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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心里一松,忙点头道:“我会小心处置。”
沈英上下瞧了她一眼,简直有些无奈:“你还真是心宽!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凌云也笑了起来:“不瞒师傅说,我开始的确有些忐忑,但转念一想,柴大哥终究不是糊涂到底的人,我又并不贪图柴家什么,既然一无所求,自然也就无所畏惧。”
沈英在心里把“无所求”三个字来回滚了几遍,心里不由得往下直沉:还未成亲,便已一无所求,这算什么?
其实在来之前,她已猜到这个结果,但此时真正听到凌云说出来,心里却反而多了些憋闷。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这么想,也不能算是错,但不知你想过没有,或许有朝一日,你会有所求,或许有一日,你会不能忍……你可想过,到了那个时辰,你又该如何?”
凌云认真地想了想,坦然道:“若真有那一日,我只求问心无愧。”
沈英一时无话可答,苦笑一声,还是伸手拍了拍凌云肩膀:“也罢,到了那一日,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苛求自己,不要瞻前顾后,妄自菲薄!”她摇了摇头,转身向门外走去,身形过处,堂舍侧面的门帘被带得轻轻飘起,又缓缓落了下来。
凌云的心头突然“砰”的一声,耳边眼前都有些嗡然晕眩——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进这间屋子就觉得不自在了,这里是她亲手收拾的,这帘子后的侧门,不应该是关着的;这地上的薄尘里,不应该有淡淡的足印;这间屋子里,更不应该有熏香的味道……
当然最不对劲的,还是师傅,师傅这么了解自己,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上次分别时,她分明还说过,自己既然已有决断,就该一往无前;如今又怎会拿着柴家的那些事情来反复询问自己?而当自己说出决断时,她分明一点都不意外……她仿佛是故意带自己来这个地方,故意让自己说出这样的答案来。
她到底是想让谁听到这个答案?
她霍然抬头看向了沈英,沈英原本已走到门口,此时却也回头看了过来。她瞬间就明白了凌云的意思,不由得摇了摇头,叹出了一口气来。
凌云知道自己应该跟上去,她应该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然而她的一双脚却仿佛自己生出了心思,牢牢地钉在地面上,钉在了那扇深色的屋门前。
而在那扇虚掩着的屋门之后,有人也缓缓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穿着一身极为轻暖的狐裘,从领边袖口露出的毛锋柔软丰厚,看着就让人心生暖意,可他的神色却仿佛是在冰天雪地里站了许久,一双原本深邃无比的眸子都已失去了光泽,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扇屋门,仿佛是想拉开它,走出去,又仿佛在等着谁推开门,走进来。
第180章 欲盖弥彰
冬日的午后; 时辰虽还不晚; 天色却已渐次暗了下来; 在这间没有点灯的屋子里,在这份仿若凝滞的静默中; 那带着寒意的暗色也是愈发的浓厚沉重,沉重得让人无法动弹,难以开口。
屋子里一时间无人出声;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还是沈英叹出了一口气来。
这声叹息分明极轻极浅,却蕴含着无数沉甸甸的感慨。凌云原是有些怔怔的,听到这一声才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沈英依然站在门口,外头的天光将她的身形勾勒成一道挺拔的剪影; 也让人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沈英却把凌云有些茫然的神色看了个一清二楚,心头也是越发感叹。转眸又看了看那扇虚掩的木门; 她这才再次正色问道:“阿云; 其实说了这么多,我最后想问你的,还是那句话; 若能抛开所有的缘由,所有的外物外事; 你到底愿不愿意; 嫁给柴大郎这个人?”
凌云怔了一下; 目光不由得也落在了眼前的屋门上; 在那门帘下,看得见一道手指宽的缝隙,站在这么近的地方,她能看到门缝里透出来的微光里的阴影,能听到门缝里传来的压抑的呼吸,就连那股如夏日草木般清新的熏香气息似乎都更浓了些……
这气息里仿佛带着某种令人晕眩的东西,凌云不由得微微闭了闭眼。她当然知道,师傅的这一句,到底是为谁而问,为何而问;她当然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该如何了断;然而就在她闭上双眼的这一瞬间,何潘仁的模样竟是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他那装模作样的风流,他那俯视众生的凉薄,他那断然离去的决绝,还有他那仿佛漫天星光落入眼眸的微笑……那些她以为她早已淡忘的那些瞬间,那些她以为她不曾在意的画面,在这一刻,都猛然涌上了她的心头,在那个方寸之地汹涌澎湃,激荡回旋。
原来她从不曾真的忘记过,原来,这一切都早已刻在了她的心底!
这迟来的醒悟,让凌云胸口不由一窒,无数思绪都死死地堵在了那里,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只能伸手用力按了按心窝,这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然而就在这样的窒闷中,她心头竟也有一种异样的清明,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明白自己该怎么说,怎么做……
调整了一下呼吸,她断然转头看向了沈英,也平平稳稳地说出了她的答案:“我自然愿意嫁给柴大哥,师傅放心,日后我会跟柴大哥好好相处,定然会把日子过好!”
说完最后一个字,凌云向沈英欠身行了一礼,随即便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这个房间,走出了这处院落。
她一直往外走了很远,才慢慢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片空荡荡的田野,身边是一棵光秃秃的树木,树上最后的几片黄叶也已在午后的寒风里被吹落,被吹远,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唯有一只寒鸟凄凉地叫了几声,又独自飞向了远方。
这里原不是它落脚的地方,它应该,不会再飞回来了吧?
它的天地,本来就应该在更辽阔的远方。
看着飞鸟消失的方向,凌云无声地微笑起来。
小院里,沈英也在出神半晌之后,摇头笑了笑。她回身走到屋里,感叹地拖长了声音:“何大萨宝,如今你可是满意了?”
这次她之所以会在长安耽误几日,就是被何潘仁拉着去“查了查”柴家——确切的说,是何潘仁把他这一年来让人查到的事情,都摆到了她的眼前。她当然知道何潘仁的用意,也不会轻信这些东西,但在亲自探查了一番后,她却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何潘仁并没有做任何手脚。无论是柴绍还是柴家,的确都让人无法放心。
只是她更清楚,就凭这些事,凌云绝不可能改变主意。
不过何潘仁还是坚持说,他想亲耳听到凌云的回答。这是一年多以来他提出的唯一要求,沈英无法拒绝。何况何潘仁对凌云的态度里,的确有一种不动声色得令人心惊的执着,她也希望,在亲耳听到凌云的选择后,他的这种执着能消减些,不然的话她实在无法预料,他到底还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好在凌云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定,虽然最后……但凌云的话好歹都说到那个份上了,这位何大萨宝也该死心了吧?
她已走到侧门前面,屋里却并没传出回答的声音,沈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何大萨宝?”
一直虚掩的木门终于“吱呀”响了一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拨开了门帘,随后才露出了何潘仁那张如玉的面孔,此时,他的脸上居然带着一丝丝奇异的笑意,那笑意并不算深,却轻暖而悠远,仿佛是冰雪消融后吹起的第一缕春风。
沈英这下是真的吓了一跳:“何大萨宝!”
何潘仁抚着胸口向沈英深深地欠下身去:“多谢师傅成全。”
沈英简直有点回不过神来:“什么成全?”她怎么就成全何潘仁了?他不会是被凌云的话刺激太过,生出妄念来了吧?
她不由狐疑地打量了何潘仁一眼。屋里的光线并不明亮,却依然能看得清他明亮的眸子、舒展的神色和愈发飞扬的笑容,若不是沈英心志坚定,她简直要怀疑凌云刚才说的并不是愿意嫁给柴绍,而是愿意嫁给他何潘仁了!
何潘仁自然也瞧出了沈英的困惑,顿时笑得更是欢悦。
他这次求着沈英过来,其实并不是真的指望凌云会改变主意。他知道,她一直把把责任看得比什么都重,从来都不肯辜负任何一份信任和善意,又怎么可能因为怕过得不好就取消这门婚约?不管柴家有多乱,她多半都会觉得这是她的责任,她应该把这一切都默默扛起来——就像以前每一次做出选择时那样。
是的,他猜得出她会说什么,却依然忍不住地想离她近一点,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不过他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他以为自己不会介意她到底怎么说,然而当他真的听她说柴绍已是她最好的选择,说这门婚事是她不得不付出的代价,说她无所求也无所惧的时候,他的心口还是有如被冰刀一刀刀地划过,冰冷痛楚,蚀骨铭心。
然后,他听到她站在了门前,他听到她久久的说不出话来,听到她故作平静地宣称她愿意嫁给柴绍,听到她脚步急促地冲了出去……
真是个傻姑娘啊!她以为,这么做她就能让自己听到了她的决心,她的坚定,她不留余地的舍弃;但他听到的,却是她的震惊,她的茫然,她欲盖弥彰的心意。
那是他以前从不敢奢望的心意,让他到现在都无法置信的心意,他也是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慢慢确定了这件事:
原来他并不是一厢情愿。
原来在她的心里,多多少少,已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看着何潘仁怡然如春日的笑容,沈英也终于明白过来:凌云最后那几句话,其实是过犹不及了,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何况是最善于揣测人心的何潘仁?
或许,这才是他求着自己带他过来的真正目的?
想到这里,她眉头一皱就要喝问,何潘仁却已笑着摆手道:“师傅莫要疑错了我,我这也是……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沈英心头的火气顿时被拱得更高了,语气自然也更冷了几分:“何大萨宝,你喜不喜,我管不着,但你若喜过了头,想着要做些什么出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何潘仁好脾气地笑了笑:“师傅放心,有您在,我绝不敢胡作非为。”——在这件事上,他从来都不敢胡作非为,他以为她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他以为他还要等上好些日子才会有机会……但现在,他既然已经知道她的心意了,又怎么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人?
还有两天的时间,他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抬眸看着沈英,他诚恳道:“师傅若是还不放心,我这就离开,如何?”
沈英眯起眼睛想了想,也和善地笑了起来:“大萨宝好容易来到此处,怎能不让我尽尽地主之谊?这样吧,你就踏踏实实住下,三天之后,我自会恭送萨宝离开。”等到凌云成完亲了,她管他想去哪里呢!
何潘仁心里不由得一沉,他刚才是高兴过头了,每句话都在明晃晃地往外冒傻气,也难怪被沈英发现不对。他知道,此时他绝不能再让沈英再起半点疑心,自是笑得更加若无其事:“也好!我听凭师傅吩咐!”
他的笑容真诚又明快,沈英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正想再说点什么,院子里却响起了小七气喘吁吁的声音:“师傅,娘子,你们在里头么?”
沈英瞥了何潘仁一眼,示意他赶紧回到书房,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