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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实在想不明白泰王叔的意图; 所以选择向李凤鸣求助。
李凤鸣盘腿坐在他身侧; 指腹沾着药膏慢慢抹过他后背的伤痕。
一心二用听完他陈述今早的事; 李凤鸣手上稍停,略作思忖后笑了。
“你是不明白你父皇的心病是什么; 还是不明白泰王叔为何突然提醒你这种事?”
萧明彻不明白的,当然是后者。
他只是有时脑子不太会转弯,又不是真傻。
朝中都知; 齐帝当下最大心病,无非就是“欲倾力与宋国一战,彻底划定南境边界,但主战的太子一派对兵源匮乏问题提不出解决方案”。
这个解决方案,萧明彻心中也是有点眉目的。他的困惑只在泰王叔而已。
这么多年来,泰王叔在齐帝面前俯首帖耳,时时以诗酒风雅的做派避嫌。
在皇子们中间更做“一碗水端平”状,从不格外亲近谁,生怕招来猜忌。
今日却一反常态,突然提点萧明彻该如何在这节骨眼上博得齐帝垂爱……
“你说,他是何居心?”
萧明彻回眸望着李凤鸣,澄澈眸底是全然的信任。
李凤鸣与他四目相接,歪头笑道:“泰王叔几十年来从不乱说话,谨小慎微大半辈子才保住闲王富贵。总不会今日突然就糊涂了吧?”
萧明彻反手在她腿上轻轻一捏:“请平铺直叙,开门见山。”
这种意有所指的反问句,就是他最难理解的说话方式。
李凤鸣嗔笑着在他后背拍了一掌,不重,却很响亮。“有求于人,你还敢掐我?”
“我没有掐你,只是捏,”他催促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他八成就是帮你父皇做个传声筒,”李凤鸣直接挑明了,“你父皇是不打算再与宋国耗下去了。”
齐宋边境之战拉锯几十年,齐国南境自也被战火来回犁了几十年,各地青壮兵丁、国库更是为此持续往南境输送、耗损。眼下东邻又有异动,游牧部族也开始脱离掌控。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若能一战抵定与宋国的边境国土争议,齐国才好腾出手来防备东边邻国、收拾蠢蠢欲动的游牧部族。
“你父皇想尽快倾力一战定乾坤,就必须在短期内解决兵源匮乏的问题。其实这不难,只要下令开始征召女兵,兵源就能迅速倍增。”李凤鸣摇摇头,勾唇笑嗤。
“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我能想到,你能想到,太子,甚至你父皇也能想到。”
可太子不敢提。
古往今来,以命搏军功是平民跃升阶层最快速的途经。
若开了征召女兵的口子,齐女整体地位势必飞速大涨。
大量有军功的女子将会形成一股新的势力,她们会成为争取女子权益的中流砥柱。
如此,公主入朝议政很快就会成为齐国朝堂不可回避的议题。
这对太子显然不利好。
齐帝倒不是不敢提,只是这话不能直接从他口中说出来。
他是一国之主,但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那都叫圣意决断。
若到时朝野以反对居多,他便没有腾挪的余地与退路,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举国大乱。
所以他需要有个人站出来,代他发声,先行试探朝野的反应。
听了李凤鸣抽丝剥茧,萧明彻双臂交叠于枕,下巴杵在臂上,若有所悟。
“泰王叔今日来点拨我,是得了父皇授意?”
“没错。这事对太子不利,恒王主和,两个都指望不上。别的郡王又不够分量,你父皇这回就只能寄望于你。”
若由萧明彻提出“征召女兵”这件事,只要事先沟通到位,以军方对萧明彻的敬重,大致可确保武将派系不会有太大反弹。
如此,齐帝就只需安抚住太子,再以“居中裁决”的姿态设法按住恒王一派的守旧文臣势力。
“但你要担个风险。若最后你父皇没能成功按住守旧文臣,他多半会推你出来问责。”
所谓帝王之术,万变不离其宗。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为自己备个替罪羊做余地。
萧明彻豁然开朗,便开始昏昏欲睡了:“那我离京之前再上折。”
递完折子就去南境赴任。
若到时反对声浪过大,他人在边境,朝中口水仗打得再凶,一时三刻也波及不到那么远,他至少还有时间设法自救脱困。
“变聪明了啊。”李凤鸣满怀欣慰,顺手扯了被子替他盖上。
被夸奖的萧明彻像只得意又慵懒的大猫,闭目轻哼:“再说,若轻易就事成,我做再多,在别人眼里都是轻飘飘的。”
人心就是如此。
一件所有人都知该怎么解决的事,大家碍于利弊权衡而不动如山,偏偏有个人站出来轻松解了死局,通常情况下,这个人不会顺利得到赞扬与回报。
更多人会认为,这人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捡了天大的便宜。
拖到所有人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才出来从容打开局面,他的付出才有可能得到最大化的认可。
李凤鸣稍愣,望着萧明彻疲惫入睡的侧脸,喃声浅笑:“你快出师了。”
“是王妃教导有方。”他含混嘟囔。
李凤鸣静静望着他,无声轻笑。既如此,她就放心了。
*****
很多事往往就是一通百通、一顺百顺。
当萧明彻只是个不被爱重的皇子时,他要什么没什么,举步维艰。
所以他没有、也不会有什么野望,不过就是木然地熬着活,艰难求存。
可经过数年蛰伏与点滴蓄力,一切在悄无声息间慢慢不同。
他凭战功赢得了军方势力的认同;通过承担联姻从郡王跃升亲王;这半年里再有李凤鸣数次关键时刻的指点,使他迅速在朝中不显山不露水地站稳了脚跟。
各方势力突然意识到,在太子与恒王胶着僵持的死局之下,明明还站着淮王这个“第三种可能”。
武有廉家,文有闻氏,皇嗣有福郡王、大长公主、长平公主,急需得他搭救的正定伯府……
甚或齐帝本人。
很多人都不动声色开始尝试在萧明彻身上押宝。
而淮王府内部,一切也在向好。
这几个月,战开阳偶尔得到李凤鸣点拨,更有淳于黛毫不藏私的教引并督促,他的进益可谓飞速。
当他行事渐有章法,萧明彻也开始放下对他的偏见“嫌弃”,开始对他委以重任,算是真正倚他为臂膀。
再有岑嘉树等人入府,萧明彻更是如虎添翼。
万事俱备,“完善淮王府相关建制”、“进一步壮大实力”、“稳中求进,向朝堂格局发起冲击”等诸项事宜就迅速被提上日程。
一个人但凡气运起势顺遂,整个人在方方面面都会迅速改变。
去过的很多年里,朝堂实权相关的事务,萧明彻根本没机会接触太深,偶尔有事突如其来,他就只能笨拙应对。
如今不同了。
他每日都在遭遇许多突发事件,要面对许多不同的人。桩桩件件、点点滴滴,于他都是淬炼与雕琢。
人在实践中的成长速度是惊人的,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都不为过。
萧明彻就像是块璞玉,这一天天水里来火里去,再经过千刀万凿,很快就崭露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耀目光华。
眼下人才、机会都在陆续向他涌来,他不再捉襟见肘,也就不必处处呈被动守势,有足够人力与资源去提前布局。
他突然前所未有地忙碌,也前所未有地目标明确、意气风发。
在外与人周旋,在内与智囊们夙兴夜寐,不见丝毫疲态。
仿佛突然打通任督二脉,智计、心性都有了飞速跃升,掌控起局面来逐渐游刃有余。
李凤鸣旁观着他的显著而迅速的变化,于欣慰中一天比一天安静。
到了八月初,萧明彻终于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因为他很快就要前往南境赴任,府中有太多事需做好部署,所以近来过分忙碌,有时甚至忙道昼夜颠倒。
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只有在每天喝药、上药时才能见到李凤鸣。
他不清楚李凤鸣自己在忙些什么,只知这女人近来除了监督他喝药,耐心为他抹涂祛疤生肌的药膏之外,很少出现在他面前,也不会主动过问他的事。
听战开阳说,她甚至连出府都会走侧门,尽量避免避免接触前府的家臣幕僚。
若是个寻常齐国王妃,这种自觉与分寸,是极为得体合理的。
但她是李凤鸣,这种种行为放在她身上,那就很反常。
萧明彻越想越不安,端起药碗没有立刻喝下,而是直视着面前笑吟吟的李凤鸣。“你近来为何不管我了?”
李凤鸣温柔挑眉:“我若没管你,此刻你手上端的是什么?”
“不是说这个,”萧明彻有些气闷,“我很快就要去南境了,你不担心我忙中出错,没将府中的事部署周全?”
“你做事有你的法子,我也不是事事都对。如今你心有定见,我若多嘴,反倒容易扰乱你思绪。”
世间没有两颗一模一样的脑子,许多事也并非只有一种解决方法。
萧明彻能靠自己稳稳往前走下去,她便没必要非得强求他每一步都走她的路子。
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强大到完全不需要她。甚至,她的存在于他而言,还会成为某种阻碍与束缚。
就像她的父母。
曾经的魏帝也只是个被发配苦寒州郡的落魄皇子,除了妻子,什么也没有。
那时的他也紧紧牵着妻子的手,像握紧一根温暖又坚定的浮木。
后来,那只曾经给他温暖和力量的手,在他心里却成了拦路的桎梏。
曾经的不可或缺是真,后来的如鲠在喉也是真。
李凤鸣一直很清醒。
她明白人的心意与感知会随处境变化而改变,所以她从没想过要和萧明彻走到自己父母那般地步。
*****
八月初七清晨,天光未亮,姜叔已替萧明彻打点好行装,随行赴任的文武官员也已等在府门外。
却久久不见萧明彻的身影。
外头的人当然不会知道,从寅时到现在,萧明彻已在李凤鸣的寝房门口进进出出十几次了。
不胜其烦的李凤鸣侧身跪坐在帐中,披头散发,心浮气躁。
明明早就说好,她今日是不会特意送行的。
依依惜别地相送十八里?那种缠绵悱恻的哀婉场面,实在不适合她与萧明彻。
再说了,他只是去赴任,又不是去打仗,搞什么伤感气氛?平白触霉头。
前几日说到这个时,萧明彻是认同的,两人痛快地达成了共识。
可今日事到临头,他就一点都不痛快。
李凤鸣瞪大惺忪睡眼,忿忿睨着又折返回来站在床前的人。
“上一趟是忘了拿走佩玉,上上一趟是忘了将金印交给我,这回又是忘了怎么?”
萧明彻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俯瞰她:“有件很重要的行李忘了带。”
“你的行李是姜叔亲自打点的,这会儿肯定全在马车上了,”李凤鸣蹙眉,“再说了,就算你忘了什么行李,那也该在北院。你往我这里跑什么?”
“我最重要的行李又不在北院。”
萧明彻说着,忽地弯下腰,扯了被子将她裹住,背了就走。
突然天旋地转的李凤鸣忙不迭环住他的脖子:“发什么疯?”
“我想过了,还是将你带在身边才妥当。”萧明彻止步,理直气壮地偏头睨她。
她的侧头嗔瞪他:“妥当个鬼。你家南境随时都可能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