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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阳传-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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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歉然道:“夫人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那时身在辽东,无法过去吊唁,三娘你也要节哀。”顿了顿又忍不住叹道,“其实这事也不能算你输。”
  凌云心里苦笑,此事她大概是无法跟这位公主解释清楚的,只能言简意赅道:“我也是出门后才知道世道不太平,以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南阳的心情顿时也有点发沉,喃喃道:“原来去年驿路上就那么不太平了……”
  她挥了挥手,侍女忙退了出去,关好房门。南阳这才抬眼瞧向了凌云,“三娘,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次御驾回京的路上,有盗匪胆大包天,冲击了后队。”
  凌云心知她是要说正事了,也正色道:“略有所闻。”
  南阳点了点头:“或许正是因为此事,父皇便觉得盗匪之流、市井之徒,原来也能如此胡作非为,危害朝廷,越想越觉得,不可置之不理了。”
  说到这里,她不由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父皇越想越担心又何止是这件事。这次一进长安城,她隐隐觉得父皇有些不对劲,这几日看下来,果然如此,他甚至又把那个叫安伽陀的方士给召进皇宫了。那人除了胡言乱语耸人听闻,还能做些什么?他说的那些话,简直是荒谬到了极点,可父皇这一次,竟似乎有些相信了……
  只是这些事,她到底不能跟凌云细说,也只能收住心绪,低声道:“我听闻,前几日父皇竟是再次跟人问起,长安是否有叫李三郎的不法之徒了。”
  李三郎?皇帝居然又想起了这个名字!凌云心里不由狠狠一沉:去年就因为这三个字,他们全家已经遭遇了那样一场无妄之灾!怎么又来了?
  南阳自然也瞧出了凌云的脸色不好,忙笑了笑,放缓了声音:“三娘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此事父皇是交给了我家阿翁来办的。阿翁也特意查访了一番,如今长安城里叫李三郎的强横之徒的确颇有几个,不过最出名的那位去年春天已离开长安,不知所踪了。家翁准备如实回报,三娘你心里有数就好。”
  凌云恍然间明白过来,原来皇帝是让宇文述去查访此事的,当初宇文述曾跟父亲达成过协议,一道瞒下自己就是李三郎的事,如今就算为了宇文家,他也绝不可能把这件事给捅出来。只是他既已决定如此回报给皇帝,自己以后便不能让人再认出来。说起来,此事虽然并不算危急,却也关系到了两家人的安危,难怪南阳公主会让自己尽快过来。她是要当面告知自己此事,却没想到自己却又打扮成了“李三郎”的模样……
  略一思量,她肃容答道:“殿下放心,凌云早已不去市井,从今往后,也不会再着男装。”
  南阳见她明白得这么快,心里一松,笑吟吟地点了点头:“从此世间就少了个李三郎,柴家就多了个少夫人!”
  凌云自然是一笑而已。南阳见她半点羞色也无,倒是啧啧了两声:“今日见了你的这般模样,我才知道什么叫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唉,倒是可惜了。”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凌云看着南阳,认认真真答道:“不可惜。”世上凡事都有代价,若自己付出这点代价就能换来家人平安,那又有什么可惜的?
  南阳愣了一下,也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再提及此事,南阳扬声吩咐侍女去找顶轻薄些的幕篱过来,自己则随口问起了凌云这一年多来所作所为,所见所闻。凌云便拣着有趣的说了几样。南阳听说她夏日里为玄霸建了间暖房,又刚刚亲手为柴绍打了一柄长刀,自然又是惊奇又是羡慕,简直恨不得能跟去庄子上瞧几眼。
  说笑间,那侍女果然寻来了一顶幕篱,戴上后面纱长及膝下,自然是谁也瞧不清里头的面孔身形了。这原是好人家的娘子们在外头行走时的常备之物,凌云却是自小就最厌恶它,宁可换上男装,也不愿闷在这里头;如今将这幕篱拿在手里,她的心头却只是涌起了几丝怅然。
  此时天色已是不早,她起身南阳公主告了辞。南阳知道她要赶着出城,不好留她,只得吩咐婢子好生领着她出去。
  这公主府规制不大,没走多远,前头就是内院门了,凌云拿起了幕篱,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头上戴了下去,只是还未来得及放下面纱,她身侧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刺耳的声音:
  “李三郎!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170章 来日大祸
  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凌云心里一凛; 手上却比念头转得更快; 一把已将面纱拉了下来; 遮住了脸面身子,这才转头看了过去。却见不远处那张口结舌指着自己的; 不是宇文家的纨绔老三又是谁?
  看到凌云的动作,宇文承业也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忍不住冲上来几步; 又在离凌云七八尺外蓦然站住了。
  上下打量了凌云好几眼; 他终于冷笑起来:“我没看错,果然是你!姓李的,你以为戴个妇人的幕篱我就认不出你了?你这模样; 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
  想到刚刚听说的那个消息,他心头不由得一阵狂喜:这一次; 真真是老天开眼,教这李三郎撞到了自己手里!只要拿住他; 不但祖父他们要对自己另眼相看; 自己当初受的恶气,也可以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打定了主意,他没往前走; 反而后退了好几步,眼瞧着跟凌云已隔得有三丈远了; 这才锐声大叫道:“来人; 来人啊!快把此人给我拿下; 他就是圣人要捉拿的那位狂徒李……”
  不过他这“三郎”二字还没出口; 一个巴掌大的土块已迎面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砸在他的嘴上。“蓬”的一声过后,宇文承业已是满脸满嘴都是黄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抹着脸“呸”“呸”地往外直吐。但那么大团的土,一时半会儿却哪里能吐干净?
  凌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脚尖,心里暗暗摇头:作为驸马的亲侄子,宇文承业会出现在公主府其实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宇文家看来并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而他又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一星半点的消息,以为他们家是真的想捉拿自己,以至于狭路相逢,竟直接嚷嚷出来了,自己也少不得先堵了他的嘴再说。
  两人间的这番变故来得如此突然,领路婢女自是惊得目瞪口呆,有几个侍女仆妇也是闻声而来,看到这情形更是茫然不知所对。凌云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缓缓扫过,面带忧虑地叹了口气:“三公子中邪了,你们快去请驸马过来!”
  她的神色实在镇定,吩咐的事也清晰在理,比起满嘴是土的宇文承业来,自是可信了无数倍。仆妇们原是茫然之极,听到这话,忙不迭地答应着飞奔而去了。
  宇文承业刚刚吐掉嘴里的大半沙土,看到这一幕,气得连嘴里的土都顾不上了吐了,嘶声怒道:“你们这些贱婢!你们怎么能听他的话,他是……”
  凌云知道不能让他再把“李三郎”三个字嚷嚷出来,断然截住了他:“我是公主殿下请来的客人,三公子,你这般胡言乱语,可想过殿下的清誉?”
  什么清誉!宇文承业忙又“呸”了两声,顺势也吐了些泥土出来:“你才是胡言乱语,你算什么物流,也配当我家婶娘的客人!”
  一旁的婢女听着这话头不对,忙道:“三郎君,这位娘子的确是公主殿下的客人,殿下刚刚在春旭楼见过她。”他总该知道,春旭楼是不会让外人去的吧?
  宇文承业哪里留意得到这样的言外之意,眼睛顿时立了起来:“胡说!他是什么娘子,他分明就是……”
  凌云心里不由一声长叹,她明白宇文家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他了,此人实在是蠢得根本听不懂人话,只能让他先彻底闭嘴再说!
  她身子一晃,瞬间便逼近宇文承业。宇文承业吃过她的苦头,见她来得这般快,吓得转身就跑,只是还没跑出两步,凌云的手已扣住了他的肩窝,指上微一用力,宇文承业顿时全身酸麻,除了嘶嘶抽气,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凌云这才回头淡淡地道:“三公子病情太重,我只能先帮他治治。”
  留下的婢女仆妇们早就被宇文承业的话吓呆了,闻言忙不迭地点头——这位三公子实在太过分了,居然敢这么胡乱嚷嚷,说公主的客人是个郎君,亏得客人出手制住了他,不然这话传开,她们几个也难辞其咎。那领路的小婢女更忍不住问道:“这位娘子,要不要婢子再拿团泥土过来?”
  宇文承业原是看着几个婢女拼命地眨眼张嘴,指望她们能帮自己摆脱凌云的“魔爪”,听到这一句,顿时气得脸都紫了,奈何实在发不出声,只能在心里骂了百十来遍“贱婢”:公主府的人都是瞎了吗,那么个大男人,居然也能看成娘子,还要帮他欺辱自己……叔父呢?叔父什么时辰才能过来?他要把这帮贱婢都一刀刀活割了!
  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极慢极慢,宇文承业身子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麻,膝盖也越来越软,整个人就如下了水的面饼般要往下出溜,奈何凌云的指头始终如铁勾般勾着他的肩骨,让他连脱力倒下都不能……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听到一阵脚步声响,道路尽头,宇文士及穿着一身家常袍子,连大氅都没披,便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抬头瞧见宇文士及斯文俊秀的面孔,宇文承业眼睛顿时一热:三叔总算来了,他一定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三叔,让三叔为他做主!
  不知怎地,他全身突然间又有了劲道,一下子竟是几步冲了过去:“叔父,叔父!你快让人拿住他!拿住他!”
  宇文士及听他这么一叫,微微皱起了眉头,宇文承业已冲到了他跟前,见他不悦,忙解释道:“叔父有所不知,此人就是陛下让祖父查访处置的李……”
  但这一回,他的“三郎”二字依然没能出口,打断他的,是无比清脆响亮的一声——宇文士及情急之下一记耳光挥来,将这个名字彻底地扇了回去。
  这一掌着实不轻,宇文承业被扇得耳里嗡嗡作响,却丝毫没觉出疼痛来。他一时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三叔居然打自己?在宇文家,三叔明明性子最好,对自己也最是和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爱往公主府跑了,可这一回,三叔却话都没让自己说完就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他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宇文士及,宇文士及却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闭嘴,回头我再跟你算账!”说完他上前几步来到凌云跟前,脸色立时转为了歉然:“三娘子,我这侄儿身子不好,时不时会发些癫狂之语,得罪之处,还望三娘子莫怪。”
  凌云自是欠身回礼:“不敢,只愿三公子能早日痊愈。”
  宇文士及毫不犹豫地点头:“三娘子放心,我这便为他延请医师,对症下药,绝不让他再到外头去胡言乱语,贻笑大方。”
  宇文承业呆呆地看着两人,只觉得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就连两人接下来说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在他心底深处,突然不可抑止地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念头:难道,自己,真的,疯了?
  他呆呆地瞧着凌云,见行礼告辞,临行前才转头看过来一眼——虽然隔着面纱,这一眼却似乎带着锋刃,冷冷地刮在了他的脸上。宇文承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脑子也猛然清醒过来:不,他没看错,就是这个人,他在长安城里殴打过自己,在洛阳道上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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