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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们二人终归是不合适。
脾气秉性不合适,相遇的时机也不合适。
所以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就像,这一回。
她能不远迢迢来扬州府,不管打的是什么名头,其中的意思也再明确不过。
可是他又伤了手臂。
不知几时能好。几与废人无异。
他已经耽误了她大好年华,哪里又能继续这么耽搁下去。
还不如早些放手,也好还她自由。
听着裴承翊这些话。
尽管阿谣有意控制,却还是在他面前红了眼眶。
再开口的时候,已是哽咽着:
“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心话?”
“……是。”
“好。”
阿谣深吸一口气,应下来,
“我会如你所说,回洛阳,让我娘安排一门婚事。”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男人的眸子一闪,似乎隐有期待,不过只一瞬,那期待的花火便一闪即逝。
再也不见踪迹,无处可寻。
男人的神情又暗淡下来。
不过却还强忍着,做出一副宽和洒脱模样,清俊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略显僵硬的笑:
“到时叫人知会一声,东宫自会为你,添妆。”
阿谣不知道眼前的男人说出这话来的时候有多艰难,她只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刚辗转被拐到广云楼的时候。
那时日子很苦,她是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烧火小丫头,鸨母待她很凶,平日里从未不给她吃什么好饭。
总是让她吃剩饭剩菜。
那时候阿谣觉得世上最好吃的,就是厨房里做糊了的锅巴。
锅巴没有人要,她就自己偷偷吃了。
此时此刻,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些锅巴的味道。
就像现在一样,很干,很苦。吃下去的时候剌得嗓子又疼又涩。
偏又噎在喉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好。”
她又应下来,也学着他,做出一副洒脱模样,
“那就先谢过太子殿下。”
然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气氛冷得,像是冬日里窗子上结的霜花。
“最后一次。”
阿谣想了好久,才突然开口,冷不丁说了这么四个字。
直说得身旁的太子爷都愣了,直望着她。
她这才板着脸,十足正经地淡声解释道:
“此行,便当做你我最后一次单独见面。殿下从前,现在,都救过我,殿下厚恩,阿谣还不起的。剩下这几日,便让阿谣照顾你,可不可以?”
似乎忧心他不允,她又补充:
“用不了几日的。待到江南水患疫症见好,我就走。”
“日后洛阳再见,殿下还是殿下,臣女还是臣女,楚河汉界,彼此分明。”
“好。”
听着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终究是应下来。
也许……是因为,遵循了他心中最强烈的那个声音。
明知这个决定做下,他可能要再一次艰难地说服自己放手,可最终,还是固执地选择了。
罢了,饮鸩止渴,他也认了。
…
后来的日子,阿谣便直接在这扬州府衙住下了。
她住的是裴承翊之前住的那间正房,他则还是住在她隔壁的小筑。
灾年难捱,扬州城的雨连绵月余,这日才终于见了晴日。
裴承翊自打雨停的那日,便派人加紧加固堤坝,他因为手臂重伤,不能再跟着亲力亲为,便只亲自在旁监工。
那日发水时,众人齐心合力终究将大坝重新筑成,可是雨中赶工,成果总归不大好,是以,雨停了,便要再度加强。
江南其他几城的灾情俱不及扬州严重,只按着裴承翊的吩咐,各地大小官员照做。
不过说起扬州城的堤坝,确有蹊跷之处。那原本是裴承翊刚到扬州来的时候亲自带人修筑的,因为用的材料、工时俱优,较之寻常堤坝都要强上数倍。
依照常理,哪有那么容易就会被冲塌?
裴承翊留了心叫人去查,不曾想,却叫人查出在堤坝上动了手脚之人,与那日意欲溺死阿谣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那幕后之人,几乎不用查,昭然若揭了。
裴承翊并没有打草惊蛇。
只是派了亲信,将与之相关的人皆秘密监控起来,让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雨停之后,裴承翊又从调动江南各郡兵马,除去加固堤坝之外,还下了令建造一披简易临时居舍。
因为大雨将许多房舍冲塌,灾民流离失所,灾后重建旷日持久,总需要有地方暂时安置灾民。
除此之外,更是从东宫账面出资,租下扬州城最大的几家客栈,圈地严守,安置隔离身染疫症的灾民。
其实早在前几日疫情开始扩散时,他便想这样做了。只不过那时候大雨来的太突然,一切都十分不便,根本无法像现在这样,快速安置好大多数人。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政令,不出几日,前几日破败不堪的扬州城,终于又重新有了些人气儿。
这一连好几日,裴承翊都在忙着这些事情,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原本说好了阿谣留在这里照顾他,可是现下她倒是一整日下来连见他一面都难。
也就只有每日晚膳,天都黑下来的时候,他回到扬州府衙,阿谣才能点着烛火同他用一顿迟了的晚膳。
久而久之,两个人都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短暂时光。
一开始,还只是不约而同地刻意延缓晚膳的时间,后来就是晚膳撤了也要一起坐下来说上几句没营养的话。
后来,阿谣干脆跟着张太医学了按摩的手法,每日晚膳之后,便多留一会儿,给裴承翊那只不能动的手臂按摩。
渐渐地,他的手倒是真的见好,即使只是开始有了知觉,又有了些力气。
不过总归,近日来听得都是好消息。
是以,阿谣这几日,过得也难得的舒心。
除了白日里实在无聊,很是思念父母兄嫂。
幸好后来,她白日里也自己寻了个事做——
架起粥棚施粥。
大约是听说扬州城由太子殿下亲治,江南各郡流离失所的灾民俱往扬州涌。
许多人家业尽失,来不及得到安置,便连一口饭也吃不起。
阿谣在洛阳的生意收益不少,便自掏腰包架起粥棚施粥。因为有之前被歹人算计的事情,知道桓王不会善罢甘休,这一回来陪着阿谣施粥的不仅有卫国公派给她的暗卫,明面上还有庞赟和他手下的几名得力将领。
裴承翊知道此事后,也大为赞许,更是加派他的亲卫来保护。
甚至,在公务不那么繁忙的时候,还亲自来到阿谣的粥棚,与她并肩而立,一道做起盛粥的活计。
第70章
这场绵延月余的暴雨洪灾似乎就这样随着天气转变而过去; 暴雨一连数日不再重来,洪水也渐渐退去。
留给人间的,是一片暴雨冲刷后的狼藉。
江南几郡皆受波及; 灾后的重建,灾民的安置; 都成了首要任务。
更何况,还有伴随水灾而来的疫症; 虽然暂时被控制起来; 可是民心仍旧不稳; 所有人都在忧心。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一个处理不好,裴承翊这次江南之行; 就成了吃力不讨好。
阿谣原本还对此有些忧心,可是自从雨停了之后,数日以来; 光是她一双眼睛看着; 便瞧见扬州城一日日好起来。
破败的房舍被修整、重建; 道路被清扫; 河堤被加固; 涌进城的灾民被安置……
所有的难题; 到了裴承翊手上,好像都迎刃而解; 这一摊子事,竟是被他处理得井井有条。
甚至繁忙之余,这一日,还能来与她一道给灾民施粥。
粥棚在一条空旷的街上。
灾民俱是来自周围的州郡,他们衣衫褴褛; 瘦骨嶙峋,或是七旬老妪,或是带着三岁小儿,光是瞧着,就凄苦万分。
阿谣每回施粥之前,都会令厨房尽量多多煮粥,馒头小菜也要多做一些。扬州城的灾后重建最是好,不少流民都赶往这边。总不能她开棚施粥,半路却没了吃食。
可是,不曾想,今日不知为何来的灾民比往日的多了一倍,阿谣准备的吃食很快就见了底。
她与裴承翊并肩而立,他盛粥,她负责递馒头,一整个上晌,两个人话没说上两句,配合的却是十分默契。
这边筐里的馒头见底之后,阿谣当即便转身冲身后的宝菱说:
“宝菱,这筐没有了,再从后头拿一筐来。”
她准备的馒头数量巨多,是分装在数个大箩筐中的。
此时她又分发完一筐,便自然而然地像往常一样招呼宝菱。
却不曾想,片刻后,听见宝菱为难的声音:
“姑娘,后头也没有馒头了。”
“什么?”
宝菱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尽数被那些饿得头昏眼花,亟待投喂的灾民们听见。
裴承翊也向着阿谣投来目光,他摇摇头:
“粥也没有了。”
灾民们为着一口饭怀着期待而来,陡然知道这里没有了吃的,都是挨了饿受了苦的可怜人,登时便响起一片哭求声——
“求求太子殿下救救我们吧!”
“给我的孩儿一口饭吃吧,他才三岁有两日没吃过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要饿死了呀!”
“求求贵人们!求求贵人们救救命!”
“……”
耳边霎时响起一片哀声,阿谣原本想到来施粥就是为了让吃不饱饭的灾民们有一口饱饭吃,此时看着这情形,哪里受得了。她秀眉紧蹙,当即便扬了声,开口道:
“各位,各位父老乡亲——”
听见施粥的贵人发话,灾民们倒是停止了哭求,齐齐看向了阿谣。
只是可怜之态,却叫人半点儿拒绝不了。
一旁的裴承翊不知道阿谣要做什么,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听着,没有打断她。
阿谣见众人等着她说话,极力安抚:
“各位放心,今日既是施粥,断不会让各位挨饿。请各位稍等一等,我这就命人再去做。”
她的话说完,才突然想起来她们是从扬州府衙的厨房煮的食物。为了施粥方便,便将粥棚架在此处,也就是扬州府的城门口。
此处距离扬州府衙甚远,这么一来一回,再算上煮粥的时间,等食物做好了再送过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这些灾民哪里还等得及呢?
思及此,阿谣并未多想便当机立断,一把将手上的带着的玉镯子摘下来,招来宝菱。
宝菱不解:
“姑娘这是?”
阿谣没答,只是继续将耳饰并头上几样素净却价值不菲的钗环拔下来,尽数搁到宝菱手里。
她一向喜素净,平日里打扮的并不华贵,此时从身上摘下来的首饰便不多,不过她的东西样样都好,拿出去也是价值百两。
她叮嘱道:
“现在回去扬州府衙来不及,你拿着这些,在附近找人换了银子,在到对面那几家酒楼,叫他们多做些吃食送来,一定要尽快。”
阿谣的话声音虽不大,可周围的灾民们都等着阿谣给口饭吃,俱是聚精会神听她说话,此时便听得格外清晰。
灾民们看着这位貌美端庄的姑娘,只觉得她生了一颗菩萨般的心肠,有人实在饿得狠了,听着这些话激动地“噗通”跪在地上。
裴承翊瞧见阿谣要将自己的首饰都典当了,忙伸出手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腕:
“等等。”
他稍扬声,冲后头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