,沈尚书倒是很够意思,说会尽数把之前库内存好的分额拨过来,除去阵亡士兵的抚恤金,爹和我算了一下,撑上三月不成问题。”
“行啊,”闻若青笑了笑,“那咱们就先来说粮草的问题。”
“方才我和李先生、老七也正在商量这个事情,老七,你跟他讲一讲。”
闻若蓝皱着眉头道:“五哥的意思,是趁着攻打霞岭关的呼隆军撤退时,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在伏龙山堵截,一路去昉都偷粮草。”
呼隆军在霞岭关前围攻了关墙多日,没讨到一点好,三万大军折损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两万人,如此僵持下去,大军士兵和物资的消耗只会越来越大。
“如今木都军和兀都军都已经算是全军覆没了,只剩下在郁洲城外游荡的八千骑兵,昆平遣人来报,说是这几天桑格带人强攻了几次城,都没攻下,人也折损了一些,想来前日我派过去的援军这时候也快到了,这部分的北狄人已不足为虑。”闻若丹道。
“所以现在阿都沁只剩下了二万呼隆军和他在昉都的二万精锐皇庭军了。”闻若蓝接着说,“这么一来,阿都沁一定会召集呼隆军回昉都,以保存他的军队实力,再图后计。”
这时李溪把一幅伏龙山脉的地图拿过来,大家都围到桌前来看。
“我想的是,”闻若丹从地图上抬起头,看着两个弟弟,“可以派兵在伏龙山脉里呼隆军队的撤退路线上设伏堵截,并且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阿都沁,为了保住呼隆军,阿都沁一定会派出皇庭军来接应,皇庭军走一部分,咱们就更好溜进昉都,偷了粮草后再去割下阿都沁的人头。”
闻若青笑道,“五哥一直留着陆绍,想来早就考虑好了。”
收到闻若翡至京都送来的急件后,闻若丹便把陆绍秘密扣押起来,除了极少数的人,其他人都以为陆绍被闻若丹派去了他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