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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阿熊常常来到飞雀岭,等待着彩虹的再次出现。谁料十年过去,悬崖下再也不见异常。而他却始终坚信,他看到过一道彩虹。于是他的梦中也常常七彩闪烁而流星飞坠。
不知不觉,天过正午。
阿熊看了眼天色,起身收拾烧柴,而他尚未离去,有“砰、砰”的敲击声从悬崖下方传来,在寂静的大山中显得颇为沉闷而又悠扬。他微微一怔,丢下烧柴,摸了摸腰间的砍刀,然后循声慢慢寻去。
人在悬崖的边上,勾着头往下打量。
悬崖下有山林随风,还有山泉“叮咚”,却不见人影,唯有那“砰砰”的敲击声愈清晰。
阿熊很是愕然,心头一阵大跳。
妖怪?猛兽?
他回头四望,面带惧色,而强烈的好奇心,使他不愿就此离去。他迟疑片刻,索性解下腰间的绳索,拴在悬崖边的老松上,然后将绳索抛下去,这便要爬下悬崖一探究竟。
恰于此时,“砰、砰”声忽而没了。而不过瞬间,又是“砰”的一声裂响。随之碎石飞溅,闹出好大的动静。
阿熊抓着绳索,一时不知所措。而他手中的绳索猛然一紧,急忙撒手往后跳开。
与之同时,悬崖下方冒出一个披头撒的脑袋,似乎是个男子,伸手分开崖边的野草与藤蔓,然后顺着绳索爬了上来。
阿熊又是连连后退,脚下踉跄,“扑通”坐在地上,已是吓得语不成声:“何方妖怪……”
从悬崖下冒出来的男子,赤身**而一丝不挂。他爬上悬崖,抓着野草挡住私*处,又怔怔看着阿熊,疑惑道:“你的口音,不似神洲人氏……”
那人虽然行迹古怪,却颇为年轻,二十岁的光景,四肢白皙、颀长。只见他带着古怪的口音询问之际,甩动着披肩的乱,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倒也不像个恶人。
而他若非妖怪,又怎会光着身子躲在此处?
阿熊稍稍定神,慢慢从地上爬起,悄悄抓着腰间的砍刀,神魂不定道:“我是方箕村的阿熊,十六岁了。你是谁,为何躲在此处,又来自何方?”
光身的男子打量着阿熊,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阿熊,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其四肢粗壮,面色黝黑,布衣短衫,头顶乱,脚踩草鞋,腰间还挂着一把砍刀,一看就是个山里穷人家的孩子,却又神态憨厚而话语耿直。
“我……无咎。”
面对一个山里少年,男子无意隐瞒。他迟疑着说出自己的名讳,转而坐在悬崖边,似乎有些茫然,自言自语道:“方箕村又是什么地方……”
“若是我没听错,你是无咎大哥?你的口音也古怪,不像是方箕村人氏。而方箕村,几十户人家哩……”
阿熊见无咎虽然赤身露体,却眉清目秀而神态温和,他渐渐胆子大了,慢慢凑到近前:“你是不是遇到妖怪,这才躲在此处?且吃块饼子充饥,回头我再给你找身遮体的衣衫,再回家不迟,你娘铁定担心死了……”
他从怀中摸出半块饼子递过去,很是真情实意。
无咎接过饼子,呲牙笑道:“阿熊所言不差,我正是遇到妖怪。”他看着手中又黑又硬的饼子,淡淡又道:“我没有爹娘,我是一个无家之人……”
“哎呀,大哥真是可怜!”
阿熊满脸的同情,又不知如何安慰,忙道:“大哥若不嫌弃,以后住在我家。我这便回去给我爹我娘说声,且稍后片刻……”话没说完,他收起崖边的绳索,又将烧柴背在背上,丢下憨憨的一笑,转而奔着山下跑去。
无咎看着阿熊离去的背影,默默咬了一口饼子。又咸又涩,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曾经的一切,仿佛很遥远,却又仿佛如昨,诸般情景历历在目。
在玉山脚下,在雷劫之中,惨遭重创的自己,与神洲使叔亨生死相拼。对手太过于强大,根本难以战胜。眼看着就要葬身于雷劫之中,被迫以最后的精血命魂,召出七把神剑,然后彼此同归于尽。
恍惚之中,有七道流星,穿过结界,飞归天外。之后又坠入山林之中,为彩虹所久久环绕。不知不觉,七道盘旋的剑光,凝练出四肢百骸、经脉血肉,再又凝练出整个人形。当彩虹消失,自己终于睁开双眼,却现置身于一个山洞之中,便设法打破岩壁,恰好遇见绳索抛下,于是来到这山崖之上。
过去了多久?不知道。
眼下没有修为,没有神识,夔骨指环也没了踪影,自己又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凡人。过去的种种,恍如隔世。
记得当时,着实疯狂。而那个豪气干云的人物,不像自己,反倒似苍起重生,显得有些悲壮。或许无形中受到九星神剑的激,最终天崩地裂而不死不归。
而自己不仅活了下来,还借着九星神剑再造**。莫非因缘巧合,渡过了天劫?却为何没了修为,成为凡人一个人?
记得神洲结界已破,叔亨被杀,是否殃及神洲仙门,眼下的情形又如何?祁散人与太虚,近况怎样?
无咎坐在石头上,抱着双膝,像是不耐山风的清凉,独自缩成一团而神色落寞。
为今之计,当设法恢复修为。之后,返回神洲仙门……
“无咎大哥——”
随着一声呼唤,阿熊带着满头汗水跑了过来,并丢下一个包裹,示意道:“我给我爹说了,遇到一个落难的大哥。我爹答应你暂住一段时日,这是他的几件旧衣……”
无咎收起纷乱的心绪,伸手捡起衣衫穿戴起来。衣衫虽旧,遮体足矣。少顷,他粗布短衫而脚踏草鞋,又将披肩乱随意束在脑后,浑似山里人的装扮。只是他剑眉星目,稍显另类。
而阿熊看着丢在石头上的半块饼子,笑容没了。
“阿熊,你小半时辰便跑个来回,看来方箕村距此不远。却不知属于哪国的管辖……”
无咎眼光一瞥,返身捡起饼子,几口吞下肚子,又就近喝了几口山溪。
阿熊这才重新露出笑脸,抬手一指:“我家就在三五里外,不曾听说有人管辖。无咎大哥,随我来——”
他带头顺着山径往下跑去,途中不忘分说玄雀山以及飞雀岭的种种好处。一个山里的少年郎,眼里只有大山。至于方箕村之外的情景,则是一问三不知。而他的口中时不时提起神仙鬼怪,想必有着属于自己的梦想。
两人一前一后越过山岗,穿过密林。
须臾,一个小山窝出现在眼前,数十间村舍错落在山坡上,四周树荫环绕而溪水潺潺。
“这就是方箕村,村头便是我家!”
村头有个三间石屋的小院,还有个壮汉在搬着石头堆砌院墙。许是石头太重,壮汉有些吃力,出声叫喊:“阿熊,帮爹一把……”
阿熊应了声,却有人擦肩而过,并伸手从壮汉的手中抓起石头,然后轻轻放在院墙之上。
“哎呀,好大力气!”
……
第四百二十章 人在异乡
………………
夜色深沉,一缕月光透过小窗洒在地上。
借着清淡的月光,小屋内的情形一目了然。几件农具堆在墙角,几卷兽皮、兽骨挂在墙上。小屋的当间,则是有个小小的火塘,许是五月天暖的缘故,火塘并未点燃。挨着火塘,铺着几张兽皮缝制的褥子,上面躺着阿熊,熟睡的鼾声在小屋内轻轻回响。而无咎则是挨着阿熊躺在另一头,两眼默默看着窗外的夜色而毫无睡意。
人们常说,前世今生。如今自己**再造,算不算是隔世重生而又活了一回?从阿熊他爹的口中得知,方箕村同样以天干地支纪年。恰逢庚寅五月,推算起来,玉山大战,距今已过十年。也就是说,重塑**用去了整整十年的光阴。
唉,上辈子好吃懒睡。蓦然醒转,犹自恍惚而前尘如梦!
依稀仿佛,一个封闭的洞穴内,七道剑光久久盘旋,并相互融合而彼此一体。那是九星神剑,历经九重天劫的淬炼,不再有苍起的任何印记,只为自己的精血神魂所化,并以十年的光阴,重塑**而得以新生……
按理说,此乃炼形为炁之兆,本该成就飞仙境界,眼下却修为全无,谁来为我解惑?
依稀仿佛,玉山脚下,风雪呼号,电闪雷鸣,一剑射破天穹……
既然结界已破,如今的神洲仙门又将如何?事后会不会惹怒域外的玉神殿,乃至于殃及祁老道与太虚等人?
依稀仿佛,一对白衣的人儿,执手并肩,泛舟西泠,徜徉红尘。如今时光荏苒,她的坟头是否野花烂漫……
“唉——”
无咎想到此处,心绪烦乱,索性爬起身来,悄悄穿过堂屋,慢慢来到院中。
小院不过四、五丈的方圆,四周围着一圈石墙,还有几株老树歪斜在院前屋后。树下、墙角,堆放着杂物以及石桌石凳。虽也简陋,却不失温馨。这就是阿熊的家。
阿熊他爹,叫阿山,是个四十多岁的壮汉;他娘叫阿钗,是个老实贤惠的山里妇人。阿熊还有个弟弟,阿狼,七八岁的年纪,与爹娘住在东屋,西屋则是阿熊与客人睡觉歇宿的地方。
无咎打量着静静的小院,转身脚尖点地,一跃两丈余远,轻轻落在过人高的院墙上。他抬眼远眺,盘膝而坐。
正如阿熊他爹的惊讶,自己虽然没有修为,而浑身的力气以及脚步的轻盈,还是要远远出常人。福祸相依,或许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吧。但有意外,至少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不过,方箕村究竟位于何方,阿熊他爹也说不清楚。
阿山只是一个山里汉子,最远到过百里外的瞰水镇。若是想要弄清楚置身所在,有待日后慢慢打听询问。当务之急,还是找回修为要紧。
无咎双手掐诀,凝神吐纳。
月辉笼罩,山村静谧……
转眼之间,十日过去。
无咎要么陪着阿熊上山砍柴,要么陪着他父子在山里狩猎。所谓的狩猎,无非设下陷阱捕捉一些野物。日久天长,他与阿熊一家人熟稔起来;便是遇到村里的村民,也能寒暄几句。尤其他的口音,渐渐与方箕村一般无二。再加上他吃穿随意,性情温和,喜欢说笑,浑似一个真正的山里人。
又一日的清晨,阿熊家的小院。
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一家五口人。阿熊的娘,则是给大伙儿分舀稀粥。桌上还摆着腌制的肉干,与一盘黝黑的面饼。阿狼迫不及待抱起陶碗,连着鼻涕喝起了粥。而最后一碗尚未盛满,便已被无咎谢绝。果不其然,又惹来阿熊爹娘的埋怨。
“哎呀,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多吃多喝才行啊!”
“无咎,不是大叔说你,你啥都好,就是太见外,家里不缺吃喝……”
在阿山、阿钗的眼里,无咎相貌年轻,与阿熊也是相差仿佛,理所当然成了子侄辈。
而无咎从来不在意凡俗的称呼,笑道:“我食量不大,有碗稀粥足矣!”
他虽然回归凡人,却不再嗜好烟火之食。况且十年来不吃不喝,倒也安然无恙。不如省下几口吃食,也算是报答阿熊一家的收留之情。于是他早晚两顿饭,半碗稀粥了事。
“无咎,我打听了,百里方圆之内,没有风华谷这么个地方。”
“前后原委,我也懵懂。若有不便,我即日离去。”
“瞎说哩,大叔我并非赶你,只想帮你弄清楚灾祸的由来,如若不然,你在我家住上一辈子也成!”
“阿熊他爹说的是,权当阿熊多了一个大哥!”
“阿爹、阿娘此话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