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陛下,请!”
宦官李福躬身领路,毕恭毕敬。
整艘画舫如同水洗过一般,干净、整洁,船板上铺着锦绣地垫,宛然如新。晴朗的天光下,宋熹一身便服,玉冠轻袍,携皇后谢青嬗一步步踏上画舫,立于船栏之后,面色沉凝,远眺湖面,那君临天下的恣意,在长风中独成一道风景。
天下之大,独握一人之手。这,恐怕便是世间男儿汲汲追寻的快感所在了。
皇帝微服出巡,也是要清场的。
不过,这个清场的力度,会小得多。
故而,湖面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船只陪皇帝应着景。
墨家经营这么多年,在临安还是有些办法的。
在宋熹到来之前,墨九已提前准备好了一只乌篷船。
这艘看似简单的乌篷船,又与别人有着明显的不一样。篷布上方,斜斜插了几枝四月的新荷。荷叶绿绿,花苞尖尖,粉嫩得像粘在了人的心底,既可遮阳,又添美观,望一眼,就美不胜收。更何况,船头还坐了个一袭轻纱半遮面的小娘?
她斜坐舟楫,嫩白的小手执了一株荷花,轻轻掬水,如花,似月,生香,添景,不若画舫娇娥惹人狂,却如一缕轻风伴素香,让每一个看见她的男人无端的心尖儿痒痒。
她撩的,分明不是水,而是男人的心。
这独坐幽姿,成了湖上的点缀。
墨九心里很清楚,东寂一定会看见。
不过,接下来的事儿有没有那么顺利,就全得靠赌了。
在这之前,墨九对东寂,虽然从来没有暧昧的心思,但能得到那样一个优秀男人的爱慕,私心里,她也像世间大多数的女子那般,有着强烈的、虚荣的、无法抗拒的欢喜。
可云里雾里终是梦。
金州一别,再次便是沧海桑田。
身份迥异的两个人,想来是不能留情面了。
墨九不想东寂死,却一定要萧乾活。
末时,暑气正浓,湖面掠过的凉风已挡不住炎热。
乌篷船慢慢靠近,与画舫相距不过五丈。
墨九凝脂般的小手,掬水而撩,看上去动作轻盈,可脊背早已湿透。此刻,她与画舫上的宋熹和皇后谢青嬗以及几位权臣离得都不远,只要她稍稍抬头,就可以与他们对视。
时机差不多了!
墨九低垂的目光变得深沉。
攥了攥手上的荷杆,她撩水弄鱼的姿势未变,肩膀不经意一侧,遮掩面部的薄纱突地滑落,盈盈掉入水中。
“呀!”
墨九吃惊地轻叫,伸手去捞。
轻纱浸水变重,她手上莲枝又怎可勾起?
一下、两下、三下……
她轻咬下唇,身子伏得越来越低。这时,原就轻薄的乌篷船受力不匀,冷不丁往左一侧,墨九收势不住,跟着就滑入水里。
“扑嗵”一声,溅起水花片片。
美人轻衣,暖阳荷莲,那姿态美艳不可方物。
“噫!”
画舫上,齐刷刷传来一阵抽气声。
没认出墨九的人,是怜惜。
认出墨九来的人,是震惊。
电光火石之间,落水的美人儿挣扎几下,尖叫着喊了几声“救命”,就沉入了水底,很快没有了踪影。不管是出于怜香惜玉的心态,还是人类对同物种的天然怜悯,画舫上面,当即就有了动静儿。
“快~快救人!”
“那小娘落水了……”
众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宋熹目光沉沉,脚步条件反射往前一迈,手心就被谢青嬗捏紧。
“陛下……”
谢青嬗紧张地抓住宋熹的手,目光瞬也不瞬。
宋熹回望,她目光巴巴的,带一丝可怜。
在他的盯视下,睫毛慢慢下垂,唇角轻吐一句。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护驾!”
禁军出了宫门,职责便是保护皇帝和皇后的安全,原本还有人看着热闹跃跃欲试,听见皇后的声音,虽然不是重责,却也让他们吓得脊背生汗。
帝后在侧,他们怎能放松警惕?
画舫上,顿时安静了不少。
宋熹眉头紧蹙,侧目过去,扫视了一眼。这时,画舫侧方又传来一道落水声。
“扑嗵!”
“苏相跳下去了?”
“是……苏相?”
“是苏相。”
“呀!”
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跳下水去的人,竟然是当朝权相苏逸。
他低低骂了一句,没有招呼侍卫下水,直接从画舫上面栽入湖水,那张俊美的童颜上满是怒意,好像跳水的小娘是他的三世仇人一般,一边骂咧,一边沉入水底去搜寻。
此番变故太快。
画舫上的人没有动,却都亢奋起来。
有人关注落水的小娘,有人听命护驾。
只有皇帝与皇后,双手交握,静静未动。
从始至终,宋
坑深193米,牢中私会
拿着东寂留下来的玉扳指,墨九回临云山庄等待墨妄。
她跳入湖中之后的情形,她已从苏逸嘴里知道了一些。
成王败寇,自古如是。
输在东寂的手里,她并不觉得可耻。
只是心凉凉的,像浸了水。
抚着玉扳指,她躺在房里窗边的罗汉椅上假寐。夏日炎炎,房里有点闷热。意识混沌间,她做了一个模糊的梦。
梦里,有许多人,许多事,可来来去去,都少不了一个背影。颀长、飘逸,长发拖在腰后……她几次三番想问他是谁,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他也不曾回头。
究竟是东寂,还是萧乾?
恐慌般想着,她汗水湿了脊背。
待再次醒来,已是华灯初上。
一睁眼,她就对上了墨妄关切的双眸。
从梦中回神,她舒一口长气,撑着额头坐起来,望向墨妄凝重的面孔:“回来了?”
“嗯。”墨妄睫毛眨动着,头微微垂下,“属下有负钜子重托,今日在画舫上……”
“罢了。”墨九摆了摆手,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裳,懒洋洋道:“是我们没有顾虑周全。那个人贵为天子,又岂是那般好劫持的?若是没有防备也就罢了,他有了防备,这临安城里,谁又能奈他何?”
老百姓想绑架帝王,原就是蚍蜉撼树。
他们没有成功,但并不丢人。
墨妄看着她平静的面色,动了动嘴皮,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进来已经许久了,看见了她睡着时紧蹙的双眉,焦灼的面色,还有额头上布满的细汗……睡过去的墨九是无助的、恐慌的、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可当她醒过来,又平静如斯。
这个女人就连害怕,也不会轻易向人展露。
心里微微一叹,他道:“刚得到的消息,今儿殿前司指挥尉迟皓使带人封查了萧家名下所有的宅子、铺子和其他产业。此事牵涉甚广,人人恐慌。临安城里都在传,三日后,萧家一干人等就要被斩首示众了。”
墨九点点头,阖眼。
少顷,却对墨妄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师兄,你给我准备些食材吧。”
她喜欢吃,墨妄知道。
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还有心情准备吃的,却是墨妄没有想到的。不过,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唯她命令是从,闻言虽然诧异了一瞬,也没有相询,便下去安排了。
墨九又躺回罗汉椅上,抿着嘴巴,安静不语。
时间,静静流淌。
她眸中光芒,难以窥透。
好一会儿,她似是感觉冷了,曲起双膝,环住双臂,埋首其间,“萧六郎,我觉得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我穿越而来,真的可以淡薄生死……但此刻,我发现自己做不到,真的,我做不到。”
死亡是世间最不可挽回的离别。
一撒手,就成永恒。
所以,哪怕还有一点点希望,她也不能放弃。
……
……
墨妄安排好事情,推门进来的时候,墨九已收拾好了情绪。
她满含笑容地去了灶上,在两个墨家弟子的帮衬下,稔熟的做了三菜一汤,四个简单的家常菜。
“我觉得,我不干钜子了,也可以做个好厨子嘛。”
她含笑轻声,两个弟子默默无言。
如今的情形,大家都知道。
瞥着她从容不迫的面孔,他们不知应当陪着她一起笑,还是应当安慰她……想哭,就哭出来。
“什么表情?”
墨九瞪他们一眼,“来搭把手。”
把饭菜放在一个檀木的食盒里,墨九拎着它出了灶房,在墨妄的陪同下,神色平淡地乘上马车,直奔向皇城司狱。
苏逸说得对,一个玉扳指,足以让她从容出入。
可也只限于她……一个人。
墨妄被牢头客气地挡在了外面,墨九看狱卒们防备的情形,心知上头打个招呼了,肯定不会让墨妄这样的“危险人物”进去。
她不想为难这些办差的人,再加上,进去也不是打架,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影响。于是,她朝墨妄示以无事的安抚,便独自挎着食盒通向那个似乎深不见底的大狱。
皇城司狱她不是第一次来。
去年的荆棘园事情,因为玉嘉和紫貂风氅而入狱的经历,对她而言,太过刻骨铭心,哪怕过了这么久,她依旧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是萧六郎顶着风雪,为她带来吃食,带来伤药,并亲自为她治疗,也是他不厌其烦的为她按捏,揉弄受伤的脚踝……
再想来,沧桑往事,竟也温馨。
若是可以,她宁愿她在牢内,他在牢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深陷牢狱,而她前来探监。
“九姑娘,里面请!”
牢头哆哆嗦嗦地打开甬道的铁门,并递给她一把钥匙。
“九姑娘径直往里,走到最里头那一间牢室,就看到萧使君了。”
墨九略微奇怪,“你不进去?”
牢头垂首,不敢与她直视,也答非所问。
“九姑娘,这两天,你是自由的。”
这两天,她是自由的。此话何解?
东寂给了她玉扳指,任由他来皇城司狱探视萧六郎,是想告诉她,萧六郎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两天了,而他能够让她前来探视,让她在有限的范围和时间内,自由支配和萧六郎剩余的两天时间,就是对她的额外恩宠?
她有些想笑。
这就是他要展现的君权?
不论如何,在他的地盘上,他们都翻不出这座五指山。
皇城司狱,她可以出入,却带不走任何人。
君权,就是无情。
墨九微眯着眼,看甬道上被风吹得幽冷闪烁的油灯,远目一望,发现甬道两边的监舍都是空的,没有人声,安静得几乎能听见老鼠的“叽叽”抢食声。
而长长的甬道尽头,是无尽的黑暗。
她看不见萧六郎,只有一种浑身泛凉的心疼。
“你们还真是挺优待他的。这么大一块地方,就给他一个人住?”
她冷声讽刺,牢头尴尬地陪着笑。
“上头特地交代,要好好招呼萧使君的。”
是招呼得不错,毕竟是单间。
墨九唇角一勾,斜目剜他,“萧家其他人呢?”
牢头咳嗽一下,支支吾吾道:“另行关押。”
另行关押?很明显,这是他们生怕萧六郎有所作为,故意把他与萧家一干人分开关押。这样,就算萧六郎有什么计划与准备,也与先前一样投鼠忌器,别说不可能逃掉,就算可以,把大门敞开,他也不敢轻易逃跑。
“好算计!”
再次浅声笑笑,墨九提了提裙摆,跨过木槛。
这一条甬道,深幽、黑暗。又长、又冷、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