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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娘的鱼鮓无人可比,臣今儿真是有口福了。”曹不休手中把玩着骰子一步步靠近阮阮。
阮阮看得出来,他和今上定是在玩双陆,彼时双陆盛行,今上闲暇时极喜欢拉着人玩。
“喜欢就全给你了。”今上在屏风后面道,“你的骰子好,锤了朕好几个,你赶紧吃,吃好了我们再继续,今儿朕非赢了你不可。”
阮阮心头一凉,想起周太后忙活鱼鮓的辛苦,那是母亲对儿子的怜爱与疼惜,可若是都被这曹不休独吞了,那太后辛苦岂不是白费?阮阮想着,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曹不休大手向她探来,阮阮下意识后退半步。
大手落了空,一时有些尴尬。
长腿又向前一步,阮阮后退半分。
大脚再进一步,与她衣摆相挨,阮阮身靠艳丽的牡丹花,无路可退。
曹不休突然俯身,古铜色面庞直逼着她;气势夺人。
阮阮被他瞧得面红耳赤,却不忍周太后心血被辜负,只能微微……又微微……别过了头,不去看他。
阮阮想,她虽软弱,地位卑微,但对于值得坚持的东西,她还是有原则,不迫于淫。威的。
比如说现在,她不忍一颗老母亲爱子的心被人不珍视,被人糟蹋。
阮阮全身紧绷,思索着如何保全自己,又能不辜负周太后所托。
她颤颤巍巍,终于想出了一个理由,“大人的手刚刚摸过了双陆……”
“而后呢?”曹不休进一步问。
他身上热气儿很大,阮阮立于他面前,几乎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男人气息喷在她脸上,颈肩。
阮阮深呼吸,决意将自己的瞎话进行到底,“大人先去洗一洗……洗一洗……奴再给你……”
“洗哪里?”
曹不休挂在嘴角的笑容微钝,但仅在一瞬间,眉眼间已经像登徒子般不怀好意,像是匹饿狼盯着忐忑不安的小兔。
他年纪长她近乎一半,十二入军营,在男人堆、战场上摸爬滚打七年,心智、情感成熟冷静远超他人。
巨大身影的压迫下,阮阮只觉呼吸困难,被他钳制在花架间,她又动弹不得,只得微微转动略有些僵化的脖子,却不期然与他对视。
阮阮默默倒吸凉气,盯着他深邃的眼眸看两眼,想说话却又发现在他强势的气场前,她怂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阮阮缓缓伸手,明明心中怕得要死,仍强作镇定,指了指他手背。
曹不休却动作极快,一个反杀,大手勾住了她的小指头。
他的手,硬邦邦的。
电光火石般,阮阮将手缩回,她惊诧他的大胆放肆,又畏惧他盛大气场的压迫,就差说出将军请自重。
“果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吃个东西,还这么麻烦。”
曹不休终于收回他无比放肆的视线,后退半步,压在阮阮头顶的阴影褪去, 阮阮偷偷松了一口气,半抬眼眸,她不知他此刻表情,只瞧见男人微挺的胸膛尤其宽厚。
她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只能用沉默相待。
恰好韩玦端了清水过来,今上也从屏风后走出,瞧见是她,随口道了一句,“是你啊……”
阮阮低眉,不知今上何意,又听他问,“这两日佛经抄得如何?”
曹不休浓眉上挑,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女孩子中指第一关节处凹陷,起了茧子,这些日子,定是抄经抄到手抖。
如此想着,又想到自己在太后赏赐的佛经里看到的,那只胖猪画像,画得其实不好,一看就是胡乱随笔涂鸦,若说有何可圈可点,唯有憨态可掬,可纵是如此,冷血厮杀惯了的人,在这世间打杀算计,却不曾想,竟被它给逗乐了。
虽幼稚了些,但总觉有些纯真在里面。
一如眼前女子,娇小,胆怯,却懂得维护真情,不起眼,如冬日被大雪覆盖的腊梅,无声无息绽放,美而不自知。
“太后娘娘向佛,奴跟着她一起抄经。”阮阮不敢多话。
“大娘娘的鱼鮓,做得是越来越好吃了。”曹不休又看阮阮一眼,提了鱼鮓往嘴里送。
“难得你夸好。”官家并不在意他的不拘小节,“这汴京城中,哪个茶楼,酒肆,饭庄没被你光顾过?”
曹不休大笑,“都亏了这些地儿勾着臣,要不是臣还贪恋这口,臣在风沙战场,还有什么期望?每次行军,都想着速战速决,好早些回来,痛痛快快喝酒吃肉呢!”
今上点头,目光直视着他,“七年前,你初入战场,九死一生,听闻你母亲见他们抬着不省人事的你归来,大家都以为没救,结果她却搬了十坛好酒放在你床头,没多久你便醒了,是不是确有其事?”
曹不休脱了外袍,没有宽敞外袍的遮挡,露出了结实精壮的身材,带着浓烈的阳刚气息。
“不仅如此。”曹不休扬声应答,言语里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大娘娘送的鱼鮓,臣昏睡了几日,大娘娘便送了几日。”
这些事情是阮阮第一次听,她掐着指头算算,七年前,她才两岁。她咋舌,没想到这简单的鱼鮓背后,竟还有这么多事情。
今上听了曹不休的话,沉默半晌。
曹不休将鱼鮓往今上面前送了送,又道:“大娘娘爱屋及乌,因为疼爱您,所以连臣一并宠了。”
阮阮闻言,缓缓抬眸,偷看曹不休一眼,恍然大悟,原来刚刚曹不休的放肆举动不是无礼,其实……所有事情,他都明白。
阮阮静立在一旁,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惭愧。
再看曹不休,只觉他率性洒脱。那些宫规礼仪,教条束缚,对他而言,似乎都无用。
他张扬,坐、立、行、走,都有自己的章法,或者他根本就毫无章法,不按常理。
听了他的话,今上终于肯正眼看了眼前的鱼鮓,韩玦会意,忙送上木筷。
少顷,一盘鱼鮓见了底。
韩玦收好空空的食盒,准备去清洗,却被今上叫住。
韩玦不解,停下来看他。
今上沉吟片刻,“为人母者,总喜欢为子女忙碌。所以不用洗了,母后看到,反而会享受朕给她的这种空盘的感觉。”
阮阮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今上竟然会惦念太后心情?她为周太后感到欣喜,提了食盒,退后几步,恭谨行礼,按原路返回。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明月高悬,一路宫人极少,黑漆漆树枝上,偶有一两只鸟雀飞过,穿过树叶,使其沙沙作响。
阮阮怕黑,快步疾行,刚刚转过长春宫假山,便听得假山后几声窃窃私语。
“福德宫,长春宫,两宫失和已久,想要通过太后进入官家的眼,这条路肯定走不通。”年长的宫女道。
“真是讨厌。”年轻一点的宫女跺了跺脚,连声抱怨。
“太后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干嘛要逼先皇退位,这还不算,还不许官家去瞧自己的生父,让先皇郁郁而终,临死也没能见官家一面。”
私下议论主子,是死罪。阮阮大惊,不敢再上前。
“也怪先皇自己多疑,非怀疑官家不是他亲生儿子。不过,这事儿也说不清,毕竟男女就那么点事儿,谁知道太后有没有给先皇头上抹点绿。”
“这可怎么办?不能到官家身边伺候,在这宫里,还能有什么指望?”年轻宫女又一阵悲叹。
可惜,她的悲叹还没来得及收尾,阮阮便瞧见假山后行来三人,她不认识她们是谁,但从衣服上辨认出她们的职位,应该是品阶较高的宫正。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为首宫正一声严厉呵斥,跟着他的两个女官已经从假山处,将那两个宫女提了起来,重重扔到地上。
原本还在咬耳朵的二人,早就吓慌了神,开始胡乱解释,“奴不知犯了何罪……”
“掌嘴。”宫正不待她说完,一声令下。
很快,掴掌的声音与哭诉求饶声,响彻黑夜。
阮阮呆立,不敢前行,虽然心知她二人犯了大错,可是因为几句话惹来如此惩处,总觉胆战心惊。
许久,讨饶声渐小,阮阮偷偷迎着月光看去,见她二人满脸鲜血,更是腿软得蹲到了路边花丛里。
同为宫女,兔死狐悲,哪怕是她们咎由自取。
“心怀不轨,留着是祸害,放出宫还会污了官家和太后的声誉,打发去守皇陵吧……”
罚去守皇陵,终身不得出去,比死还让人绝望。
阮阮看着她二人被一路拖走,血迹摩了一地,强撑着起身。
因为久蹲,双腿发麻,好不容易试着走几步,可一踉跄,直接落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第7章 明棠
与曹不休的二度相遇,很是出阮阮意料。
她惶恐后退,与他隔开一步的距离。
先不提宫中女子不得与外男私下接触,就冲这曹不休是景尚服心心念念之人,阮阮想自己都该离他远远的。
景尚服有多在意眼前这位曹小将军,阮阮早在她出手惩罚娥儿雪柳时见识过了。
“曹将军。”阮阮躬身行礼,眼皮子都不敢抬一下。
可这曹不休却……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如既往……放肆。
他上前一步,一直盯着她,左看右看,似乎想要将她看穿。
就这还不够,又斜着身子俯身向前,迎着皎皎月光,看向她的眼睛。
“看我。”曹不休命令道。
“请曹将军注意……”
“你看我,帅不帅?”
阮阮的话,被曹不休没头没脑地打断,但不得不服,他这突兀且自恋的言语,确实让阮阮在无奈中笑了出来。
阮阮微微抬头,迎向他带着些痞意的灼灼目光。
他的目光,与她以往见过的异性都不同。她父亲的胆怯,自私,浑浊,又充满欲望。崇光帝的坚毅,高深又难测。
而在这曹不休眼底,阮阮只看到了坏坏的,比纨绔子弟更坏的匪气。
微风拂过,虫草低吟。
曹不休扬起下颔,厚实胸脯挺起,一只手从她肩头穿过,拂过她略有些蓬松了的发髻。
嘴角勾起,露了个玩世不恭的笑。
阮阮大骇,他这行为举止,比刚刚在长春宫的还要放荡轻浮,简直为出格至极。
“不得无礼。”阮阮呵斥,抬脚后退。
其实在他面前,她极没有底气。论个子,她只齐他臂弯。论年纪,他长她十岁。论体力,更是天差地别。
“嘘……”曹不休迫近,不许她出声。
厚重的男子气息与迷离月色融合,旖旎光影,满地暖香。
“禁宫女子,皆是太后官家之人,将军自重。”
阮阮面色坚定,认认真真看向他,想着他若有不规之举,她该如何逃脱。她想好了,大不了,咬他一口,弄疼他。
可她的逃跑策略还没有思考周全,就觉后脑被他一把按在了他胸口。
精实的胸膛带着她转了一圈,速度极快,阮阮下意识环住了他的腰。裙摆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花边,后颈手掌紧贴,额前胸膛温热,臂下。腰身阳刚。
“大胆狂徒。”阮阮闷声呼道。
“狂又不是一两天了。”曹不休不以为意。
“放肆。”阮阮含羞带怒。
“占便宜的是你。”曹不休又言。
眨眼间,阮阮双脚稳稳落地,顾不上其他,忙将衣衫裹紧,护住胸前,虽然胸前柔软初初萌动。
“不老实的小东西。”曹不休笑开。
“你才不……老实。”阮阮整理好衣衫,愤愤反驳,却在抬头间瞥见了他手中的活物。
那扭动身子的活物,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