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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摇篮正欲去寻找在秦山附近玩耍的儿女,冷不防秦山主向她走了过来,他依旧是殷旧墨那张脸,沉郁温文,举手投足别致风雅,他身穿一件青衣,头带玉冠,依旧一副道士打扮,乍一看,谢摇篮几乎辨不出来他和殷旧墨的区别。她暗自好奇,为何夙长生见到他的时候,没有丝毫意外。
秦山主先道了恭喜,就接着问道:“谢姑娘,你明日可有时间?”
“明日并无比试,确有时间。”
“明日傍晚,无芳城斜云塔,我等你来。”他径直说道。
谢摇篮微微皱眉,觉得他有些唐突,没有直接答应。
“你今天那禅杖,别人看不分明,我确实看得一清二楚,明日万万记得前来,我有事情同你说,万万不可告诉旁人。”他传音道。接着,口中又补充了一句,“谢姑娘,此事很重要。”
几步之外,谢琅和仙西界主正欲离开此地的脚步顿住,他朝谢摇篮这个方向走来,凤眼微沉,他立在谢摇篮身侧,皱眉看向秦山主:“摇篮她已经为我妻子数百年,秦山主还称她为姑娘,未免不合时宜吧。”
秦山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含糊应了一声,就告辞离开。谢琅看了谢摇篮一眼,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候,不远处萌萌顶着小初,一蹦一跳朝她跑过来,兄妹二人看比试结束,这才从放弃嬉戏,乐颠颠地跑过来撒欢。
萌萌变成了狐狸模样,已经有一尺半高,浑身皮毛油光水滑,太阳照耀下显得英俊耀眼,他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他微微歪了歪脑袋,看了这边的父母一眼,朝他们走了过来。
趴在他头顶绒毛里的小初也顺着他歪脑袋的方向滑了滑,视线移动的方向和他哥哥一模一样,那凤眼的眼神都差不离,甚至兄妹歪脑袋的角度都一般无二。
谢摇篮将刚刚秦山主的异常抛在脑后,看着一大一小两个毛团,心都要酥了。
兄妹同时开口道:“父亲,娘亲。”
谢摇篮看了小初一眼,暗自觉得将她送去跟谢琅作伴是很正确的决定,起码现在虽然眼底流露着不情愿,但是也能勉强叫一声父亲了。
谢琅定住,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萌萌头顶的小绒团,眼里带着明显的惊喜和欢乐,他伸手想去抱她,小初立刻扭过身子,给他一条尾巴,一副“别以为我叫父亲就是认你了,人家只是想让娘亲开心”的模样。谢琅失落。
谢摇篮蹲□,伸手将萌萌嘴巴耳朵和爪子上不知道怎么沾上的冰雪轻轻擦掉,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和脖子:“怎么舍得变成这副摸样?不是跟我说元服之后就长大了,长大了就不能露耳朵露尾巴了吗?”
萌萌舒服地眯起眼睛,懒得计较她这般小心眼:“往下,往下!嗷唔……嗷嗷好舒服。”
谢摇篮宠爱地看着儿子,突然感觉到一道幽怨的视线,谢摇篮定眼一看,趴在萌萌两耳之间的绒毛之中,小巧得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小初。她把尾巴搭在脑袋上,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几乎融在萌萌的绒毛之中,只从自己的尾巴缝下边,露出粉嫩的鼻子和若隐若现的黑色凤眼。
谢摇篮伸手将女儿抱起来,拨弄了下她耷拉着的耳朵:“小初怎么了?”
小初用耳朵去蹭谢摇篮的掌心,试图用外表来勾引娘来亲亲,萌萌在脚底下抬起前爪拉扯谢摇篮的裙子,可怜兮兮地要求继续顺毛。
兄妹使出浑身解数,毫不客气地争宠,时不时给对方丢个白眼。唯谢摇篮手忙脚乱。
谢琅附手站她身旁,银色的漂亮凤眼看不出什么情绪,黑袍被风吹起的时候会缠住谢摇篮的白色裙边,他伸手捻去她鼻尖蹭上的小初掉落的毛,动作自然无比。一直躲在犼车上的于红意看了一眼,恨恨地放下了帘子。
谢琅待她哄得一双儿女安静下来,这才突然笑得春暖花开地上前给谢摇篮整理了下有些散乱的头发,随口道:“真是厉害,最后一招令整个秦山都侧目相看。”
谢摇篮笑了下。抬头看着他的脸,心间感慨这些日子总算没有白费努力,他的态度应该是有所转变了。
“现在感觉累吗?”谢琅问道,他脸上带着笑容,眉眼微微弯起,他本身模样就耀眼夺目,只是平常神情冷淡,令人不敢近观,如今如冰消雪融一般地看着自己,令被他冷藏了多些日子的谢摇篮一时心神恍惚。
她很快回过神来,伸手去碰他的手指,温和道:“还好。”
谢琅任她抓住手指,垂眉笑得更加明丽:“比试的时候感觉吃力吗?”
“还好。”
“禅杖又碎了不要紧吧?”
“好好。”
“那于红意的手感怎么样?”
“还好。”
谢琅猛地抽开手指,低低冷哼一声。
在一边看热闹的仙西界主立刻劝说了一句:“你娘子本来就呆,你还这般逗她作甚,自己找气受吗?”仙西界主依旧还是原样,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衣衽大敞,露出小麦色的胸膛。
谢琅用多管闲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仙西界主哼哼一声:“这么大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天天闹脾气,亏得还有人肯嫁你。”他嘟囔了一句,又笑眯眯地看向谢摇篮,“摇篮姑娘出手真是犀利无比,那佛国景象美妙令人向往,足见摇篮姑娘也是聪慧令人向往之人啊。”
谢摇篮弯唇笑了笑,这货刚还当着她的面说她呆来着……
界主还欲再开口,冷不防被摊平在萌萌身上晒毛的小初打断,她竖起耳朵,机灵地问道:“哥哥,我父亲多大岁数?”
一句哥哥叫得界主身子都酥了一半,他伸手去摸小初的脑袋,小初表现得极为乖巧,连谢摇篮都奇异地侧目。
谢琅身体僵硬,他敏锐地感觉小初似乎在努力地给他挖坑,他悄悄看了谢摇篮一眼,她正有所期待地看着界主,似乎正要倾听答案。
谢琅立刻传音给界主。
“哈哈哈,小家伙你可问对人了,旁人不知道你父亲的年龄,我却清楚得不得了,我与你父亲同年出生……”他话头突然止住,古怪地看了谢琅一眼。
谢琅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界主立刻话锋一转:“你父亲年轻着呢,有三……二十九万……”
小初娇声道:“不对啦!哥哥骗小初,父亲都当了四届秦山大比的裁判了,秦山大比十万年一届,除了此次这届,别的都是按年头举行的呢,四届就是四十万年啦。”
界主一噎:“小初真聪明,二十九万岁加上四十万岁,正是你父亲的年龄。”
立在一边的谢琅脸色有些难看,恨不得立刻将界主的嘴巴缝上。
小初眯着凤眼,故作欢喜道:“谢谢哥哥,哥哥真是见多识广,连身上都一股别致的气质,肯定去过很多地方,活了很长的岁月吧?”
界主被夸得飘飘然,高兴道:“那是,我差一万年就过百万岁生日了,小家伙知道百万是个什么数字吗?哈哈哈……额——”界主大笑突然卡在喉咙里。
小初依旧在对界主说话,眼睛却看着自家娘亲,一字一顿道:“父亲和你一样大的话,岂不是今年已经九十九万岁了吗?”
萌萌恍然大悟,怪不得族里长辈都称呼父亲为叔祖,怪不得双胞胎大小红毛掰着手指头加上脚趾头都算不清楚自个和父亲的辈分,怪不得族长一听到娘亲的年龄,就觉得父亲是在老牛吃嫩草。
谢琅此刻只觉得头疼,他侧头去看谢摇篮,她眼神飘忽地落在了一对儿女身上,和他勉强对视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她道:“我有事先走了。”
谢琅浑身冒着冷气,几乎能将周遭空气冻出冰渣,萌萌飞身一扑,欲咬住谢摇篮的裙子和她一道离开,奈何她飞遁速度极快,转眼就化作长虹离去。
界主尴尬看着谢琅:“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没告诉她你这年龄啊,男人嘛,年龄越大越有魅力,你害羞什么!”
“你知道她多大?”谢琅冷淡斜了界主一眼。
“很小吗?两三万岁?”界主试探地问道。
“刚满千岁。”谢琅揉了下眼角,“我倒是想坦白,可那年龄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你还好意思闹脾气呢,还好意思吃醋呢,还好意思跟我抢亲亲呢。”小初嘟囔。萌萌赶紧抬起前爪扒在头顶上,死死按住小初的嘴巴。
☆、95觉醒一
谢摇篮独自返回;一路思索,暂时放下了关于谢琅的年龄的事情。心中却百般感慨:他多年前要她成亲之时,曾经欺骗她说自个只有十九岁,初出家门,年少无知,遇女流氓;被骗元阳,说得谢摇篮愧疚得恨不得自裁谢罪。
她那时候心想自己这个二百多岁的老家伙;这般对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郎,实在过分。所以之后一直在尽情弥补;对他有求必应,吵架从不还嘴,他阴阳怪气讽刺的时候也只会傻呵呵地笑;他脾气不好,她就百般迁就。后来虽然也知晓他一开始对自己说谎,但是他不愿意回答这些,谢摇篮也从不深究。如今才知晓,他——
谢摇篮一阵纠结。
她暂时放下此事,待以后谢琅亲自解释给自己,推门踏进院落,正碰上齐寒烟,齐寒烟拿眼角看了她一眼,就继续踮着脚尖折梅花。
谢摇篮想起储物袋里那根奇怪的禅杖,出声问道:“寒烟,你给我那根禅杖是从哪里找来的?”
“找来?”齐寒烟昂了下巴,“我花了五万灵石买的!”
谢摇篮这么些年来穷得叮当响,又不善理财,仙府之中的灵石虽然不少,但是一向是岳阳在打理,岳阳从来不肯让她沾手,她尴尬道:“回头让岳阳将灵石给你,那是何人卖给你的?”
齐寒烟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一眼:“谁稀罕你的臭灵石。”但还是颇为贤惠地解释道:“那禅杖是一个大和尚卖给我的。”
“大和尚?”
“一个酒肉大和尚,穿着一身红衣服,比于红意那狐狸精的衣服颜色还艳,说是要卖了禅杖讨酒喝。”
“噢。”她点点头,转身回房,扭头随口说道,“于红意她不是狐狸精,她是个人修。”她以为齐寒烟没见过狐狸精,所以才会误认,出声解释道:“谢琅和小初的本相才是狐狸。”
齐寒烟扬手将摘的梅花丢到她脚下:“混蛋!你比夙长生还混蛋!赶紧跟你的狐狸精们跑了吧!”
齐寒烟跑走后,谢摇篮的脚步突然定住,心头有一根弦突然绷紧,她皱了下眉,神识探出,右手虚握,左手在袖间结成禅家印诀,脚步一动,身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这股元神气息,她死都不会忘掉。
不远处一只头上长角的犀牛妖修,正撒开蹄子飞快地往前窜,眼泪都快蹦出来了:这么快的速度,真的是人吗?
突然间,他喉咙一紧,面前已经站立着一个身着白衣,眉目之间一片凛冽杀气的女修,他定眼一看,一根禅杖距离他喉咙只有半尺远,可是却已经有着令人畏惧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甚至觉得,只要这女修稍微再动动手指,自己就得万劫不复。
犀牛嘴巴一扁,眼眶里就含着眼泪,猛地抽泣的一声,泪眼汪汪地看着谢摇篮。他个头很高,但是偏偏有一张天真无辜的美少年的脸蛋,抽泣的时候格外可怜人。
谢摇篮却只是把眉头皱得更紧,她上前一步,将犀牛逼得更紧:“你主人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