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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七反复练习过。当然也是阿哲命大,她昨日不但一刺便中,手边还正好有师傅的药膏,以及……何潘仁的药粉,不然他小小人儿,就算能刺喉救急,却未必能熬得下来。
巢元方和冯医师也是面面相觑,想说这是无稽之谈,但阿哲的伤口就在那里,也的确是因此被救回了一条命。两人都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头,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下头有个地方能戳破了透气。
还是巢元方先回过神来,苦笑道:“我也算是救治过不少病人,从未想过还有这种法子……”想了片刻又摇头道:“这漆毒发病原是有些飘忽,有的当场便会发作,也有过了两日才发作的,但若说中了漆毒会一阵一阵的发作,又会呕吐闭气,此事我还未曾见过。”
凌云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了秦娘拿来的那个小小漆盒,忍不住问道:“若阿哲吃过用新制漆盒盛放的点心呢?”
巢元方怔了怔,踌躇道:“我并未见过因吃下沾漆之物而中毒之人,但喉头娇嫩,发作得快些也不无可能,有人中漆毒会红肿得厉害,也有人会烧心气喘,小郎君说不定是都沾上了些……”
说话间,有人终于飞奔着拿来了一小盆韭菜汁液,小环手脚哆嗦,帮不上忙,凌云和巢元方便快手快脚地帮阿哲全身的疹子上都抹上了韭菜汁液,也不知是汁水清凉还是当真能去毒止痒,阿哲的小脸多少舒展了一些。
只是没过多久,他的身上又有些发热,呼吸也再次变得困难,众人都紧张了起来:难不成还要再刺一回喉?好在他的喘息这次到底没有到闭气的程度,过了片刻便渐渐缓解。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巢元方心里却是渐渐七上八下,待得阿哲终于熬不过困意沉沉睡去,他也就势起身告辞。柴绍知道他是还没进家门就被请过来的,自然不好多留,当下再三道谢,就连小环也终于回过神来,含泪问道:“太医,我家阿哲这般发作,的确是因为漆毒,对不对?”
巢元方沉吟道:“韭汁既然有用,按理说,小郎君应当是中了漆毒。只是像小郎君这般隔段时辰便发作一回,回回症状还不尽相同的,老夫的确是头一回见到。你们这两日还是要当心些,我看那伤口不大,用不了多久便能长好,回头万一发作得厉害了,说不准还得再刺上一回!”
凌云和柴绍相视一眼,心里明白,这两日他们必须轮流守着阿哲了,毕竟能用刀尖刺破喉头却不伤及内里的,这府里也找不出第三个人。
巢元方说完却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只是看着凌云安静的模样,想到自己已经让心腹随从传出的那个口信,他越想越是心虚气短,当即抱手行礼,匆匆离开了。
日头此时已近中天,有凌云守着阿哲,柴绍到底歇了个午觉,小七也被凌云赶回去休息了,倒是周嬷嬷过来瞧了一回,见阿哲睡得还算香甜,便劝凌云也休息片刻。凌云想了想摇头道:“今日我还是多守一阵子,晚间柴大哥定然不会让我守夜,到了明日,”她停了片刻,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倏地又卷了上来,“我一定要回去看看玄霸!”
周嬷嬷看了阿哲一眼,叹道:“谁曾想会出这种事,大郎只怕要过几日才能得空了。”
凌云摇了摇头,没有做声。阿哲的事来得的确蹊跷,但眼下看来,却显然只是个巧合,毕竟中了漆毒得疼痒上六七日,怎么都瞒不过人,小环的震惊意外更不像装出来的——连她都不知道,旁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不知为什么,这个念头并没有让她觉得宽慰,在她的心底深处,仿佛有个地方依然被拧成了小小的一团,而且随着风冷日斜,这个地方近是越拧越紧,让她几乎有种茫然心惊的感觉。
而到了日头终于缓缓西沉之际,她的这点惊心,也终于变成了一份清晰的震撼。
柴绍因为休假而迟迟收到的那个消息,每一个字都像是这融雪时分的北风,能把寒意刮进人的骨头里:
“陛下有令,明日一早,文武百官都要去金光门,要将斛律政乱箭穿心,大鼎烹食,胆敢缺席者,同罪。”
凌云脱口道:“这是为何?”
柴绍讽刺地笑了笑,脸上的线条变得刀刻般冰冷而尖锐:“因为陛下诏令高丽国王前来献庙,高丽王断然拒绝了。”因为陛下终于发现,他是被高丽人彻底戏弄了一次,全天下的人也都看到了。这种愤怒,这种耻辱,他怎么能不找个出口发泄?
凌云点了点头,随即便“腾”地站了起来:“小七,你立刻出城,去告诉三郎,明日我会晚点到!”柴绍既然一早要去金光门,那自己就得先守着阿哲,就不能离开长安……
小七也反应了过来,答应一声转身就跑,只是不等她出门,远处便传来隆隆的鼓声——日头已然落下,城门即将关闭。
小七一只脚已踏处门槛,听到这鼓声,却是彻底地呆住了——
来不及了,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第200章 望眼欲穿
一连两个晴日; 路面上的积雪已化了大半; 剩下的却被冻得越发硬实,尤其是在那些人来人往的大道上; 残雪混合着泥水冰渣; 被来往的车马行人踩成了乌糟糟的一团,走上去简直令人步步惊心。
不过在李家庄园内外,主路上却早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门前路边还挂起了喜洋洋的红色灯笼和彩色绸带——谁不知道,今日他们家的三娘子就要带着夫婿回门了!
玄霸自然是最挂心的一个,他早早便起来梳洗了一遍,又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崭新的喜庆衣裳; 之后便一时叮嘱灶房要早些备好酒菜; 一时又担忧凌云的院子收拾得还不够齐整,一个人少说也操了十七八份的心。
这些事情文嬷嬷等人其实早已准备妥妥当当; 只是看着他这难得的精神气色,大家都不愿扫了他的兴致,纵然没什么要紧事务,也跑进跑出的把满院子的热闹繁忙又添上了十分。
不过,庄园里终究只有这么些事,待到日上中天; 玄霸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他来回盘算了几遍; 发现万事都已具备; 只剩下一个问题:阿姊和柴大哥何时才能到家?按理说; 他们若是骑马过来; 此时应该快到了,但如果是坐车,少说也得等到日落时分——若是那样,自己能和阿姊在一起的时间便没有多少了……
念及此处,几天来一直被他死死压在心底的难过和不舍蓦然都翻了上来。外头的喧闹说笑之声一时间都变得极为遥远,他慢慢在窗前坐了下来,只觉得透过窗纸映进来的日光都带上了一种难言的寒意。
门口突然有脚步声响,有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玄霸忙抬眼看去,却见进来的是师傅沈英。他心里好生失望,却还是努力扬起了笑脸:“师傅!”
沈英如何看不出他的失落,心里暗暗叹息:这几日,玄霸看着说笑如常,却常常独自失神,对人对物更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眷恋不舍,想来就是因为凌云的出嫁吧?自打他七八岁起,凌云就一直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从来都没离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也难怪玄霸这几天都心心念念的盼着今日,可偏偏这天气道路……
她只能装作没瞧见玄霸的神色,笑着点了点头:“我骑马出去转了转,外头的路上没人清理积雪,雪上都结了冰,马根本跑不快,三娘如今肯定还在路上,咱们不如先把午饭用了,你再好好歇一歇,他们说不定得日暮时分才能到了。”
玄霸听得怔住了:难怪阿姊还没到,原来外头的路这么不好走,那她还是走得慢些吧,横竖自己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他只要能见阿姊一面就好,只要能见到她和柴大哥过得和和美美的,那就再好不过了!若是和阿姊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说不定他还会忍不住难过,说不定会露馅……
抬头看着窗外,他到底还是微笑了起来:“也好。”
…………
柴府的小院里,凌云也忍不住起身看了看窗外的日影——眼见着午时都快过了,柴绍怎么还没回来?玄霸一定已经等急了吧?自己却还不知什么时辰才能动身!
她越想越是焦躁,皱着眉头在屋里转了两圈。外头依然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倒是屋里响起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娘子”。她转头一看,却见守在床榻边的小环和斜靠在床头的阿哲都看了过来——他们生得其实并不像,小环清秀柔弱,阿哲却是虎头虎脑活生生是个翻版的小柴绍,但此刻两人看过来的眼神却是一模一样的,都透着股浓浓的紧张,仿佛在担心下一刻凌云就会甩手离开。
凌云心里叹气,只能放缓神色冲两人笑了笑:“没什么,我是坐久了,起来松散筋骨。”不管怎样,阿哲的病情还不稳定,她不能就这么走了。
小环神色顿时一松:“娘子辛苦了。”想了想又忙补充道:“大郎想来也快回来了,他今日绝不会多耽误时辰。”
她话音未落,外头果然有脚步匆匆而来,那声音又急又重,直奔上房而来。凌云心里一喜,正要往外迎上几步,却听小环脱口道:“咦?不是大郎!”
凌云步子一顿,果然外头守着屋门婢子已扬声道:“这位小郎君……”话没说完,突然又变成了一声惊呼,像是被人猛地推开了。
那脚步声眨眼便到,门帘挑处,风一般地卷进来一个黑瘦少年。他看去不过十三四岁光景,一身精干打扮,连披风都没穿,生得貌不惊人,一双眸子倒是明亮异样,只是此时这双眸子上下打量着凌云,目光之中分明满是挑剔。
小环惊讶地叫了起来:“二郎?”阿哲也惊喜地叫了声“二叔”。
二郎柴青?凌云心头恍然,不过他怎么这时才露面?而且看样子对自己颇为不满……难不成他是来为莫氏打抱不平的?
凌云自然知道,周嬷嬷昨日已干脆利落地接下了柴府的所有事务,头一件事便是给下人们发了厚厚的赏钱。大势难挡,又有钱可拿,柴家的下人们很快就纷纷倒戈,不到半日工夫,那些账本对牌便都到了周嬷嬷手里,管事也乖乖地各自带人前来报到。奇怪的是,莫氏居然也没怎么阻拦,甚至都没过来找柴绍吵闹,凌云原以为她是想通了,如今看来,她是要让二郎来帮她出面?还把他挑唆到了阿哲这里。
柴青原是一脸的不服不忿,听到阿哲的声音,倒是收敛了怒气,走到床榻边看了看阿哲,皱眉问道:“他的手怎么了?身上可好些没有?”
小环忙笑道:“好多了,现在就是身上疹子发痒,因怕他抓挠,才把手包住的。”
阿哲跟柴青显然十分亲近,见他近前,小脸上笑逐颜开,听到小环的话忙挺起胸膛,伸着包得圆圆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努力用气声道:“二叔,好了!”他脖子上的伤口昨夜便已结痂,现在看去不过是一道小小的疤痕。
小环忙道:“阿哲莫要说话,不然待会儿又喘不上气了!”
柴青纳闷地看了看阿哲的脖子,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不好多问,只得伸手摸摸他的头:“你好好歇着,二叔去到外头找一些好玩的物件给你解闷。”
阿哲顿时笑得眼睛都弯了。
柴青也笑了笑,不过转身看着凌云,脸上立时又恢复那桀骜不驯的神色,似乎忍了又忍才道:“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凌云点了点头,小环吓得站了起来,凌云安抚地冲她摆了摆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