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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闵便撑伞跳下车,追上那板车。
稍顷,小闵返回来禀道:“殿下; 花行伙计说; 是王妃院里订的。”
“知道了; ”萧明彻头靠车壁; 做闭目养神状; “走吧。”
车轮重新滚动,辚辚声响混着雨滴敲打车顶的声响; 让人思绪起伏。
*****
那些重瓣紫枝是辛茴昨日在东市一家花行订的。
当时因她订的量大,又提出了“要新鲜采摘,只要朵不要枝”的古怪要求; 还惹得掌柜惊讶追问了好几句。
毕竟重瓣紫枝在雍京算常见,并不名贵。高门大户也就偶尔连枝买个三五束,插花时做个增色陪衬。
像这样一次订八筐,只要朵不要枝的,花行也是头回遇见。
掌柜怕辛茴是捣乱的,让她先付了一半的钱,以免今日送到淮王府无人认领收货。
这可没法转卖,东家要亏到跳脚骂娘的。
殊不知,魏人有酿花酱吃的习俗。
去年末来齐时,李凤鸣在嫁妆里带了一些,但在行宫就差不多吃光了。
辛茴订的这八筐重瓣紫枝,酿了酱也不过就小小三五坛而已。
小院的西偏厅早已被腾空,地上铺了干净软席。放了很多筛子。
今日有雨,院中侍女们也没旁的事好忙,都被辛茴招呼进了西偏厅,学着她的模样跟着做。
淳于黛今日没去桂子溪,此刻也摆了半筐在廊下,择着花陪李凤鸣听雨。
李凤鸣起了玩心,换了和大家一样的粗布束袖短衫,方便做事。
她仔细盯着淳于黛的动作,有模有样地跟着学,口中还问个不停。
“先洗过,又一瓣瓣擦干?不擦不行么?花酱若是干巴巴,那也没法吃啊。”
淳于黛笑望她:“花瓣捣碎后自己会出汁的。”
“那也出不了许多……哦,要加蜜和粗糖的。还另加水吗?”
李凤鸣打小吃过的花酱不计其数,大致明白花酱是怎么酿的,但没亲手做过。
她从前甚至没亲眼看过完整酿制过程。
“加点井水。但不能多,每坛只需一小瓢水。”
“非得井水?河水不行?泉水呢?”李凤鸣但凡对一件事上了心,就会有许多古怪问题。
淳于黛耐心解释了几种水源酿花酱的不同。
李凤鸣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末了还嗔笑抱怨:“没想到酿花酱还是门挺有学问的手艺。从前怎么没人教我?”
淳于黛看看四下无人,才轻声笑回:“从前您学的都是‘大手艺’,谁敢教您这些。”
“啧,那些所谓大手艺才没意思,”李凤鸣撇嘴,“我起早贪黑勤学十六载,最后呢?”
那些“大手艺”,最后就让她熬过两年近乎幽闭的生涯,领着一纸和亲国书,离家去国。
说起来,若无那纸和亲国书搭救,此刻她大概还被困在四方院墙里惶惶不可终日,等着不知哪天会来的一瓶鸩毒。
“若早知会这样,我还不如从小就学酿花酱。”
酿花酱虽是平淡无奇的小事,却是红尘烟火的真切滋味。
又香又甜,让人觉得,活着真好。
*****
未时近尾,大雨已呈滂沱之势。
平常这个时候,李凤鸣通常正在午睡。可她此刻站在廊檐下,还穿着上午那件粗布短衫。
望着漫天雨幕,她的心情逐渐忐忑。
淳于黛禀道:“殿下,淮王还未回府。”
这消息让李凤鸣微妙着慌。
她疑心萧明彻今早递进宫的那份折子,内容并未完全照她昨日所言。
又或者,萧明彻在御前对答时出了什么岔子,弄巧成拙了?
否则不该到这时还未回府。
见她神色不对,淳于黛安慰道:“殿下莫慌。或许……”
“我没慌。”李凤鸣截断她的话,强作镇定。
“是我失言,”淳于黛抿笑,“殿下没慌。”
李凤鸣吐出一口浊气:“笑什么笑?再笑揍你。备车!”
“您要进宫?”淳于黛笑意顿失,惊讶劝阻,“殿下别忘了,按齐制,亲王若有事急禀于御前,才可持折无召进宫,王妃却不可。”
李凤鸣微微颔首:“我记得你前日说过,给皇后的玉容散已制成。是放在桂子溪那边,还是拿回来了?”
那几瓶玉容散,她本打算月底进宫赴宴时再呈给皇后。
“拿回来了。殿下要在今日当面呈给皇后,以这个理由进宫?”
李凤鸣摇头:“你将那几瓶玉容散送去少府,请少府转呈皇后。”
萧明彻今日进宫要说的事虽不大,却是朝务。若真在御前出了差池,皇后护不住,也未必会想护。
这时送玉容散进宫,并非指望皇后去御前帮忙说情,而是做给太子府看。
“而我不进宫,只在宫门外等。”
萧明彻今日送进宫的折子,是昨日与她谈过之后,连夜重写的。
若真是她对齐帝的判断出错,导致萧明彻送上门去挨顿委屈,那事情算因她而起。
她暂时做不了更多,但至少可以让萧明彻一出宫门就看到有人在等他。
*****
宫门前有条“映日河”,九条浮雕白玉拱桥横跨其上。
外臣入宫时需在桥这头下马、落轿,过桥后再按身份品级步行或乘辇。
出宫时则反着来。
申时末,雨停云开,太子和萧明彻在白玉拱桥这头先后下辇。
按规制,该是太子先上桥,萧明彻让后半步。
但太子随和笑道:“四下又无外人,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生疏拘礼。”
于是萧明彻长腿一迈,上前与他并行。“今日之事,是我冲动意气,贸然惊动皇兄。”
他并没有单独递折子,而是先命宫人去东宫传了话。
“是冲动了些,却补了我没想到的漏,”太子笑睨他,“你为陈驰请功,又提出让廉贞代为出席月底庆功宴,父皇很满意,不是吗?”
很显然,不止齐帝满意,太子也是满意的。否则不会亲自送他出宫,还一路送过白玉桥。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陈驰虽是低阶将领,人又在南境赶不回来,但庆功宴多了他这个名目,萧明彻就不再是唯一的主角。
这是萧明彻自我削弱在朝中的影响,太子能不满意吗?
“父皇满意,是看皇兄面子。他并不想见我,我知道。”萧明彻半垂着眼,虽神色还是冷淡,却显得异常乖巧。
这是李凤鸣昨日教他的法子:就算热情不起来,装乖卖惨也会被视为亲近的讯号。
今日面对齐帝和太子,他都在用这个法子。事情前所未有地顺利。
太子迈上桥,喟叹一声,负手缓步:“父皇重情。你生母红颜薄命,这成了他心头刺,便委屈你了。父皇要如何待你,我不好说什么。但,往后若有什么事,你还可来找我,我会尽力替你缓颊一二。”
“多谢皇兄爱护。”萧明彻道。
他不信“父皇重情”这种鬼话,但这不重要。
“至于你提的‘都司一职由郡王以上宗亲子弟轮值’,父皇虽还在斟酌,不过你放心,我会帮忙劝。我想过了,早前是我疏忽,你这提法是对的。”
太子冲他挑眉,笑得颇有深意。
“你大婚当夜就去了前线,这一去就是半年才回,与淮王妃都生分了。若今后常驻边境,只怕更难亲近。”
萧明彻看他一眼:“倒也,没那么生分。”
“你就嘴犟吧。”太子闷声笑开,像极了关爱弟弟的碎嘴兄长。
“从行宫回府都一个月了,你没进过她那院,她也不曾在你北院留宿。再怎么也是以国礼娶来的王妃,就算不喜欢她,有些事你也得敷衍敷衍。懂吗?”
“谨遵太子教谕。”
“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请母后替你挑两个良家子……”
萧明彻立刻道:“多谢皇兄好意。但,不必节外生枝。”
他难得露出点急躁,这让太子愣了愣。旋即又饱含同情地笑了。
“也对。你那王妃可是个厉害角色。”
自皇后拿回后宫的绝对话语权,将钱昭仪打发去太后陵思过,至今已过去快两个月。
如今宫里已渐渐无人再提钱昭仪,连齐帝都仿佛忘了她的存在。
可以想见,她在太后陵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后宫的手段,太子或多或少知道些。
那是钝刀子割肉,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缓慢无声的凌迟。
貌似不见血,却比白进红出更残忍。
关于钱昭仪是如何落到如今地步,旁人大都以为是太子或皇后的手笔。
但太子比谁都清楚,此事最重要的推手,其实是那位看起来张狂鲁莽、好像没做什么的淮王妃。
“也罢。若往你府中送人,她肯定会闹,”太子很贴心地为萧明彻想了个法子,“到时替你将人安置在外头吧。”
*****
说话间,就到了白玉桥的另一头。
萧明彻看到自家府中的马车停在那里,立在车窗下的侍女还是李凤鸣院里的珠儿,稍有愣怔。
太子道:“行了,我就送到这里。”
萧明彻执了辞礼,目送太子折返白玉桥后,便大步流星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的瞬间,他闻到一股淡淡甜香。
抬眼就见李凤鸣布衣素颜,怀里抱着个小坛子。
萧明彻不懂她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这是淮王府粗使婢女常穿的,有时侍女们为了做事方便,也会这么穿。
明明是同样的衣衫,她穿来就有些不同。
见他直愣愣看着自己,却不说话,李凤鸣更担忧了。
她挪去旁侧,让出主座给他。
“我怕你今日不顺利,就来看看。珠儿说,是太子送你出宫的。挨打了?”
萧明彻脑中有些乱,便只摇头,沉默落座,侧头打量她。
她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即便他在宫里受了委屈,她此时来了也于事无补。
因为她进不去。
可她还是来了。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是很担心吧?
“那是挨骂了?或者,太子看破了我的小伎俩?别慌,小场面。你快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咱们再想法子补救。”
李凤鸣取了个木勺,从怀中小坛子里舀了半勺花酱,然后递给他。
“心情不好时,吃些甜的能缓缓。虽你口中尝不出滋味,但试试总无妨。”
萧明彻没有伸手去接,垂眼看着她。
“没挨打,也没挨骂。都司轮值一事,父皇还需斟酌。为陈驰请功的事已成了。”
李凤鸣还保持着递那勺花酱给他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这脸色,肯定还有‘但是’。”
“嗯,”萧明彻颔首,“今晚起,你得搬进北院。”
“搬?是要我一直住北院?”见他点头,李凤鸣傻眼,“为什么?”
“府里不干净。太子知道我们没有……”他不自在地顿了顿,冷面微红,“若你不搬,他就要送我两个外室了。”
“送你外室干什么?”李凤鸣一时没转过弯,脱口而出。
萧明彻看傻子似的瞟她一眼:“你觉得呢?”
语毕,接过她手中那勺子,抿去半勺花酱。
花酱入口软绵,很快就融暖起来。这口感还不错,只是他依旧尝不出味道。
“你就是吃了这个,所以弄得一身香气?”萧明彻后脑勺靠着车壁,疲惫地闭上眼,唇角却轻轻上扬。
李凤鸣正在揣摩太子的想法,便顺口道:“我没吃。是早上新酿的,大概我坐在花堆里沾到气味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闭目中的萧明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