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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活下去,对她来说不是一种刮骨削肉的煎熬了。
“夫人,快到了。”
容虞沉默了下,忽然道:“停下吧,我们走过去。”
马车悠悠停下,小蔷率先跳下了马车,然后扶着容虞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还是这条熟悉的街道,路上基本上没有行人,大约都觉得郡王府这里有些晦气吧。
“夫人,郡王府已经被抄将近半年了,奴婢听说原本这里是要给新来的高官做府邸,但那人好像觉得这里风水不好,又换了地方,所以郡王府到现在才没人入住。”
“不过总是不能一直空着的,最近好像快有主了。”
四月末的风轻轻的吹过容虞的衣摆,她缓缓的向前走着,然后站到了郡王府的门口,仰头看着。
牌匾被卸下来了,那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还在,门上的红漆掉了点儿,楹联掉的七七八八,吹过来的风带着凉意,曾经往来进出的大门,如今没有一点人气。
小蔷可惜道:“可惜被锁了,不然可以进去看看。”
容虞静静的站着没说话,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而这时,不远的又响起了马车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小蔷原本觉得是路过的人,但那辆马车,竟然也在郡王府门口停了下来。
从里面下来一个男人,容虞回头看了看,是张岑斐。
他显然也看到了容虞,神色有些诧异,甚至有些局促,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放在容虞的身上。
他身后跟了两个小厮,他道:“……娘娘?”
容虞道:“我只是个侍妾,不要这样叫我。”
张岑斐走近了些,道:“殿下那样待娘娘,您今日不是娘娘,日后也是的。”
容虞重复:“不要叫我娘娘。”
张岑斐似是没想到容虞这般不同寻常,有些尴尬,轻声咳了咳故作掩饰,道:“……夫人,您过来这里殿下知道吗?”
他换了称呼容虞才收了那个固执的语气,道:“你过来这里做什么。”
张岑斐心下有些诧异,容虞的语气很随意,不客套甚至不带什么礼仪,可又很自然的问了,他不知容虞的性子,也不知她的病情,便觉有些奇怪。
“哈哈哈,草民将这里买下来了。”
容虞这才正眼看着他,能把郡王府这么一个大院子买下来,可并非普通商贾能做到了,她便问:“张大人家里有人做官?”
张岑斐道:“草民就是一介平民,祖上但是有做官的,只不过就是个小县令,能买下来就是运气再加草民有些小钱罢了。”
小蔷默默咽了咽口水,突然想不通这些富商们对小钱的定义了。
“这里人死了个精光,张大人怎么不换个地方。”
张岑斐摸了摸下巴,道:“唔……因为我年轻时曾见过这里,当时觉得这个郡王府实在是恢宏大气,日后有权有势了就想来这里面看看,如今我又来了京城,又恰逢郡王府势落,我也就顺势捡个便宜了。”
“也算是全了年少时的一个愿望吧。”
“夫人呢,夫人怎么来到了这里?”
容虞道:“我以前住在这里。”
张岑斐抿了抿唇,没有立即接话。
他知道容虞以前住在这里,也知道她的母亲是什么样子。
这个姑娘乍看来似乎是和白倾截然不同的人,但是张岑斐知道,她和白倾其实很像,她们的五官很相似,她冷着眉目的样子,简直像极了白倾生气的时候。
“对对,草民差点忘了,夫人您……逝者已逝,也不要太难过了。”
“太难过,你说我吗?”
“我不难过,我母亲都死了好多年了,难过什么?”
张岑斐说的自然不是这个,郡王府被举家流放的事他知道,容围死了,其他人估计也难以活命。
他的手掌轻轻的握了握,道:“夫人您生的如此美丽,想必令慈也是一个出众的人吧。”
容虞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莫名让张岑斐觉得有些心虚,但容虞紧接着道:“是,我最喜欢的,便是我的母亲了。”
“她曾教了我很多东西,但我没有认真学,她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张岑斐的大拇指不停的摩挲着食指的指节,心道,是,她也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那…您母亲为什么早逝您知道吗?”
小蔷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这么耐心的回答这个人的问题,夫人总是状态不好,一般说十句能回三句就不错了。
还不等小蔷提醒,容虞便道:“张大人不觉得问这些,有点不合适了吗?”
张岑斐这才反应过来,连连致歉。
“夫人,这里被草民买了下来,还未曾进行修葺,即是姑娘曾经的家姑娘可愿意和草民一同进去看看。”
小蔷总觉这个人对他们夫人太热情了,可是现在当着人家面也不好说什么,还没等她想到该怎么提醒容虞,便听容虞回到:
“好啊。”
第八十二章 张岑斐打开了郡王府……
张岑斐打开了郡王府的大门; 几个护卫跟在容虞身后,张岑斐和容虞走了进去。
时隔几个月再回到郡王府,感觉属实有点奇妙; 她踩在脚下这熟悉的青石板上; 便觉得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而上。
似乎有一股血腥的阴风包裹着她,有不得安眠的恶鬼抓着她的脚不让她动弹; 攀着她的肩头意图让她永远留在这里。
张岑斐发现了容虞的异常,问:“夫人,你怎么了?”
容虞回过神来,对张岑斐弯了弯唇角,抬起步子一下踏碎了那些怨念,红唇扬起; 像一朵艳丽的玫瑰; 她道:“没事; 只是隔了许久又进来; 有些感慨罢了。”
张岑斐恍然; 道:“理解理解,这毕竟是夫人曾生活可十几年的地方,哪能没有一点感情呢。”
容虞跟着张岑斐慢悠悠的走着; 应道:“可不是吗。”
“张大人买了这里是想做自己的府邸?”
张岑斐看着这诺大的有些凋敝的院子; 道:“那倒也没有,我在京城已有个府邸,买它就是在这放着吧; 或许没事会进来住几天。”
他说着又望向了容虞的侧脸,这个侧脸从某个角度看很像他记忆里的某人,他一时看的竟有些出神了,鬼使神差道:“夫人要是喜欢; 我可以把它送给夫人。”
容虞看向了张岑斐,张岑斐猛地一同容虞对视,原本眼里的痴愣消退恢复了清明,容虞像是没发现他的眼神变化一样,道:“您要把这样一处宅子送我?张大人是什么意思啊……”
张岑斐随即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不合适,他打着哈哈笑了两声,道:
“这个……哎呀,我方才就是随口一说,夫人不要误会,夫人也知道,我以往都在蛮荒之地待着,同一群粗鲁的人打交道,说话自然也就没有顾及,还往夫人不要怪罪。”
容虞似浑不在意,道:“没关系。”
张岑斐拭了拭额角的虚汗,又偷偷的看了容虞一眼,那种眼神说不清楚,不含情爱却又矛盾的带着欣喜和悲戚,他可能以为自己藏的好,但其实早就被容虞察觉了,她只是不想搭理而已。
“这府里才几个月,就破败成了这个样子,死了那么多人,张大人花大价钱把这里买下来,不会觉得吃亏或者害怕么?”
容虞停下了脚步,她面前的院子是大夫人曾住过的院子,又或者说是她小时候住的院子,大门紧闭着,没有锁,牌匾上结了蜘蛛网,很冷清。
“不吃亏,我也不差这些钱,也没什么可怕的啊,死的人多了去了,脚下踩的土地都不知道是不是谁的骨灰。”
他叹了口气,语调低了下来,道:“人死了就像灯灭了,什么都没有了。”
她对容虞道:“草民听说夫人和郡王府关系不是很好,如今夫人脱离了那儿想必夫人而言,也是一种解脱吧。”
解脱?
容虞不知什么才是解脱。
“……也许吧,但也不是全都不好吧,我以前很喜欢我的母亲,但她死了。”
张岑斐低下了头,身边的气压分明低了些,他握了握拳头又无力的松开,吐出一口浊气,强装镇定道:“草民听说,从前禄郡王很宠您的母亲,怎么就变成那样了?”
容虞像是发现他的异常一样,推开了她之前住的那个小院子的院门,道:“还能是因为什么?遭人迫害啊,我母亲是外地人,在上京城举目无亲,还不是别人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张岑斐跟着容虞走进院子,忙追问道:“可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什么来,容虞侧头看着他,问:“可是什么?”
张岑斐收了话音,摇了摇头,道:“……没事。”
容虞轻笑了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她又推开她的房门,道:“这是我住的地方,十岁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
张岑斐看着这间破旧的屋子,家具都是旧的,地方小,阳光难照到,位置一点都不好,门上的漆掉了个七七八八,原本就不多的东西被翻的杂乱,落在地上积了灰,更显得破败。
“夫人怎么也是郡王府的九姑娘,怎会是如此待遇?”
容虞慢悠悠的在她住了近十年的小房间里走着,桌上放的瓷杯被打碎了,衣物门帘都被扯在地上,潮的潮,积灰的积灰,她停在了妆台边,上面又一盒胭脂还有一盒眉默,她伸手拿起那盒胭脂,打开,里面已经发霉了。
她记得这是她以前要琉夏去买的东西。
那天她刚在祠堂门口跪了一夜,晚上要出去找沈映。
“因为他们说我母亲偷情,不相信我是郡王府的孩子,养我大约…和养条狗也没什么区别吧。”
张岑斐很怕容虞说这种话,或者说他难以面对白倾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偷情……?怎么会,她不会的……”
容虞道:“当然不会,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木匣子竟然还躺在地上,只是里面稍微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簪子,玉佩都不在了,只有帕子和那几张折叠整齐的纸张。
容虞低头把这些捡了起来,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当初给沈映做的衣裳也不见了,那料子是好料子,不见了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她看着张岑斐那受打击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她把纸张放起来,道:“好了,出去吧,看看就好了。”
张岑斐跟着容虞迈出了房间,头低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俩走在一起其实有些奇怪,张岑斐因为在思虑着往事,一时也没觉得这个原本跟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怎么愿意跟他说那么多,容虞不外出声,大抵可以猜出来这个人在想什么。
出了郡王府,容虞问:“大人兴致怎么忽然坏了些,是我说什么让大人觉得难过了吗?”
张岑斐反应过来,眼睛有些红,但还是掩饰性的笑了笑,道:“没有,只是觉得夫人以前的日子确是不太好,幸亏如今有了殿下。”
容虞弯着唇赞同的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晦暗,轻声道:“是吗,是啊。”
“幸亏。”
第八十三章 容虞临上马车的时候……
容虞临上马车的时候; 张岑斐叫住了她。
他吩咐身后的小厮去他自己的马车里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呈到了容虞面前,道:“夫人; 这是草民从南边带过来的月光石; 一块石头实在无法与夫人相配,但草民出身卑贱; 身上只有这等俗物了,这是草民的一些心意,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容虞看着那放在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