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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鼎山王府里我就认出你来了,不过我以为你还是介意那件事情不肯回家,所以就暗示你,想叫你早日想通。”
“是什么事情?”
宝婳有些紧张,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一定同她失忆的事情有着极大的关系。
祝九风垂眸替她掖了掖被角,轻道:“你因为太过顽皮,胡乱拿东西喂下人吃,结果……你不小心毒哑了一个丫鬟。”
说完,他见宝婳的脸上果真满是不可置信。
“你毒哑了她之后,感到十分自责,觉得自己没有脸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就自己离开了。”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檀色襦裙的年轻女子。
女子看着不过与宝婳差不多大,正值妙龄,生得红唇齿白,面容秀美。
只是她那双眸古井无波,恍若失了年轻少女应有的神采,沉寂似夜色般,叫人看不透心思。
女子甚为熟练地跪在祝九风的跟前,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姿态周正,叫人挑不出半分不是。
做丫鬟的,鲜少有人能如此仪态气质。
即便宝婳能姿容娇艳可爱,却不能如她一般气若幽兰。
她双手交叠,行了个端正的礼。
祝九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宝婳说:“她就是那个被你毒哑了的丫鬟,叫秋梨。”
宝婳看得分明,那个女子听到“毒哑”二字的时候,几乎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宝婳立马挪开眼睛,心中涌上一阵前所未有的心虚惶惑。
她有些不敢相信。
她从前是一个这样坏的人么……
“你是我的妹妹,你本名叫祝绣儿……”
“叫我宝婳吧。”
宝婳别扭地打断了他的话。
祝九风微微一怔,显然发觉了她情绪的变化。
她现在,茫然,困惑,且自责。
她甚至不敢多看秋梨一眼。
更不敢轻易认回自己的身份了……
祝九风微笑着抚了抚她的脑袋,“也许今晚上我同你说的太多了,就叫秋梨来伺候你休息吧,剩下的话,我们明天再说。”
宝婳却立马摇头,“不要……我不要她来伺候。”
她心里真的很害怕。
就像知道自己亲手杀了一个人一样,现在,那个人断着胳膊伤着腿,满身的鲜血,却还不得不迫于权势伺候着宝婳这个凶手。
宝婳都要急哭了。
她能感觉到,那个叫秋梨的女子一直在看着她。
宝婳这个时候才忽然发觉,也许找回记忆,并不会是一件好事。
祝九风似对她无不顺应,温声地安抚着她,便淡淡地吩咐秋梨退下,换了另一个□□桃的丫鬟进来。
宝婳喝的那一碗是安神汤。
祝九风有意让她今晚多休息一会儿,喝完之后,她便很快睡去。
祝九风回到书房,过了会儿,檀衣女子也跟进了书房。
她又跪在了祝九风的跟前。
“你已经见到她了,还不满足吗?”
她摇了摇头,那双没有情绪的眸子里,忽然多了些痛苦的波动。
“你想伺候她?”
她点了点头。
祝九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许这样她会更早恢复记忆。”
她这才松了口气,又安静地退了下去。
祝九风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目光中似乎多出一抹困惑。
“真是奇怪……什么时候我也能听懂一个哑巴的意思了。”
翌日早上,祝九风陪着宝婳一起用完早膳。
宝婳似乎都还有些不适应,一直都心不在焉。
她的脑子里装了太多的困惑,亏得那碗药才能一夜好眠。
祝九风轻声道:“宝婳,你能叫我一声吗?”
宝婳水眸轻眨了几下,想到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到底还是怯生生地叫了句“九哥”。
祝九风忍不住笑出了声。
宝婳不解地看着他。
他抚了抚她的脑袋,笑说:“你这样叫我,叫我上哪去找八个哥哥给你呢?”
宝婳发觉自己好像犯了错,更是拘谨不已。
“我们的父母生前是穷苦人家,但一直以来都子息艰难,母亲保不住胎,后来找了个算命的说,他们命中会有十个孩子,注定只能活三个下来,所以,他们给我的名字里取了个‘九’字,我果真就活了下来,后来也就有了你。”
宝婳突然听到这等缘故,不免诧异。
“三个孩子?”
祝九风笑意微敛,对她道:“是啊,三个孩子,你还有个哥哥……”
祝九风不太想提,正逢下属来见,他便离开了屋中。
外面忽然起了风,宝婳感到有一丝冷意,正想上前去将窗户阖上,岂料另一双手伸了过来,先一步替她阖上窗。
宝婳抬眸,瞧见了那个名为秋梨的女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她转开目光,垂下了眼睫,手指不安地抚着自己裙摆上的花纹。
过了会儿,宝婳悄悄抬起眼睛,发觉对方就站在一面帘子外。
她似乎并不会过来打搅自己,可自己只要有什么事情,她都可以立马进来。
宝婳握了握手指,一时还是提不起勇气。
她要怎么办才好……
起风之后,往往都是要伴着阴雨。
天晴了许久,难得一场雨水,反而会显得十分可贵。
等外面吧嗒吧嗒落下雨水时,隗陌才抬了抬眼皮。
他托着腮,叹了口气。
“隗先生,二爷他还是不喝药,怎么办?”
管卢十分困扰。
他很担心梅襄的身子。
隗陌说:“他的身体很好,非常好,他如今身体里彻底排完了毒,往后想上天就上天,想入海就入海,谁也别想再把他困在这个小小的深春院里了。”
他这么说,管卢还是感到有些心有余悸。
“只是如今他体内气息紊乱,身上会痛上一段时日,即便他的内息浑厚,可以自己慢慢调养好,可毕竟伤了心脉,不喝我这药,只怕这个过程他要痛死才是。”
他说完,管卢脸色更愁。
“让我去吧。”
门外进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略有几分消瘦,可仍不损她半分清丽。
正是先前为梅襄去梅衾身边涉险的桑若。
“桑若姑娘确定吗?”
隗陌指了指桌上的药说,“你知道的,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桑若朝他微微一福,“多谢隗先生先前为桑若调养身体,桑若既然被二爷救下,自然要为二爷尽责一二。”
管卢和隗陌便看着她端着药过去。
管卢说:“唉,桑若姑娘真是对二爷一片痴情。”
隗陌说:“你家二爷对她也不错了,她在这府里没有家人照应,却还能负责府上肥差不受人欺负,二爷这样帮她,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也说不过去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希望桑若姑娘可以让二爷心情好些吧。”
二人心里这样想,但都未提及另一个名字。
隗陌想到了宝婳,不免叹了口气。
他就说,能把梅二刺激成那样的,也只有她了。
屋中死寂得很。
桑若端着那碗药,发觉梅襄不在床上,便慢慢走到了窗前。
梅襄果真在窗子旁。
他披着发,赤着足,看上去颇是有些随性。
可他看着窗外,脸上一丝表情都无。
桑若将药放在就近的几上,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轻声道:“二爷,把药喝了吧。”
梅襄扫了她一眼,轻道:“桑若,是你啊。”
桑若点了点头,这几天谁来给他送药,几乎都被他打出去了。
她想他容忍自己接近,是不是代表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呢……
“二爷。”
她柔声问他:“为什么不喝药?”
梅襄轻笑了一声,似皮笑肉不笑,那张病态俊美的脸庞此刻看上去异常渗人。
“因为心里疼。”
就算早就料到了。
可他也没想过会这么疼。
桑若心口仿佛跟着抽疼了一下一般。
她想了想,忍不住鼓足了勇气朝他跟前靠去。
她慢慢地将自己靠到梅襄的怀里。
他们是青梅竹马。
她救过二爷……
而二爷也庇佑着她。
她每一次落难,都是二爷救的她。
她不知道宝婳为什么会在他的身边,她也不想知道……
她只想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彻底地走到他的心里去。
她抬起手一下又一下轻抚着他的心口。
“二爷,别再气了……”
那些事情,完全都可以忘记的,不是么?
她的动作一下便让梅襄想到了什么。
让他的目光忽然就柔和了几分。
他慢慢地抬起手,触碰到她。
“你方才说什么?”
桑若见他没有推开自己,有些脸热道:“二爷,你……别再生气了,生气伤身……”
她并不知道,她做过的这个动作,宝婳也曾做过,还叫二爷怜爱得心都要化了。
下一刻,她的脖子蓦地被人扼在了掌中。
桑若的声音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恢复了能力的梅襄,可不是从前那个时不时就丧失功力的病秧子了。
他轻轻收紧五指,便能叫她脖子发出脆弱咯吱的声音。
他的瞳仁漆黑无光,苍白的脸上满是阴森。
他垂眸看着她窒息痛苦的表情,看着她无力地挣扎,恍若对待蝼蚁一般,没有怜惜也没有残忍。
终于在桑若力竭之后阖上了眼睛,他才松开了手,任由她倒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他阖了阖眼,脑海里却是祝九风那日最后回头,对他无声而笑。
祝九风微微启唇,却并未发出声音。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口型,也没有人发现他对梅襄说了什么。
他说:梅二,你输了。
梅襄笑着,近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
“祝九风——”
梅襄抬手将碗里的药泼洒到窗外。
他怕是还不清楚,一切在梅襄的手下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现在要论输赢,只怕为时尚早……
阴雨连绵,到晚都没停下。
来看宝婳的顾大夫又给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告诉宝婳,她的记忆一时半会儿还恢复不了。
他给宝婳留了药下来,便又离开。
晚上宝婳要睡了,却始终睡不着。
她的脑子里一下子是离开宣国公府时的场景,一下子又是祝九风对她说的那些话。
她觉得很是闷热,便闷闷地将被子踢开。
没想到朦胧的纱帐外,便立马有人接近。
宝婳见那女子要靠近自己,惊慌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便发觉对方动作轻柔地替她将蹬下去的被子盖好,严严实实地掖在宝婳的脑袋下面。
宝婳攥紧了掌心,不免疑惑,她好像并不恨自己……
她睁开眼,见秋梨就在外面那张榻上。
她偷偷地又蹬了下被子,秋梨立马察觉到,又过来替她将被子盖好。
宝婳心中的疑惑更大。
秋梨刚转身,就立马又听见宝婳被子滑落的声音,她转身想继续替宝婳盖好,却瞧见床上的小姑娘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秋梨站着没动。
宝婳有些心虚地坐了起来。
她抱着膝,软声问道:“我从前是不是很坏,所以才害了你?”
秋梨立马摇头,从怀里掏了掏,竟掏出了一块裁得方方正正的纸片递给宝婳。
宝婳接过去,只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好”字。
小姑娘立马瞪圆了眼睛,似乎十分惊讶。
秋梨朝她笑了笑,眉眼间满是温柔。
她明明同宝婳是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