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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医师看过了,说是劳怯之症,要静养。”
长孙绫看了看四周,猜出了这是他的寝宫。大概是之前自己体弱晕倒后被他掳回去的。
她也不喝药,只说:“送我回去。”
医师说过她的病症已经很严重了,拖延不得。
他喂了一勺药到她唇边:“喝完再说。”
“送我回去。不然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喝药。”她态度很坚决。
玄桀放下碗:“你不会希望你的师兄弟们给你陪葬吧?”
他声音很轻。可是他在威胁她。
长孙绫惊怒的看向他。
他分明知道她自幼被师父抚养长大,与师兄弟们更是如同亲人。
玄桀毫无畏惧的迎上她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她。
他们几月未见而已。
她却突然觉得如此陌生,这样的玄桀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会威胁她。
长孙绫忍气吞声,不甘的拿起碗将药一饮而尽,重复道:“送我回去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圈都有些红了。她知道他看见了,可是他只作没听到,转身打算离开。
她用力的抓住他的衣角,目光很坚定:“我想回去。”
玄桀用沉默拒绝了她。
长孙绫一向是受不得委屈的人。
以前她不论对他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拒绝她,更没有这样威胁过她。
她和以前一样,只是稍稍扬了一下下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去顺从,弯腰靠近她。
她立刻重重的咬在他脖子上,直到咬出了血。
他没有动,僵硬的身子像一个木头一样,任她去咬。
不论是应对东邪的事还是应对血魔,这几月来,他冷静的几乎不合常理,过于冷静到让别人以至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地步。
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心都凉透了。
良久,她终于松口。
玄桀什么都没有多说,好久,才道:“好好休息。”
待玄桀出去后,殿外玄桀的亲信——左旭看见玄桀脖子上的伤口,惊了一下道:“少主,我给你处理一下。”
“不用了。”他语气依旧极轻。
体内有了血魔蛊毒,便不大能见得血。
他虽还没有严重到见血即嗜血的地步,却也能感觉到这蛊毒毒性极强。
血魔对提升人的内力固然有好处,却是个害人害己的法子。
长年用毒不但会虚空自己的身体,而且到后期会越来越难抑制,必须服用更多的血魔蛊毒。
否则,就会难以自控,变得极其嗜血,然后又陷入一个痛苦可怕的循环。
以前的东□□主便是为了称霸江湖,才用了这个法子。
后期抑制不住的时候,每月总有几日蛊毒发作而嗜血,因此死了不少人。
长孙绫一直以为是玄桀将她掳了回来。
其实不是。
玄桀在东邪这样久,想了很多,也遇到了很多。
他有很多想到头痛欲裂、肝肠寸断的时候,但是从来没有想过去打扰她。
其实是他的下属,秘密前往紫薇宫办事的时候,偶然发现了晕倒在路边的长孙绫。
他动了借此请功的心思,这才顺手将长孙绫带了回来,献给玄桀。
这段渊源,玄桀没有提起过。长孙绫不知道,一直不知道。她只以为是玄桀将她掳回来的。
她也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楚叙舟与艳骨的事情被旁人知道后,再没有半分收敛,反而为所欲为起来。
楚叙舟在筵席上常常带着艳骨,明目张胆的宠爱。
旁人就是有什么觊觎之心,也是敬而远之。
现下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往年这个时节,楚叙舟还持一把折扇在'晓风残月'里说风凉话:
“这都什么日子了,还把自己裹得和粽子一样,真是半点风情也无。”
那时风流洒脱的楚叙舟何曾想过自己也有今日。
现在的楚叙舟连扇子都顾不上了,只能拿着衣服跟在艳骨后面絮叨:
“不行啊,这样太少了。再多穿两件,眉眉,这样可不行啊。”
艳骨才懒得理他。
今日她穿的是一件自己剪裁的衣裳,她肩膀窄平,这样款式的肩带很容易滑落。
滑落的时候的时候,锁骨若隐若现,颇有风情。
这衣料轻软,却暖和的很。
她自己觉得已经很有分寸了,他是巴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吧。
今日楚叙舟倒不是与政客们集会,是几个异地的朋友,平日里还算谈的来。
他们难得来京,便一起聚一场。
晚宴上备了不少山珍海味。熊掌、燕窝、鱼翅、海参……应有尽有。
艳骨倚在他身边,却动都没动一下。
楚叙舟看她一眼:“瞧你这腰细成这样,还要怎么瘦啊?”
艳骨软声道:“谁让我命不好,一吃就胖。”
楚叙舟知道她其实是爱吃甜的,让人取了一盘蜜炒栗子过来。
珍馐遍布的筵席上,这样一道寻常市井里的甜点显得格格不入。
他亲手剥了一个给她,她乖巧的咬下半个,另半个他自己顺手吃下了。
其实他并不太喜欢带甜的东西。
不过整场筵席上,她也只吃了这半个栗子。
其余的时候,她多是靠在楚叙舟跟前,听他们闲聊。
楚叙舟左席下的一名男子道:“前段日子,我遇到了张廷卫。他说他这次去沧山颇有建树。”
另一人附和道:“我也听说了。这可算是扬名立万。”
楚叙舟明显因艳骨肩上若隐若现的部分分了心,微微侧头去看艳骨:
“我知道。他不过一向喜欢吹嘘罢了。其实他去沧山就是为了卖身。”
卖身?!
众人震惊不已。
楚叙舟停一停,见艳骨的衣衫要又往下滑。
他立刻伸手将她衣服扯上去,然后回过头来,接着对众人道:“求荣。”
“……”
众人都知道楚叙舟是个极其危险的醋坛子,目光哪敢停在艳骨身上。
艳骨的衣裳就是稍稍滑下一点,他们只假装看不见,连艳骨的玩笑都不敢多开半句。
如此,安安稳稳用过筵席后,也就散了。
☆、身份谜团
长孙绫在玄桀的寝宫待了一段日子。
她虽然总想着回去,可东邪的路错综复杂,她又体弱,想要自行离开是难如登天了。
她只是有些担心小囡囡,这么小就离了双亲,自己一个人还不知道怎么样,可又不愿对玄桀提。
她眼下正病着。玄桀经常送些名贵的药草过来,苦的让人倒胃。
她不愿同他多说,便就闷声喝下去。
那天她无意中看见他左肩背后有一块很小的黑色印记,只掠过一眼,似乎是龙形。
不用说她也知道,要么是因为东邪,要么是因为血魔。
她其实是最不想让他涉足东邪的。
先东□□主嗜杀无道,与她师父就结了很深的梁子,之后凡是她师门门徒,皆与东邪之人势不两立。
可是如今她在这里,不尴不尬的身份算怎么回事?
她多日以来第一次提及这桩事:“要不然回去吧?”
“回不去。”他的回答简短而平静。
长孙绫性子急,直视着他:“怎么就回不去了?”
他不语。
两人话不投机,便也都不说话了。
长孙绫似乎还是生气,后面那段日子,不理他。
尽管他还是时常会来看她,甚至有时夜间会共枕而眠,可两人一句话也没有,同床异梦,气氛凝重。
长孙绫看得出来他也有微妙的变化。
虽然没有表现的十分明显,但她知道他在压抑他暴虐的情绪。
他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虽然并没有在她面前发泄,但是她知道。
在长孙绫身边服侍的侍女约莫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名叫妙音,人古灵精怪的,说起话来机灵讨喜,样貌也出挑。
她见玄桀平常对长孙绫很好,长孙绫却总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就对长孙绫道:
“姑娘,少主对你那么好,你还有什么不喜欢的呢?”
长孙绫正靠在床上,拨弄悬着的流苏。
闻言,她忍俊不禁:
“你喜欢啊?那你去勾引他啊。我想想……他最喜欢姑娘家穿蓝色了。”
妙音一听,脸都飞红了。
门外,玄桀扣在门上的手就僵在那里,良久没有动弹。
他想,她是开玩笑的吗?
南柯王自从王后逝世后突然变得多疑起来,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虽服用了底下官僚进献的不少金丹,可总不见好。
这几日来,南柯王更是缠绵病榻,时不时咳出血来,召了不少王嗣、朝臣等侍疾。
御医前来诊断,也只说是隐疾,要慢慢调养身子。
他不理政事已久,又向来寡情,与王嗣们并不亲近,权力自然逐渐被架空。
如今他身体抱恙,反倒愈发想弄权,但大权旁落已久,他想收回又谈何容易。
苏覆能觉察到南柯王已隐隐对他起了疑虑。世子挑衅也好,他自知自觉也罢。
苏覆并不十分在意。
苏覆不信什么与天同寿。他很清楚,南柯王活不长了。
玄桀一事虽出了些变故,但苏覆把控朝中局势还是稳妥的。
大抵因此,南柯王寝食难安。
其实南柯王大可不必十分忧心。
苏覆眼下并没有打算要他的命。
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他没必要弑君,背上一个乱臣贼子的名声。
守株待兔即可。
原本,卿城能近距离接触南柯王的机会极少。
这段日子侍疾,南柯王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她才直视了他苍老的面容。
是的,他也老了。
卿城时常想,南柯王会不会后悔当初下了那道诏令。
渊河哥哥孝顺,甚至有些愚孝。
如果当初,他没有亲手将渊河哥哥送到那个几乎没有生还机会的战场;
没有在东夷战乱时,耗费军饷来炼制金丹引得民怨沸腾;
也许他今日不至于如此孤立无援。
她心里也积攒着怨恨,但现在不是冤冤相报的时候。
南柯王睡下之后,卿城轻手轻脚的出去,苏覆正好踏着月色而来。
卿城的手指在唇边一竖,示意苏覆轻声。
苏覆声音倒是轻缓下来,用手拨了拨她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笑道:
“别人病着,怎么自己倒瘦了?”
卿城还没有答话,便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南柯王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正站在门前,只穿了那身寝衣,站在风口上,望着他们,不住的咳嗽。
他们其实并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可就是这样不多不少的暧昧才最耐人寻味。
卿城遇见这种事情便有些紧张,知道自己脸红扑扑的,便低下了头。
苏覆却很从容,若无其事道:
“外边风大,君上当心龙体。”
南柯王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回了殿内。
卿城已经离开。
南柯王坐在床上,目光有些凝滞,若有所思。
苏覆掀了帘子进来:“夜深了,君上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看了苏覆一眼,目光中有些不同寻常的不安:“今夜……是你侍疾?”
苏覆微微一笑:“是臣。君上可尽早安寝。”
南柯王以手覆额,闭上眼叹息一声道:
“孤命国师夜观天象,他说北斗星移,紫微星暗淡。你说,在孤之后,南柯的下一位君王会是谁?”
苏覆轻轻一笑,从容应对道:“君上受命于天,福泽万年,自会永葆南柯国运通达,何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