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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了一个泄密的贱奴之后,他满心的戾气仍是无处可泄。
他这个时候便突然撞见了这个蠢东西。
他可和糊涂的宝婳不一样。
跟谁做过什么事情,做了几次,怎么做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东西皮香肉嫩,拨开了外壳,内里出乎意料地异常鲜美,竟叫他分不清后来是因为药物还是因为禁身太久。
只是他今日在明媚的阳光下看清了她,叫他没想到,她不仅蠢,还长得丑。
如此用脸比个高下,他竟好似一块鲜美的肥肉一般,就这么把自己献给了她享用了一番。
这天底下只有梅襄占别人便宜的,他什么时候让别人占过自己便宜了?
“对了……”
梅襄往回走时忽然一顿,对管卢吩咐:“地上的金叶子都给我捡起来。”
“一个都不许少。”
他方才魅惑了宝婳的那双黑眸微转,却冰冷地斜乜了管卢一眼。
即便是熟知了他秉性的管卢也忍不住心中一凛。
梅襄想要惩戒谁,压根就不需要理由。
但他就喜欢看着他们这些低贱的奴婢被捧上云端又跌进泥里的样子。
这个占了自己不小便宜的小东西现在脸上凝固的表情真真有趣极了。
他冷笑一声,往屋中去。
管卢若知道宝婳就是夺了他元身之人,必然又要感慨,如果这天底下有挨一顿板子就能换来跟他家二公子睡一觉的机会,恐怕满京城抢着挨板子的姑娘都得排队到城门口才是。
再者说,他家主子若多露脸几回,只怕早就将绣春院那位的风光抢尽。
宝婳吓坏了。
从梅二公子好端端的突然从温柔极致的人变成了阴郁又可怕的模样开始,她的脑袋里就已经是一片空白。
虽说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可二公子和三公子的差距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宝婳听见自己要挨打了,然后……
然后她就被吓得浑浑噩噩的,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就失去了意识。
她脑袋又疼又涨,好似沉入了一个残破的梦境。
梦里没头没尾的,只是她自己穿着一件葡萄色襦裙珠钗满头犹如被娇养着的姑娘一般,娴静地对着一面漂亮精致的妆镜。
接着忽然有人握住她的手,喟叹一声。
“这么漂亮的手,一定要学会杀人……”
那人握着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叫宝婳惊惶万分。
宝婳猛地惊醒,吓了床边人一跳。
玉露端着药,“宝婳,你醒啦?”
宝婳看着四下,发觉这是自己的屋。
屋里十分简洁,并没有梦里精致的镜子与家具。
宝婳心中有种惴惴不安之感,好似缺了些什么。
“宝婳,你晕得快,那些人都没反应过来,三公子就恰好来找二公子了……”
宝婳“哦”了一声,好像还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玉露又叫了她好几声,她都好像没听见一样。
直到玉露声音轻飘飘地传进她耳朵里:“宝婳……你、你原来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先前要把自己画成那样?”
宝婳听到这话,这才反应过来,发觉自己原本敷着厚粉的脸上一下子清爽了许多。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竟一点粉脂都没有了。
“怎……怎么没了?”
宝婳心中没来由地慌张。
玉露劝道:“往后你别这样画自己的脸了,你这样好看,会比旁人都更加讨人喜欢的,宝婳。”
她生怕宝婳不信,还拿来了镜子。
宝婳便看到自己的脸,黛眉浓眸,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肤色如雪,就连那张樱唇也宛若柔美花朵一般点缀在唇,端得分明是雪肤花貌。
宝婳眨了眨眼,镜子里的美人儿也跟着眨了眨蝶翼一般的鸦睫,眸色莹莹动人。
玉露也是见她流了汗又污了妆,这才好心替她擦脸,谁知道直接擦出个大美人来。
这叫玉露心中一时也不是滋味。
毕竟宝婳又穷,品格不高,哪怕是丫鬟中她也是最低等的,如今忽然这样漂亮惹眼,一下子把所有比她优秀的人都比下去,年轻的女孩子心中多少都会有些波澜。
“宝婳,你不记得从前的事情,是不是也同你这张脸有关?”玉露忽然问道。
宝婳看着她,脸上还懵着,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惊讶。
是啊,她没有从前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在人贩子手里醒来,后来阴差阳错就进了梅府。
之后再穷身上也要有胭脂,哪怕填不饱肚子也要画了脸才有安全感。
莫不是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答案除了宝婳自己,大概也没人知晓。
之后玉露让她收拾一下去绣春院见梅衾,宝婳在屋里捣鼓了半天,却又还是习惯地将脸画了起来。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往绣春院去,到了绣春院中,却发现廊下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看到她的瞬间,忽然都静了下来。
她们看着异类一般看着她,宝婳只身进了屋去。
三公子在书房中等她。
屋中燃着龙涎香,那是主子们最爱用的香味。
梅衾往日常用的那张紫檀木雕螭纹长方桌后空无一人。
宝婳目光缓缓巡视,才在云窗前瞧见了着雪青外袍的梅衾。
他手指间握着一卷书,侧颜静谧美好。
他生得丰神俊朗,如星之熠,年少便考中进士,在旁人眼中更是惊才风逸。
如今他年岁稍长,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性情温良如玉,君子端方。
他这般俊秀京中本无人可比,可宝婳却瞎了眼,今日还将险些另一个披着温柔皮囊的二公子比过了他……
宝婳想到了梅襄,骨头缝都渗进了冷意一般,打了个寒噤。
梅衾听见动静,转头朝她看来,“宝婳。”
宝婳敛着袖子,慌忙地抛开了脑子里可怕的二公子,全部身心都凝在了眼前人身上。
“宝婳给三爷请安。”
梅衾见到她并不意外,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片刻道:“宝婳,二哥他今日心情不好,我代他向你道歉。”
宝婳听了这话更是惶恐,哪里有主子给奴婢道歉的?
“三爷莫要说这样的话,奴婢受不起……”
她说着又要行礼告罪,梅衾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阻了她的动作。
他性情极好,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丫鬟抢破了脑袋想要钻进这绣春院来。
宝婳却羞于与他接触。
尤其是想到他那天晚上癫狂得不像他,让人害怕的模样竟不敢轻易提及。
“三个月前,我与母亲去檀香寺还愿,途径西山遇见一群悍匪,我与一干家奴皆被劫持而去,你可还记得?”
宝婳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那些家奴里就有她,那时她不过是浣衣院粗婢,本没有机会跟去,是另一个丫鬟桑若做主带着她去的。
后来宣国公府将梅衾全须全尾救了回来,可她们这些丫鬟却因为名声不好,各个太太奶奶房里都不肯收用。
还是梅衾仁善,将干惯粗活的老妈子派到庄子上做事情月钱也高,年纪轻的女孩儿不忍她们受苦,便又收到绣春院中。
宝婳这才有机会从粗使变成了绣春院的低等奴婢。
梅衾为人勤俭,屋里伺候的婢女不多,是以人手不够的时候宝婳也进房伺候给他研过墨、端茶递水过。
所以宝婳同旁人一般仰慕着光风霁月的三公子,而梅衾亦是记得她这张浮夸的脸蛋。
他忽然露出微笑,“宝婳,日后你便同纯惜她们一般,做我的贴身女婢可好?”
他提拔宝婳,也是想替二哥弥补她几分。
毕竟她今日本不该遭受这无妄之灾。
他心性向佛,也信奉因果,实则也是不愿二哥有损阴德。
而宝婳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只当他是为了那天夜里,脸颊又渐渐发烫起来。
她惊喜得说不出话。
“我……我很愿意……”
她紧张地生出薄汗,梅衾看着她脸上的脂粉渐渐融化,趋于脏污的脸颊叫人有些难以忍受。
往日他自然尊重宝婳的爱好,但日后贴身伺候,他总是希望她爱干净些。
他忽然牵住宝婳,在宝婳诧异的时候将她领到木架前。
木架上放着一个水盆,梅衾便亲自拧湿了帕子,叫住宝婳。
宝婳浑身一僵,直到凉凉的帕子轻柔地触到她的脸上,她才明白梅衾要做什么。
她下意识想退后,却被梅衾一手抵住了后背。
他低醇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勿动。”
宝婳袖下的小手攥紧,竟真的不敢再动。
直到脸上沉重感一点一点消失……
梅衾擦去她下巴上最后一块灰白的脂粉,这才仔细端详了她一眼,却不由得一怔。
宝婳大气都不敢喘,眼眸含雾一般,无措地凝着他。
她微微喘息、眼角微红,比上了胭脂都要好看,宛如枝头秾艳的桃花,漂亮得微微晃人眼睛。
梅衾错愕地松开了手。
方才牵着她并未在意男女之别,可忽然发觉她竟如此好看……
宝婳心一直砰砰砰跳,都快跳出来了。
“三爷喜欢我这样吗,那、那我以后都不傅粉了……”
她声若蚊吟般,忍不住垂下脑袋,露出一截洁白晶莹的颈项,羞赧地看着水盆里的倒映的自己。
虽然不涂脸了,总会惴惴不安,但这样的确会更顺眼些,也更舒服。
梅衾慢慢回过神来,不欲使她尴尬,又温声道:“这样就很好,你日后便一直这样吧。”
他看见宝婳又忸怩地朝他看来一眼,眸中春波潋滟,转眄流莹,分明娇羞难掩,竟叫他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他无奈一笑,抬手摸了摸鼻子。
宝婳竟是个美人,可她往日里并不以美色博取人喜欢,可见她不仅生得好,性情娇憨纯澈,亦是不同于寻常女子。
他对她无比满意。
第4章
变换了身份,宝婳便极想表现自己,好好伺候梅衾。
可梅衾要出去,并没有要带着她的想法。
他见她殷切模样,微笑道:“你记得晚上来见我也是一样。”
往日他屋中都有丫鬟守夜,既然增加了宝婳,少不得也让另外的丫鬟歇一歇。
他哪里清楚丫鬟们都是抢破了头要给他守夜,并不会为此觉得疲惫。
这机会轻飘飘地落到了宝婳肩上,宝婳连连答应下,才目送着他离开。
之后宝婳又去领了两套新裙,自己也搬进了一等丫鬟的住房中,同纯惜是一间屋子。
然而晚上宝婳提出的时候,纯惜却对她道:“你不必着急,今夜本该紫玉当值,待轮到我时,我再亲自教你。”
她是绣春院的大丫鬟,梅衾身边其他的贴身丫鬟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宝婳当然也不能例外。
宝婳口中答应着,心中却还有些迟疑。
纯惜往窗外看了两眼,又说:“今晚上你便好好在这里歇息,我还要出去一趟,你不必为我留灯。”
宝婳答应下,她便出了屋去。
纯惜出了屋后,并没有往梅衾的屋里去。
她走到外面,见芝香很早便等着她。
芝香见到她道:“纯惜姐姐,我今日做的可好?”
纯惜点头,“当然,要不然我怎么会答应带你去大夫人那里领赏。”
芝香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
纯惜看着她,心里却在想国公爷寿宴当晚的事情。
夫人向来信任纯惜,所以才将纯惜放在了自己亲儿子的身边照应。
宣国公寿宴当晚,夫人令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