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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茴装傻,半真半假逗她开心:“咱们索性看准时机就溜; 剩下的烂摊子总会有人收拾。殿下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说得倒轻巧; ”淳于黛没好气地笑瞪她; “若殿下突然凭空消失; 齐国会怀疑魏国并无长久结盟的诚意。”
李凤鸣托腮苦叹:“是啊。我来齐和亲,是皇后陛下一手操办。”
若在这节骨眼上惹出乱子,无疑是在给魏国帝党和二皇子李运等人递刀; 他们正好借这机会将魏后彻底打压到再不能翻身。
眼下李遥尚未成年; 后党势力再衰弱; 也是一股能保护她的力量。
“小时候的阿宁圆乎乎; 跑起来摇摇摆摆的。她学说话很晚; 一开始只会追着我喊‘阿姐’,又说不出是为什么事; 急得眼泪巴巴……”
李凤鸣捂住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睛。
“如今阿宁在储位上朝不保夕,我护不了她,至少不能害她。”
要从齐国脱身离开且无后患; “诈死遁走”是上佳之选。
但要想在不给魏国那头惹麻烦的前提下离开,这诈死遁走绝不能突兀、不能鲁莽。
诈死脱身的法子,李凤鸣心中已有头绪,但需等到一个天时地利的契机。
*****
当李凤鸣淡出众人视线,蛰伏于行宫耐心等待跑路契机的时候,雍京城内却是“精彩纷呈”。
九月初,齐帝正式下旨同意淮王萧明彻的谏言,允他以南境边军都司的身份,试行征召首批女兵。
这在齐国算是石破天惊之举。
消息一经传出,国境之内到处是关于萧明彻的议论与传说,他在朝野间的声望顿时扶摇直上。
征召女兵的口子一开,齐国兵源匮乏的危机算是得到缓解。
长远来看,这对太子本人是不利好的。
但此事让主战派气势大涨,恒王及其背后的主和派陷入被动,太子在短期内倒还是受益。
所以他非但没对萧明彻做出什么打压行为,反而极力抬举,将“淮王萧明彻”树立为强硬主战的金字招牌,进一步争取朝野舆论支持,凝聚备战的勇武血性。
当多数臣民站到了主战这边,太子底气更足,便集中所有力量,趁势对恒王展开了猛烈攻击。
十月中旬,借着筹备对宋国倾力一战的机会,太子顺利从恒王手中夺过了户部的辖制权。
丢了户部这支重要助力,恒王这一局算是输惨了。
他在明面上暂无破解之法,只能让自己阵营的御史们拼命弹劾太子“穷兵黩武,罔顾民生”。
当然,捎带脚也把萧明彻一并弹劾了,说他“征召女兵实乃狂悖动摇国制根本,有激进贪功、盲目好战之嫌”。
岑嘉树将这消息禀到行宫来时,李凤鸣只是笑了笑。
“殿下有令,此事该如何应对,当听凭王妃决断,王府上下所有人任您调遣。”岑嘉树道。
李凤鸣放下茶盏,慵懒挑眉:“你们殿下怕是想将你们养废。若这点小事都需我来劳神,那要你何用?”
岑嘉树被噎得不轻,白面顿时讪讪憋红,欲言又止。
“你们明明就有法子应对,到我面前来耍什么花腔?”李凤鸣不忍见美男子尴尬下不得台,笑觑着他,嗓音放柔了些。
“淮王殿下不在京中,齐国又无王妃上朝对答御史弹劾的规矩,这弹劾不过就是做个样子,陛下不会搭理的。既陛下不会管,淮王府就不需做任何正式应对。”
征召女兵的事,其实是齐帝暗示萧明彻提的。
恒王至今没看懂这玄机,眼下拼命煽动御史攻击萧明彻,本质上是在狂扇他亲爹的脸。
什么都不必做,等着看齐帝教训这傻儿子就行了。
“可,若放任那些个御史自说自话,咱们府中不为殿下做半点自辩,久而久之,民意总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于殿下的名声终归不利。”
必须要说,这岑嘉树还真不是个草包,知道防微杜渐、未雨绸缪。
有这么个人替萧明彻盯着背后,李凤鸣是真的放心了。
“向你家殿下禀过此事了吧?他有什么想法?”
“殿下的意思是,请王妃费心思量,此时动闻大学士,是否恰当。”岑嘉树终于不再绕弯子了。
李凤鸣敛了调笑,神色郑重:“岑嘉树,我一直没问过,这些年,你从你四位师尊那里都学了些什么?”
面对她直视着自己的炯炯目光,岑嘉树心有所感,慢慢站直了身,傲然负手,掷地有声。
“天地初开,阴阳同现。合则盈,分则亏。”
世间事,责、权、利三者从来密不可分。
当女子长久被压制为“弱小”一方,没有机会去承担责任,便天然失去了靠自己收获权力与利益的可能。
大到保家卫国、经世济民、出将入相;小到耕种劳作、持家理财、养老育幼,都该是两个群体共同的责、权、利。
男与女,在许多事上虽天生各有长短,但最初的最初,两者并无高下强弱之分。
需得两个群体合二为一,才是红尘里最坚不可摧的真实。
不是每个女子都柔弱,不是每个女子都怯懦,不是每个女子都无知。
至少,在生而为人的最初,绝不是的。
她们应该和男子一样拥有选择承担的机会,如此才有可能挣脱被压制、被轻视、被钳制、终生只能依附于父兄与丈夫的命运。
萧明彻开启了“征召女兵”这第一步,便是在给她们这个机会。
所以他没有任何错处。
李凤鸣对岑嘉树的回答很满意。
“照你家殿下的意思,让战开阳去找闻泽玘,请闻大学士以私人名义组织一场公开论辩。”
她粲然笑开,欣慰颔首。
“岑嘉树,放胆站到论辩台上去吧。这既是为你的主公拼力一战,也是你自己扬名立万之机。百年后的史官编修齐国史,必定绕不过你的姓名。”
*****
从十月廿八到十一月初三,大学士闻泽玘以私人名义,在畔山学宫的辩理场组织了一场公开论辩。
各地读书人蜂拥而至,闺阁贵女甚至贩夫走卒也被允许前往围观。
论辩议题为“淮王萧明彻征召女兵,究竟是贪功好战,还是为国计深远”。
这场公开论辩不但强力还击了御史们对萧明彻的弹劾,将萧明彻的民望推向一个新高峰,还引发了齐国女子争取与男子同等责权利的思潮。
经此一事,萧明彻在齐国的地位已然不可轻易撼动。
而从头到尾,淮王萧明彻本人在南境有条不紊地推进练兵事宜,半点没有过问这场论辩;淮王妃也在行宫寸步未出。
引发这么大的动静,淮王府就只出了一个谋臣岑嘉树。
朝中明眼人皆对淮王府刮目相看,毕竟,所谓举重若轻,大约也就是这样了。
*****
淮王府从容拆解了这次舆论攻击后,恒王也知如今的萧明彻已不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小可怜。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在萧明彻这里碰了壁,恒王也就只能暂且放开淮王府,又专心去与太子撕咬。
既萧明彻安全,李凤鸣在齐国也就没太大悬心事了。
十一月廿五,岑嘉树前来告知,萧明彻将在十二月初八那天回京。
李凤鸣立刻明白,自己等了半年的那个绝佳跑路契机,来了。
“淳于,我让你打探的事如何了?”
“行宫布防图没有拿到,但辛茴这半年与行宫侍卫首领套够近乎,探出大致规律了。”淳于黛拿来图纸铺开。
“这是行宫周边地形略图。行宫后花园出去,翻过滴翠山往东再行三十里,就有个叫双槐渡的小码头。从双槐渡上船,顺流行过雍京东郊的桂子溪,就可进入绿松江。”
绿松江经齐国雍京向东,之后贯穿夏国全境再入海,中途支流众多,水路四通八达。
只要进了绿松江,那可真就从此天高任鸟飞了。
李凤鸣颔首:“辛茴,早前我让你接触漕帮,妥了吗?”
辛茴笃定颔首:“殿下放心,万无一失。届时玉方和荼芜会提前在双槐渡等候。”
双槐渡这个码头小且偏僻,雍京京兆府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漕帮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宗货物就在此转运。
“好。等到萧明彻回来的那天,咱们就从后山直奔双槐渡。”
李凤鸣反复推敲过的,萧明彻回京那天,先要在城郊接受官员及百姓的迎贺,接着入城,进宫面圣,然后才能回府。
怎么都要折腾一整天。
而她需要的就是这一整天的时间差。
“提前一日告知华嬷嬷,说初八早上咱们去后山采些花果,就直接出城去迎萧明彻,不必行宫安排人护送。”
只需说她要给萧明彻一个惊喜,华嬷嬷就不至于立刻向淮王府通传她离开行宫的消息。
而淮王府那头以为她还在行宫,注意力又在萧明彻进宫面圣的事上,也不会急着来接她回府。
这样一来,最快也要到黄昏时分,萧明彻从宫中回府,才有闲暇过问她的所在。
等到淮王府与行宫两边对上消息,一整天已经过去,李凤鸣一行三人怎么都该到双槐渡了。
行宫后头的滴翠山林密山高,奇花异果众多,又有万丈悬崖,还常有猛兽出没的动静。
早上以去后山采摘花果为名,再做出个“主仆三人失足坠崖”的假象,找不到尸首也不算太怪异。
和亲的淮王妃失足坠崖,尸骨无存,齐国肯定不敢将事情闹大,反而会想尽办法压住消息。
魏国内部现下也正满地鸡毛,只要齐国这边不大肆声张,那头更不会有太多人会主动过问一个和亲公主。
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邦交上的纠纷隐患了。
“可是,咱们走后,若二皇子当真派人来暗杀您,岂不是很快就会发现您不见了?”辛茴一时转不过弯。
李凤鸣漫不经心地笑嗤:“难道他还敢对皇帝陛下说,派人来雍京暗杀我,却遍寻不着我的踪迹?”
魏帝让她出来和亲,只是想眼不见心不烦,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顺便发挥余热。
她与萧明彻这桩联姻毕竟事关两国邦交,魏帝不会傻到希望她死在魏国人手里。
李运若敢让魏帝知道他派人暗杀李凤鸣,那他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他就算发现李凤鸣凭空消失,也不敢漏了口风。
“行了,没什么大纰漏,”李凤鸣按住不太舒适的心口,“真是个无可挑剔的跑路计划。”
语毕,心里生出一股轻微闷痛。
她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不想深思,更不打算因此停下脚步。
人生嘛,总是要遇到许多抉择的。
她已被舍弃过两次,真的不想再面对第三次被舍弃了。所以这次不会再坐等别人来取舍她,她选择自己走。
*****
十二月初八,大寒。
寅时平旦,狂风卷动穹顶云团,雪花漫天。
李凤鸣身着玉色素衣,在淳于黛与辛茴的左右随护下,从容走出行宫后花园。
进了杂草丛生的山间小道后,李凤鸣抬头仰视正在雪中缓慢白头的滴翠山,心房处又疼起来。
这种疼痛她已不陌生了,最近几日时不时总会来一下。
像针尖突然戳破指腹,疼是真疼,但不是不能忍。
雪天黎明里的滴翠山很安静,迎着幽微晨光,说不出的澄澈空灵。
就像大婚当夜萧明彻的眼睛。
孤独,寒凉,无悲无喜。
等到天光大亮时,他应该就到城门口了吧?
约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