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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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鹦鹉还不消停,于是我瞪着它,谁知道越瞪它越闹腾。要不是丝绦在跟前,我一定掐着它的脖子不让它喘气。

丝绦将菜篮子拎进屋里去,不一会又出来了,右手端了一碗水。

她弯弯的眉毛下是那双如云雾遮掩的眸子,由远及近一直定定地望着我。

我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她将水递到眼前才蓦然清醒过来,眨眨眼道:“多谢。”

说罢去接那碗水,唇刚凑上去,她的手突然搭在了我手腕上。

冰凉如玉,细白如瓷。

想起了第一次相遇时她在我掌心写下的那个字,心里痒痒的。

我抬头看她,问:“怎么?”

她笑起来,如春花绽放,将我手里的那碗水又端过去,俯身递给我那煞风景的鹦鹉喝。它顿时安静下来了,低头喝水,粉红色的小脑袋一顿一顿。我这才发觉它有点可爱。

可是不对啊,它抢了我的水喝。或者说,我刚才险些喝了它的水。

如果没有它,这碗水是丝绦端给我喝的。

我觉得有点生气,又想掐它了。

给鹦鹉喂完水,丝绦将我手里的鹦鹉架子也拎过去,挂在棚架上。

架上的藤条长了稀疏的嫩叶,能挡住稍许阳光。

丝绦请我坐下,又进屋去倒茶。这回真是给我喝的。

看着阳光照在她的面庞,时间就像是静止的,似乎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由着年华这样凝固也是很美好的一件事。

她与别人不一样,不会看我一眼就羞红脸,也不会逃避我的目光。所以每当我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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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时候,她都从容地看着我。反倒是她那样看我的目光令我先羞涩了起来,低着头问她:“何时回来的?”

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青灰色的石桌上写:从未离去。

我诧异反问:“你不是景德镇御窑的人么?他们一早就离京了,你却没走?”

她又写:想留下。

我自以为是地认定她是为我留下的,于是傻兮兮地笑了,说:“你换了夏族人的装扮,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抿唇笑着写:好看么?

我拼命点头,“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又担忧地问:“你一个人住在这?能照顾自己吗?银子花完了怎么办?”

她摇头,指了指满地的瓶瓶罐罐。我低头打量了一圈,发现这些都是素胚,还未上釉。恍然明白过来,她帮人画瓷赚银子,手艺这样好,在京城里讨生活也不难。

可我难免为她心疼,毕竟她是哑女,光凭一双手养活自己。我想了想,问她:“如果想做什么买卖,我可以借钱给你,自己当了老板就不必这么辛苦。开个小铺子卖瓷器也好,你认为如何?”

她连忙摆摆手,视线越过我的肩膀定住了。

我回头望去,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个妇人,腰上系着脏兮兮的围裙。我想起来在御窑厂见过她一次,是个厨娘。原来她们俩住在一处,有个人照应她我就放心了。

丝绦有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在桌上写了“芳姨”两个字,然后站起来朝那厨娘走过去。我也站起来,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芳姨,在下是丝绦小姐的朋友。”

那厨娘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冷言道:“丝绦,人心叵测,不要随便放陌生人到家里来。”

我有些尴尬地杵在那里,那不识趣的鹦鹉又闹腾了起来。我抬头白了它一眼,耐着性子与芳姨说:“在下并无恶意,只是看丝绦小姐一介弱女子在京中讨生活不易,若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芳姨眯眼笑起来:“哟,是京中哪户官家的少爷吧?口气真大。”

我意料到她们对于夏族官家的反感,忙说:“不不,我是做皮草生意的,从关外来,跟官家扯不上关系。”

芳姨斜眼睨着我道:“看你一身书生气,哪里有生意人的样子?”

我绞尽脑汁地编谎话:“祖上也曾是官宦世家,因此读过不少书。”

“哦?”芳姨的目光顿时柔了下来,“不知公子贵姓。”

“姓贺,字睿之。”

“关西郡贺氏,祖上有鲜卑血统,难怪公子形貌异于汉人。”

我心虚地颔首称是。

丝绦站在芳姨身边似笑非笑望着我,一副对芳姨惟命是从的样子。

我便明了,芳姨是挡在丝绦面前的一座高山。不假思索,我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给芳姨,道:“你们二位女子在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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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足实在不易,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足够你们开一家小铺子。”

丝绦伸手将我的手挡了回去,眼神漠然。

芳姨却笑嘻嘻接了过去,“既然贺公子出手阔绰,我们为何不领情?”

丝绦拽着芳姨的胳膊使劲摇头。

我担心她执意不收,便说:“算是借给你们的,什么时候手头富余了再还。”

“丝绦,有了这锭金子,你可以开自己的作坊了,何必还为别人操劳?”芳姨说着还照着金锭咬一口试试真假,然后眉开眼笑地回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sorry、sorry。。。。。。这两天忙坏了,迟到的更新,唔,表拍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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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玲珑彩…3 。。。

鹦鹉还在唧唧呱呱地闹腾,翅膀扑扇出一阵一阵风。

丝绦似是埋怨地看着我,眸光幽幽的。

我害怕她生气,低声哄道:“不是说了吗,算我借给你们的。看你这样辛苦我怎么忍心袖手旁观?”

她努起嘴,回到桌边用手指蘸水飞快写着:利钱几分?

我也用手指蘸了茶水,慢悠悠写了个“零”。

她斜眼望着我,脸上的阳光在藤架的阴影下支离破碎,一格阴一格晴地拼凑出完整的容颜。忽而起风了,天色暗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我脑门上一凉,发觉下雨了。

丝绦仰头望了望,伸手摘了鹦鹉架子招呼我进屋去避雨。

雨点滴滴嗒嗒落下来,我随她跑到屋檐下。这春雨下得温柔又多情,墙角的一树杏花随着雨水落了许多花瓣。

我回过头来环顾这间屋子,虽然简陋,但是宽敞空旷,摆放了许多瓷器。

就近的一处矮桌上置了一幅瓷画,颜色尚未干透。

画的是湖光山色,杏花春雨。画中的女子用绢布扎着头发,衣裳也是极普通的,但真切地融入了画里。我侧头望她,“是你画的?”

她点头,从砚台边拾起一支笔塞到我手里,朝瓷画左边一大片空白的地方指了几下。

我反问:“要我题字?”

她用力点头。

我仔细看着画,朦胧的雨景因为湖面上淡淡的涟漪方凸显出来,若不然,谁知道画中在下雨呢。这是江南的春雨,雨丝细如绒毛,落在身上都浑然不觉,我只见过一次。那是攻陷京城之后,我随摄政王南下追击一支御林军。

三月,可以阅尽江南最好的风光。那支御林军与城内守军联合起来,守着城池不肯投降。

我们势如破竹,他们弹尽粮绝。几日之后,主将被俘,任我们百般诱降也无用,最后摄政王将他五马分尸。他们余下的部队继续拼死抵抗,直至悉数阵亡。

接着便是屠城。因为摄政王的独子在这场恶战中不幸阵亡,他要报仇。屠尽了城内二十万余人,初生的婴儿也不放过。

正是江南最美的时候,下着细雨,我躲在营帐里不敢出去。因为那一年的落花被碾成了浆,那一年的春雨是红色的。

我的心像个无底洞,若要回忆起来,便是不得救赎。

丝绦静静盯着我的笔,没催我,只是耐心地等。

我提笔写下: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

落款是贺睿之。

她笑了,明肌似雪,绽如玉兰。

“你们在这儿呢,现在下了雨,贺公子不妨在这坐会再走。”芳姨端着热茶进来了,将其中一碗给了丝绦,对我说,“姑娘身子不好,天一凉就得喝姜茶。”

我随口应道:“哦,那可要好好补一补。”回头看见架子上一只小碗的素胚镂了许多密密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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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的小孔,不禁笑问,“这样的碗可怎么盛水?”

芳姨瞥了一眼,答:“这是玲珑瓷,就是要镂雕出许多小眼儿来,待上了釉烧出来便不是这样的,那些眼儿会变成半透明的孔,透着亮。京城里会做镂雕的不多,做也做不好。”

我想起来了,就是宫廷里最常用的碗碟,上面有一个一个透亮的小孔。原来每日见着的东西褪去外壳就变得陌生了,内里的乾坤真不容易看透。

这样镂雕的瓷器玲珑精细,丰富多彩。

我笑着问丝绦,“怎么只雕了一半,我帮你雕完它可好?”

丝绦轻轻地将碗从我手里抽回,摇头摆手。

芳姨解释道:“公子,这可不是好玩的,若是雕坏了一个孔,就前功尽弃。”

“是啊,那不如我就在这学徒,总有一天能学会吧?”

丝绦低头笑了,指着方才桌上的那版瓷画。芳姨便随她过去看,点头道:“写得一手好字,倒是可以时常来帮我们题字。”

我抚掌笑道:“如此,我也可以顺便学徒了?”

丝绦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眨眼望着我。芳姨小声嘀咕:“只怕公子学徒是假,套近乎是真。”

我只好干笑了几声,与丝绦也不过几面之缘,就这般殷勤,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左右环顾,岔开话题问:“听芳姨的口音是京城人。”

“曾经是。”芳姨的眼神别扭起来。

我猜她是从前逃难逃去南方的,或许连丝绦也是。她们的过去我不想知道,那会牵连出一些深入骨髓的仇恨来,我有点胆怯。

雨停之后又放了晴,鹦鹉安静地窝成一团打盹。

我依依不舍地向她们告辞,丝绦送我到门外。猫儿站在墙头直叫唤,把我的鹦鹉给惊醒了。我无奈地拎着乱飞乱窜的鹦鹉对丝绦大声说:“改日再来拜访。”

要不是这只煞风景的鸟,我一定会柔声细语地和她道别。

回到荣亲王府,察德睡熟了。在寝殿里伺候的侍女见我进来了,纷纷跪下。

原来在我离开的小半天里,齐安没能挡住甯太妃,只好说皇上在王府里散步,甯太妃令王府上下的人都去找我,结果没能找到,这会都在受罚。

察德的一名贴身侍妾向侍女催道:“皇上回来了,快去禀告太妃。”

我意识到手里的鹦鹉会出卖我,于是把它交给齐安。齐安飞快地走到窗边将鹦鹉扔了出去。一通“叽叽呱呱”的叫声在窗外吵嚷不休,侍女们面面相觑。

甯太妃很快赶来了,大呼小叫:“皇上去哪儿了?真是吓得我六神无主。”

我笑道:“只是随便走了走,没想到王府这么大,还错综复杂。”

甯太妃突然盯着窗户,小声问侍女:“咦?什么在叫?”

“不、不知道……”侍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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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喏不敢言。

我一闭眼,装作若无其事,“太妃歇着吧,朕是时候回去了。齐安,回宫罢。”

齐安朝门外大喊:“皇上起驾!”

我镇定自若地走出去,上龙辇之前暗暗吩咐齐安把那只粉红鹦鹉捡回来。虽然它十分讨厌,不过看在丝绦喂了它水喝的份上,我决定赦免它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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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总是过得很快,不经意间桃花都谢了,不经意间天越来越长了。

陪母后在佛堂坐了一个时辰,听老僧人讲经。那位寂空大师是我专程遣人去相国寺请来的,他说佛理可化解一切妄想执著,可是我坐在蒲团上,在他温温徐徐的呢喃中,不由自主地想念丝绦。

回宫之后,母后一面拨着佛珠一面说:“从前摄政王不喜欢佛法也有他的道理,一国之主身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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