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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嬷嬷失笑:“好个柳娡,你安心跪着罢。”说罢,转身回了屋里。
临近正午,谢无量看完书,被前后簇拥着去了听风小筑探望了二皇子。
昨儿谢长安受了惊,整个人都恹恹的,说是今儿不出去走动,想要静养。
谢无量满是歉意,陪了兄长用了午膳,便回了自个儿院里。
那贱婢还在跪着,他也未瞧上一眼,匆匆回了书房,还未到夏令时节,今儿这太阳实在毒辣。
下午,威远将军程征拜访,在谢无量书房里相谈了一个下午。
谢无量对兵法十分感兴趣,而程征在实战上经验丰富,于是谢无量便时常找他讨教一二,有时候还会亲自去城外大校场见识见识。
临近晚膳时分,程征起身拜别。
谢无量挽尊道:“程将军留在府中用晚膳,我这便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
程征笑着摆了摆手:“不不不,家中妻小还等着我回家一道用饭呢,我就不打扰王爷的清静了,王爷留步,不用相送。”
“那我便让王嬷嬷送送你,这王府大得很,廊坊阡陌,庭院景致又相差无几,好几次本王都迷了路。”说罢,谢无量抻着脖子往外喊了声:“王嬷嬷,送程将军出府!”
“是,程将军,这边请。”王嬷嬷赶忙推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站在程征这个角度,刚好瞥见了院子里一直跪着的柳娡:“这小丫头是犯了什么法?都跪一下午了吧?瞧着这年岁,与我家中长女相当。”
谢无量笑笑,收拾着桌上的书卷道:“也没什么大错,不过是正一正王府风气。”
程征做了个揖,便跟着王嬷嬷离开了主院。
待谢无量将桌案上的书卷收拾完,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走到了庭院中。
柳娡跪得两条腿已经没有了知觉,浑身被汗水湿透,一张小脸苍白得吓人,小身子抖得厉害。
眼前名贵的长靴晃了晃,柳娡只觉自己摇摇欲坠,此刻却只能紧绷的神经盯着谢无量的鞋面,咽了咽吐沫星子。
突然眼前轻飘飘落下一只风筝,头顶响起主爷子冷峻低沉的质问:“这风筝是你做的?”
“回,回王爷,是奴婢做的。”
“哦?”谢无量拖长了尾音:“这上面的画,也是你画的?”
柳娡抿了抿干涩的唇,如实道:“是奴婢画的。”
“画得不错。”谢无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疑惑又问:“那你可会读书认字?”
柳娡这丫头吧,天生蕙质兰心,极其聪慧,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并且还能学得很好。所以在书画上的造诣不说极其有天赋,但还是很不错的。
“会,会点点。”
谢无量听罢,便越发好奇,“把头抬起来,让本王瞧瞧。”
柳娡小心翼翼抬起了小脸,眼前的主子爷居高临下,这一抬头,难免与他视线冲撞,又惊得柳娡慌忙匍匐了回去。
谢无量也没瞧得甚清楚,只觉五官还算端正秀气。
“听王嬷嬷讲,你叫柳娡?姓柳,这般年纪会读书绘画,那柳怀卿是你什么人?”
这安荣王竟还知晓她的父亲?
“是,是家父。”
“啊~怪不得。”谢无量意义不明的笑了笑:“这柳家也曾算是风光无极的名门旺族,可你父亲实在太贪,不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行了,你走罢,别让本王再抓到你作妖,本王可不会次次都这般仁慈。”
“奴婢叩谢王爷开恩。”谢也谢了,头也叩了,却不见柳娡移动。
谢无量侧身睨了她一眼:“难不成还没跪够?”
柳娡怯生生的嗫嚅道:“不……不是的,腿,腿麻了。”
“腿麻了又不是手麻了,你不会爬回去?”说着还一脸嫌弃。
“是。”柳娡咬着唇,依靠着两只手臂匍匐前行。
“瞧,这不是爬得挺好?”说罢,不稀得再瞧她一眼,回了书房躺软榻小憩了。
三月中旬的夜,蛙鸣聒噪起来,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柳娡颤颤巍巍的一路艰难走了回去。
浣洗房这边还亮着灯,干完活计的女使团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八卦。
“你们说柳娡还能不能回得来?”
“我看是悬罗!”
“真是可怜,就算是能回来,也得脱层皮吧?”
“谁叫她作死?当王府后院是她家呢!”
……
柳娡站在门外恨恨磨了磨牙,想起一句话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潜滩被虾戏,以前只当是调侃,落在自个儿头上,真真是件悲伤的事儿。
‘嘭’的一声,门被用力推开,柳娡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房内,团在一起说八卦的女使们纷纷做鸟兽散了。
柳娡恨得小拳头捏得死紧,必须要忍耐,胜负不在一朝一夕之间。
可能是这些女使们也觉着自个儿过份了,渐渐良心发现,过来细声问了问:“诶~柳娡,你……你没受伤吧?”
柳娡拉上被子也不理会她们,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她枕边放了好些小玩意儿,有布艺簪花、核桃碎仁、发带、跌打药油……等等。
柳娡盯着这些零碎物件儿,心气消下了大半,撂起了裤腿,在肿起了膝盖上擦起了药油,眯着眼,盘算着后路。
趁着正午饭点,柳娡连着几日从狗洞钻出去置办了些便宜的金、银、铜三丝线,又买了一些漂亮的珠子和各色的布。
这些东西花不了太多钱,但对柳娡用处极大。
第7章
这些时日,她一有空便编织手工艺,这些绝活大多是从绮丽坊学来的。
柳娡很聪慧,又很喜欢看绮丽坊的娘子们编织这些,虽然以前从未动过手,但如今编织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又过了些时日,那日傍晚做完活儿,柳娡主动叫住了平日里对她十分苛刻的青裳女使。
“月荣姐姐。”
月荣回头瞧了她一眼,满是鄙夷之色:“何事?”
柳娡脸上挤出一抹示好的笑,小跑上前,从袖兜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往月荣跟前一推:“那日我瞧着绮丽坊的娘子们戴着好看,试着自己编了编,虽不如那些娘子们戴的贵重,样式也相差无几的。”
月荣心头一动,脸色顿时和善了许多,伸手捡了捡,越发喜欢,“瞧不出来,你这般心灵手巧。”
“我还会盘新样式的发髻,配这些簪花才漂亮呢!”柳娡越说越让月荣动容。
“那,那你给我盘个新样式瞧瞧?”月荣挑眉,虽有求于人,但说得一脸傲漫。
“成的!”柳娡用力点了下头。
柳娡给月荣盘发髻可谓尽心尽力,怎么漂亮招眼怎么来。
月荣满意得不得了,睡前还将枕头垫了垫,生怕弄乱了新发髻。
次日一早,月荣招摇的走了大半个后院,把后院里打杂的小郎君瞧直了眼。
好多女使前来打听,是哪个手巧的娘子能编也这么好看的发髻和簪花来。
月荣哪里这么容易就说?一个是没半分好处,二个是还能独享‘尊荣’。
柳娡自是知道,现在后院的女使与嬷嬷们,都在打探那位盘发娘子的下落。
待过了三日,柳娡又给月荣盘新样式,假装顺嘴提了句:“月荣姐姐,今儿好多人都在打听,是谁给月荣姐姐盘的发髻……”
月荣脸色一沉:“你说啥了?”
柳娡笑道:“我什么也没说,能给月荣姐姐一个人盘发髻,柳娡已经备感荣幸了。而且月荣姐姐生得好看,自是盘什么发髻都好看的。”
这话极是受用,月荣想着明儿梳着这新的发髻,美得让人羡慕嫉妒的神情,飘飘然的。
“对啦月荣姐姐,这是我自个儿自制的芙蓉膏,每日洗了面后,擦在脸上,有驻颜滋润的效果。”
说着,柳娡将一个圆形小木雕盒子递给了月荣。
月荣打开盒子嗅了嗅,又抹了一小块膏物在手背上,香味很好闻,还十分滋润。
“柳娡,你可真是神啦!你竟有这般天赋。”月荣美滋滋的收好了芙蓉膏,尽得了这么些好处,也不好意思一点儿也不回报。
见柳娡老实巴巴的转身离开,月荣叫住了她。
“你等等!”
“月荣姐姐还有何吩咐?”
“在浣洗房成天洗那臭哄哄的恭桶挺累的吧?你在那儿干活也确实屈才了。”
柳娡心儿鼓动着,脸上不动声色,只道:“柳娡命薄,孑然一身,只想混口饭吃便已满足了。”
月荣轻叹了口气,提点了句:“看在你心性纯良,又送了这么多人情的份儿上,我就帮你一把,明儿我去管事妈妈那里遛一圈,管事妈妈若问起这发髻是谁的手艺,我就说是你的。之后皆看你造化,懂了吗?”
“多谢,多谢月荣姐姐。”柳娡差点因太高兴而失了态,慌忙收敛了些,与月荣道了别便回去了。
次日下午,柳娡在院中刷着恭桶,有个着橙红色襦裙的女使张望了会儿,问了句:“谁是柳娡?跟我走一趟罢!”
柳娡想了想,丢下手里的竹帚,上前福了福身:“回这位姐姐,我便是柳娡。”
橙红色襦裙女使定睛一瞧,眼前这女娃娃顶多也不过十来岁光景,不禁惊诧了声:“呀,竟是这么个小不点儿,行,你跟我走吧,管事妈妈想见见你。”
那管事妈妈姓齐,以前在宫里给安荣王的母妃跟前当差的,是个心思细致,极能察颜观色之人,甚得重用。
所以王府初建,这齐妈妈被贵妃娘娘派遣至此,便是这府里的大管事之一,除了王爷能使唤得动她,怕是没人能动得了她了。
齐妈妈在主子爷面前自是谨小慎微,但在府里一干女使老妈子跟前,却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柳娡在外头都跪了一下午,那齐妈妈睡了午觉起榻,才唤她进来,又是一长跪。
“奴婢柳娡,给齐妈妈请安。”
齐妈妈接过女使递来的茶水,喝了口醒了醒神。
“把头抬起来,让我瞧瞧。”
柳娡诚惶诚恐的抬起了小脸,一双灵动的眼低垂着不敢乱看,顺眉顺眼的极是乖巧。
齐妈妈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瞧了瞧,点评了句:“这骨相……天生一股子狐媚劲儿。怪不得会作弄这些个东西,所幸你手艺不错,便过来给我作弄看看。”
“是。”柳娡起身跟着走到了梳妆台前,待齐妈妈坐定,便将带来的行头从袖兜中拿出。
齐妈妈一瞧那些银丝花簪,心头一动,做工细致精巧,花样独特,着实叫人喜欢。
“这都是你做的?”
“回齐妈妈,是的。”
这会儿,齐妈妈倒是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了。她佩服有真本事的人,她一生未嫁,在权贵的牢笼里,实在见多了无才便是德的菟丝花。
柳娡的十指纤长灵活,齐妈妈从镜中打量着她那双手,动作优美又利落,很快就给她梳好了发髻。
齐妈妈端看着镜中今儿格外精致的自己,心情顿时大好。
“你说,你唤什么来着?”
“回齐妈妈,奴婢名唤柳娡。”
齐妈妈思量了片刻,便道:“从今儿开始,你便跟着我打理府中一些杂事儿罢。”
柳娡听罢,慌忙跪拜了下:“多谢齐妈妈提拔。”
齐妈妈笑了声,拿过一盒青黛往她白俏的小脸上糊乱抹了抹,顿时一张小脸灰溜溜的,惹得在场的几个女使掩嘴笑了出来。
抹完,齐妈妈又拿过镜子递到她跟前照了照,道:“以后你便以此面目示人,好好干你的活儿,别尽想些有的没的,懂了?”
柳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