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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家业,沈某岂敢贪功?不然,你们或许是安心了,我却是不得安宁,那又是何苦来?因此,今日这份厚礼,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收,还望安娘子见谅。”
听沈英说得如此坚决,安罗刹艳光照人的面孔顿时黯淡了下去,看去竟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沈前辈何必如此?这不过是我等的一点心意而已,沈前辈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二?”
沈英自是摇头,心里暗暗庆幸:幸亏她早已知道安罗刹的真面目,不然这般的美人软语,还真是令人难以消受!
安罗刹叹了口气,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行走江湖,总得讲个有来有往,不然如何立足?无论如何,我们的这次机缘都是因前辈和各位所起,还望前辈能给我等一个略表心意的机会,总不能让我等就这么欠着前辈的人情吧?”
见她说得如此诚恳,沈英心里却是愈发警惕,当下依旧笑了笑:“江湖同道,原该守望相助,说不上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安娘子不必介怀。”
安罗刹苦笑道:“说来说去,前辈就是不肯收下这点心意。”
沈英自是不敢松口:“沈某只是不敢贪功,还望安娘子谅解。”
安罗刹低头想了想,终于叹了口气:“也罢,那就算我司竹园欠你们李家庄一个人情好了。”她抬起头来,目光缓缓从凌云等人脸上转过,轻声道:“从今往后,各位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让人前来告会一声,我司竹园定当竭力相助。”
她的这一声说得极轻极缓,却自有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众人听得都是一愣,沈英心里更是一惊:不会吧,他们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她正想开口,安罗刹已伸手抚胸,深深地弯下腰去:“诸位保重,罗刹告辞了。”
说完这句,她退后两步,转身上了马车,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唿哨,那长龙般的队伍终于动了起来,马车各自在山道上掉了头,一辆接着一辆向来路驶去。
那长龙般的队伍先是缓缓而行,渐渐地越走越快,竟然当真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众人一时都有些茫然,柴青早已忍耐不住,待车队略走远些,便忙不迭向沈英问道:“师傅,这安罗刹到底什么人?师傅又怎么给她机缘了?”这也是众人大惑不解的地方,自是人人都瞧向了沈英,小鱼更是追问道:“正是,这人身上好重的血气,她是什么时候去的江都,怎么师傅都没提过?”
沈英心里原是七上八下,总觉得有些不对。此时被柴青小鱼这么一问,她也只得定了定神道:“这安罗刹原是西域价码最高的杀手,一把罗刹刀不知收了多少性命,后来转行做起了买卖,手段同样凌厉,塞外的盗匪商队,就没有不怕她的。她这次去江都大概也是为了买卖的事,因无意中发现我在宇文家做护院,她便认定宇文家要出事了,囤积居奇,赚了一把,当时就说要分我一成,我不想跟她多打交道,自然没答应。”
众人听得都是一愣,刚才那位又娇媚又讲义气的美人,居然是个闻名塞外的活阎罗?
凌云心里更是一动,刚才她就觉得,这安罗刹的一言一笑,都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她也是……心底里仿佛有什么地方被扎了一下,她微微屏息才按下这份异样。那边小鱼已撇嘴道:“这些西域人,都是这么装模作样的么?他们若是撞到一起了,也不知是谁更能装些!”
小七拍手笑道:“你说的是,这个罗刹还真有点像那位大萨宝,只是还没那么炉火纯青,倒像是没学到家的模样;不过她做生意的手段倒是不差,居然把宇文家的庄园都骗到手了,这本事我瞧着比大萨宝也不差什么了……”
沈英忙皱眉道:“好了好了,你们不必这么东拉西扯了。”——再扯下去,真相都要被你们扯出来了!
看了几个徒弟一眼,她正色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安罗刹手段狠辣,喜怒无常,什么人情亏欠的,她说说便罢,你们莫要当真,更不要跟她牵扯。”
柴青奇道:“喜怒无常?那我们若一直都不跟她牵扯,她会不会觉得咱们是瞧不起她?”
柴绍点头道:“二郎的担忧也有道理,江湖上自来不缺这种人物,咱们若是跟她摆出一副老死不相来往的模样,说不定更容易得罪她。咱们虽不必把这份人情当真,却也没必要刻意疏远,如今司竹园也算是长安城外的头号势力,多个助力总比多个仇家好。”
凌云想了想也问道:“师傅,这安罗刹,是不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沈英心里一沉,凌云这么问,自然是觉得,安罗刹若是没有特别不妥的地方,倒是不妨跟她继续来往,她显然觉得……
蓦然之间,她彻底醒悟过来:她错了,她大错特错了,她原以为拒绝了何潘仁送来的厚礼,就能跟他切割干净,至少不会让凌云莫名其妙地受他恩惠,欠他人情;然而何潘仁这么大张旗鼓而来,却根本不是为了送礼,他是在等着自己的严词拒绝,这样他才好让人留下那句“就算司竹园欠李家庄一个人情”;如此一来,日后一旦有什么变故,凌云他们自然会想到可以向司竹园求助,再不济,也会第一个想到可以找他们联手……
这才是他真正要达到的目的。
很早以前他就说过,他要等的,是一个机会,现在,自己终于把这个机会,送给了他。
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山道,那队马车的队尾眼见就要拐过弯去,就要彻底消失在他们眼前了,隔着那扬起的尘沙,沈英仿佛能看到何潘仁那张含笑的面孔,是那么的愉悦,那么的可恶!
更可恶的是,她居然道现在才真正看清他这张脸!
一阵山风吹过,尘沙被吹得四下散开,远处的山道上,再也瞧不见那车队的踪影。沈英终于忍不住咬着后槽牙笑了起来:“她能有什么不妥之处,她简直是,太妥当了!”
第256章 离别在即
安罗刹回到司竹园时; 夕阳已然落山; 暮色如淡淡的水墨; 正在一点点地浸透这片竹海。
她心里有事,问得一声大头领还在议事堂; 便驱马而入,到了阶前才飞身下马; 径直走进了这间新修的堂屋。
屋里却是一片暗色; 悄无声息。
安罗刹脚步一顿; 凝目细看,这才瞧见了何潘仁的身影——他就独自坐在窗边; 似乎是在自斟自饮,黄昏的天光从窗外透了进来; 清清楚楚地勾勒出了几道孤清的轮廓:一个人,一张几,一壶酒。在空旷的屋宇下,清冷的暮色中; 他的影子似乎可以就此凝固成一卷图画; 直到地老天荒。
安罗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在心里闷了一路的那些疑问; 刹那间竟是忘到了九霄云外。
还是何潘仁语气淡淡地先开了口:“都办妥了?”
安罗刹蓦然醒过神来,点了点头:“都办妥了; 那边果然不肯收咱们的东西; 我便按照萨宝的吩咐; 把话都留下了。”说到这里; 她到底想起了自己的困惑,斟酌着问道:“我还是不大明白,您既然都料到了,为何还要这般大费周章?咱们就算要招揽那些人,也自有别的法子,还能见效更快;如今这么捧着他们,费力不说,我看那位沈前辈,也实在不像是会领情的模样。”
何潘仁的语调却依旧有些漫不经心:“不用她领情。”
安罗刹愣住了。她原本就觉得,沈英固然是身手不凡,但何潘仁对她却未免太过敬重,这一次更是煞费苦心,如今听这语气,他其实并不在意沈英如何作想,那么……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瞬间便浮现出了另一张脸。
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沉沉压下,她的笑容却反而轻盈了起来:“我明白了,大萨宝想招揽的,莫不是那位李娘子?”
何潘仁终于转过头来:“怎么?她说什么了?”
他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光影明昧之间,也看不请神色如何,安罗刹却清晰地感到,屋里仿佛有微风吹了过来,带来了初夏夜晚特有的柔软气息。这气息让她浑身冰冷,声音都变得有些迟缓了:“她没有开过口,我只是觉得……”
她只是觉得什么呢?说起来,那位李娘子生得并不算出众,身上风尘未洗,打扮毫无特色,而且似乎还刚刚大喜大悲过,情绪都明显有些低沉。但自己在那样卧虎藏龙的一群人里,却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认出了她!她那时就知道,曾单人匹马闯进司竹园的,曾和大萨宝一路从长安杀到涿郡的,一定就是这个人了。
看着何潘仁静静的侧影,安罗刹心头微震,瞬间便收拢了思绪,嫣然笑道:“我只是觉得她似乎才是那群人里拿主意的,看我的眼神也不似沈前辈那般提防疏远。萨宝若想招揽她,还有她的那些师兄师妹,或许比沈前辈要容易。”
何潘仁似乎怔了一下:“师兄师妹?”
安罗刹略觉奇怪:“不是师兄妹么?我瞧今日跟他们一道出来的,还有两个身手也颇为不凡,一个是年近三十的高大郎君,一个是十几岁的黑瘦娘子,功夫路数跟李娘子似乎有些不同,态度却都熟稔得很,若不是同门兄妹,那便是多年好友。”她以杀人为业,少不得要潜行伪装,隐藏情绪固然是基本功,察言观色自然也远强于常人,在这种事情上总不至于走眼。
何潘仁良久都没有接话,就在安罗刹以为他还有什么想问时,他却轻轻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今日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安罗刹心里原已是一团乱麻,又深知绝不能在何潘仁面前露出半点端倪。听到这句吩咐,自是如释重负,当下欠了欠身,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只是在踏出门槛之际,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何潘仁依旧独自坐在窗边,独自对着那壶酒,但不知为什么,之前那种沉凝得若有实质的孤清气息却已是彻底消散开来,就连那道剪影都仿佛变得柔软而朦胧了。
她的目光一转即收,连脚下的节奏都没有打乱,一路轻盈地走了出去。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她心头轰然疯长,那些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她自己都以为早已彻底埋葬的思绪,在这一刻,竟是如眼前的暮色般彻底弥漫开来。
在她的身后,在那间没有点灯的空旷屋子里,何潘仁却是低低的笑了起来。对着窗外无边无际的林海,他举杯轻轻一晃,仰头喝了下去。那杯酝酿了数年的熏然,终于从喉头柔滑地落入了心间。
就着从竹林里吹来的清爽微风,他不知不觉地喝下了好几杯酒,直到酒壶尽空,才放下杯子,轻轻击了击掌。
阿祖不知从何处冒出头来,闷声道:“你还要添酒?”
何潘仁笑着摇了摇酒壶:“一起喝两杯?”
阿祖纳闷地瞧了他几眼:“你喝多了?”之前鄠县那边的探子过来回报,说那什么柴大郎也去了庄园时,他不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么?怎么如今又高兴起来了?适才安罗刹的话他也都偷偷地听到了,实在没有听出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何潘仁笑微微地点头:“就算是吧。”过了片刻,他到底还敛住了这点笑意,缓声道:“等郑理回来了,你帮我吩咐他一句,让他尽快安排一支商队去高昌。”
阿祖奇道:“你有东西要送给你家阿妹?”
何潘仁摇了摇头:“不是东西,是人。”是一个人——安罗刹不能再留在这边了,以前是他疏忽了,居然没有留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