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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妙得很。
她想起了今日和二嫂嫂赵氏一同坠了马,想到……那人,救了她。
倏然不愿往下想,逃避似的,问宋嬷嬷:
“二嫂嫂呢?二嫂嫂怎么样了?”
宋嬷嬷听阿谣问起来,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
“本是件大好事的,奈何出了这样的事。姑娘也不用太过担忧,二少奶奶刚诊出有了身孕,幸亏二少爷救得及时,大人胎儿俱无大碍,只是二少奶奶受了惊,正哭闹呢。”
这句“二少奶奶诊出了身孕”让阿谣一时有些愣怔。
卫国公府这四兄弟姊妹,如今只有大姐姜谧和二弟姜谈成了亲,即便是大姐成婚两载余也暂且没有孩子,整个公府最小的一辈还是他们。
这时候二嫂嫂有了身孕,全府人都要涨辈分,实在是大喜事一桩。
她低声叹了两句:
“二嫂嫂有了身孕?大喜事大喜事!父亲母亲和哥哥一定高兴坏了。”
口中说着祝福别人的话,心里却猛然想起了数月前。
那时候她也是真的很想很想有一个孩子,一个……他的孩子。
不过……都过去了。
突然又想到他,阿谣紧跟着就想起了今日那只抚在她脸颊的滴着血的手,还有男人低低哑哑的那一声——
“别哭。”
心下忽地一窒。
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
默了许久,她才终于开口问:
“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她记得那时候听见了骨头崩碎的声音,闻见了血腥气。她现在没有大碍,那就只能是他……
到底是为救她而受伤,不管前情如何,就事论事,她多少也该问一下的。
“太子爷回了东宫,情况不得而知,不过,听闻是说不大好。”
阿谣心一沉。
她是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牵扯,可是这样的恩,她又要拿什么还?
正和宋嬷嬷说着话,不知怎的,外头院子里突然吵闹起来,一阵快步跑来的声音愈来愈近,很快,阿谣就瞧见月心跑进门,气喘吁吁道:
“姑娘,不好了,出事了。”
闻言,阿谣秀眉微蹙,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又被她强自压下,问道:
“出什么事了?”
月心忙答道:
“林相家的小公子说是被二少奶奶的马冲撞了,受了惊,夫人就叫二少爷备上礼去相府瞧瞧林小公子。”
这话说到一半,阿谣就忍不住打断,问道:
“可二哥今日救了二嫂嫂,不是受了伤么?母亲怎么还让他出去?”
“二少爷武艺高强,并无什么大碍的。”
习武之人救人的时候都会想到先用武艺。
可是人在十分危急的时刻,只会有本能的反应。
就像……他。本能笨拙地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她。
……
月心解释一句,便继续往下说,
“二少爷到相府,不知和林小公子起了什么龃龉,竟一时冲动将人打了,顾世子陪着一起去,怎么拦也拦不住……”
阿谣一听,登时急了:
“那二哥哥现下在哪呢?”
“二少爷人现在还被扣在相府呢!”
“什么?!”
阿谣身子虚着,一着急,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一时竟有些止不住。
林家。
贤妃的母族。
这个林小公子正是贤妃的小堂弟,林家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幺子。
二哥哥将林小公子打了,现在人还被扣在相府。
阿谣挣扎着起身,急急示意众人帮她整理仪容,边忙又问:
“父亲母亲和大哥哥都在揽月阁吧?快,扶我过去。”
揽月阁是二哥哥和二嫂嫂的住处,方才宋嬷嬷说二嫂嫂受了惊,又被诊出身孕,不说旁人,母亲一定是在那边守着的。
这种时候,一家人更要齐心。
……
到揽月阁的时候,阿谣就看见她爹爹、大哥还有顾随正站在揽月阁正厅里,脸上俱是急色。
在这里,还能隐隐听见卧房里传来赵氏的哭声。
众人瞧见阿谣冒雨来了,急忙过来问关心她的情形。阿谣见状,忙摆摆手制止,说道:
“爹爹、哥哥放心,阿谣没有大碍,当务之急是二哥哥的事。”
她说完,转向一旁的顾随,问道:
“听闻顾世子当时在场,不知可否再说一遍当时具体情形?”
顾随看了卫国公和姜诏一眼,得到首肯以后,方才说:
“那林锐本就是个浪荡登徒子,他一见了你二哥便出言冒犯,你二哥起先还忍着,只是林锐实在过分,仲闻忍无可忍,才动了手。”
阿谣是知道二哥一向脾气不好的,自小就贯爱同人打架。不过她更知道,二哥是有分寸之人,不会轻易胡来。
想来是对方实在说了些很过分的话。
她忍不住问顾随:
“他与二哥说什么?”
“说……说他受了惊,仲闻那点薄礼赔不起,不如,不如将你家夫人小妹送过去,他倒可以考虑考虑。”
顾随说着,已然也是动了气,
“若不是仲闻已经动了手,小爷也要打的他娘都不认识他!”
阿谣听到这些话,沉默良久。
直到姜诏忍无可忍,开口说:
“二弟此举情有可原,林家欺人太甚,我去找他们要人!”
向来性子温润的人都来了脾气,卫国公又怎么会不气?
只是他经事多,什么大风大浪也见过。知道这样贸然前去讨不到好。
阿谣拦下姜诏:
“那林锐再狂妄的性子,也没道理这样直白地得罪二哥得罪我们家吧?”
她想起今日在上林苑,林锐就挡在赵氏马前不肯走,才致使她们的两匹马相撞。
实在有些不正常。
但若是有人授意,故意如此,那就说得过去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阿谣现在觉得自己便像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不过,她到底算是一块头脑清醒的肉。所以即便是被人宰割,她也要那刀同遭反噬。
阿谣一个闺中女子都能想到的事情,姜家父子在朝为官又怎么会想不到?
想必正是因为这其中牵涉众多,才一时拿不出主意吧?
阿谣看着爹爹满面愁色,倏然福至心灵,好像这事是谁授意,有何目的,在她心中昭然若揭。
她定定心神,终于道:
“我有法子。爹爹,给我一点时间,我来救二哥。”
卫国公猜到她的意图,当即便厉声制止:
“不行!你爹还没死呢,用不着你去!”
这是阿谣回到公府以来,她爹爹头一回对她动怒。
阿谣倒并不畏惧,只是摇摇头,解释道:
“不是爹爹想的那样,只是那人冲我而来,此事我不去,换了爹和哥哥去,到时候爹爹就很难坚定心中所求了。”
贤妃背靠林家相府,势力日大。太子是中宫嫡子,血脉正统,又有皇后自其幼时便百般经营,两方消长平衡,势力相当。
贤妃桓王日益得帝心,哪里肯轻易罢休。太子是嫡,可若皇后换人做了,谁是嫡,可就不一定了。
是以,争储夺嫡愈演愈烈。
如今已经算计到卫国公手上的军权上来了。
毕竟众所周知,势力联合的最好方法,就是联姻。
尤其是这个时候卫国公府突然冒出来阿谣这么一个适龄的嫡女。
只是阿谣没想到,桓王狼子野心,竟然这样不加掩饰就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听到阿谣说这些话,卫国公脸色愈发难看:
“回去,别胡说。”
一旁的顾随也弄明白阿谣的意思,从旁劝道:
“这点小事,阿谣还要担心我们顾不住你?快回去,别在这添乱了。”
阿谣虽不了解政局细节。可她多少知道一些,知道她爹爹卫国公是坚定的皇党,只忠君,不站队。
所以圣上才放心将那重要的权柄交到他手里。
桓王与贤妃心思动到卫国公府来了,想来也是一步险棋,依傍的不只是相府,更是圣上的宠信。
而圣上更信任卫国公不会糊涂到与太子、桓王任何一方结亲,便坐看皇后贤妃鹬蚌相争。
阿谣不肯走,她已弄清了事情大概,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她俯下身,深深一拜,极为郑重,说道:
“父亲心中定然清楚,只有阿谣如此,方能破解困局。父亲方可以继续维护宗法大统。女儿不过茫茫人间沧海一粟,舍一人,救家,为国,如此大义之举,父亲还不叫女儿做吗?”
姜家所有人都对她太好了。
好到他们一有什么事,她就忍不住想要舍弃自己,救他们。
卫国公似乎被她这一番话镇住,沉默良久,才开口说:
“你真的想好了?”
虽然自家小女儿回家不久,但是卫国公这些时日多少了解她一些,知道阿谣心思细致,聪颖过人,懂事持重,若不是拿定了主意,不会这样说的。
“想好了。”
“那你意欲何为?”
问出的那一刻,卫国公甚至有些害怕阿谣会说要削发为尼,永避红尘。
不过阿谣只是说:
“那位既想拉我们进他们争斗的漩涡去,我们何不反过来,再将他们自己推回漩涡里。”
这话说的模模糊糊,叫在场之人不明所以。
卫国公又问:
“何以为之?”
终于是问到这儿了。
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阿谣垂下头,不去看顾随不敢置信的目光,低低说:
“女儿从前说过,昔年……我在一富贵人家做侍妾。”
顾随知道她要说什么,慌忙制止:
“阿谣!”
阿谣没理会,只是暗暗攥紧手,艰难启齿:
“做的便是,太子殿下的妾。”
“什么?!!——”
姜氏父子皆惊。
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在场几人就懂了阿谣的想法。
桓王一党出此阴招,要的就是卫国公府主动向他们求援,届时他们再一番推拉,娶阿谣,与公府联姻。
姜家大姐姜谧所嫁的瑞王府本就与贤妃母家林家有些渊源。
如此一来,卫国公府退无可退,便只能支持桓王一党。
即便卫国公刚正不阿,不支持桓王,也会在皇帝心中落下嫌隙。
是以,此事看起来只是姜谈打人被扣在相府,实际上却是牵扯到卫国公府的前程。
正是危急存亡之时,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阿谣放开被自己紧咬到几乎要流血的下唇,将想法尽数道来:
“桓王威逼利诱欺人太甚,我们偏要反其道行之。借太子之势,平息此事。一切皆由女儿出面去与太子相谈,待到事情平息,父亲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女儿擅作主张,您从未开过口答应女儿与东宫或桓王府任何一方结亲,届时,公府便可全身而退。”
很显然,这个法子唯一需要牺牲的,就是阿谣。
需要她委身太子,以保公府荣华。
这些话若放在往日卫国公肯定要不信的。不信太子会愿意为一个女子费心费力。
可是今日在上林苑马球会上,太子才刚刚舍命救阿谣。
一切,都像是算好了一般。
这是现下破解困局,最好的法子。
卫国公眼眶猩红,咬牙切齿:
“我姜叙,岂是卖女求荣之辈?!”
他是想起了阿谣刚回公府的样子。伤痕累累,受尽苦楚,那太子待她能有多好??
他想起太子次次来公府,他皆是恭谨相待,便愈发愤恨不已。
原来就是太子将她的女儿害到这般田地!
姜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