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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
风在吹窗?
不,有人的脚步声。
她冷不丁从被子里抬起头,还没转过头,背后就传来一声咳嗽。
“咳——”
是个男人。
墨九自忖警惕性高,平常也没有哪个男弟子敢随便进她的房间,但这人走得无声无息,这么突然闯入一咳嗽,吓得她差一点惊叫起来。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激灵一下回头,却发现居然是面无表情的辜二,看她一脸惊愕的样子,他一脸无辜地审视她。
“九姑娘,我吓着你了?”
墨九“吁”一声松气,坐在床沿上恶狠狠瞪他。
“就算你走路没有声音,就不能先喊一声吗?”
辜二身穿黑色劲装外套黑色披风,手扶黑色剑鞘,一脸冷然的样子外加脸上那一条伤疤,很有几分江湖大侠的味道,也天生自带一种骇人的杀气,“我说我喊过你了,你会信吗?”
“我会信就有鬼了!”墨九吸了吸鼻子,把充盈在鼻端那一抹酸楚深深压了下去,撩起眼皮儿看辜二,“你突然跑到兴隆山来,有什么事儿?”
“我不是突然来的。”辜二认真道:“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来的。”
“……”墨九无语地翻个白眼儿,“有事?”
辜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久久才叹息了一声,“我在外头呆腻味了,近日入了伏,我怀孕兴隆山的清爽,想来休息一阵,九姑娘不欢迎么?”
“欢迎,怎么会不欢迎?”墨九打个呵欠,哼哼一声瞥向他,“可你辜将军却不像是一个闲得下来的人?你不是要游遍三山五岳,走遍河山万里?……行了,有事说事,没事找个合理的理由。”
轻唔一声,辜二点点头,突地眼皮儿上撩。
“我掐指一算,发现九姑娘有求于我——”
“滚!”墨九气咻咻地打断他,“说老实话!”
这货的脾气向来很好,辜二还没见过她大发雷霆。闻言,目光颇为复杂地凝视着她,终于软了语气,“九姑娘果然聪慧,我确实有事找你……”
还用得着聪慧吗?他脸上就差没写上“有事”两个字了。
不过被人赞扬总归是好的。墨九敛了神色,恢复了一惯的笑容。
“早说就不完了?说吧,什么事。”
辜二看她没有请自己坐下的意思,四周看了看,选了一张离她稍远的椅子坐下,将长剑放在桌子上,然后双手搭于膝盖,坐姿颇为端正,语气也极是严肃。
“我来找九姑娘换相思令——”
“相思令?”墨九奇怪地看他,想一下,阴阴地笑了,“准备拿什么来换啊?”
“北勐苏赫世子的身世。”
辜二的话,成功引起了墨九的兴趣。
“你知道这个人?”
“嗯。”辜二简单的解释,“辜某数月游历于江湖,四处行走,也曾深入漠北,对于这位世子的事儿,略略有些耳闻——”
墨九挑一下眉头,打个哈哈,不屑的冷笑。
“耳闻之事,如何换得了相思令?辜将军,你懂我的规矩。”
辜二眼皮垂下,一本正经地道:“九姑娘莫非不懂什么叫谦逊?我说耳闻,那只是自谦而已。”
“……辜二,你变幽默了。”墨九点点头,“好吧,你不谦虚地直接说。”
“相思令!”辜二不肯松口,“你先答应我。”
“得看我高不高兴,还有,你的消息值不值。”
“……那我不说。”
“噫,你还挺犟啊你?”
“一直如此。”
不得不说,辜二这个男人一直都很有个性,即便在墨九面前也从来不例外。他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只把墨九当成一根木头来对待,动手时,不肯手软,讲起条件,也从来不肯嘴软。
墨九咬咬牙,把一句“我靠”卡在喉咙里,好半晌儿才点头。
“行,我答应你。不过你以后不许再不声不响的进我屋子。”
辜二淡淡瞄她一眼,“不是不声不响,是你没关门,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好像……一具尸体。我以为你出事了——”
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墨九生生压了回去,觉得自个儿最近不知道走的什么运道,遇上的全是毒舌外加神经病——难道是她颜值降低,智商缩水,时运撞煞?
无奈叹息一声,她懒洋洋地抬手,“说!”
辜二很快给自个儿倒了一杯水,半点不生疏地斜椅在她的椅子上,慢吞吞说了那个其实与墨九八杆子都打不着却非得要她付出一个相思令的代价才能知道的苏赫世子的事儿……
“苏赫世子是北勐大汗的外孙……”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一点情绪。可“北勐大汗的外孙”几个字几乎霎时就撞击了墨九的心灵,让她耳朵“嗡”的一声,心肝儿当即一颤,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
然而——
她还没有来得及插嘴,便听见辜二继续道:“他是阿依古长公主的小儿子。这位阿依古公主是北勐大汗最年长的公主,是七公主塔塔敏的长姊…一共育有三子一女,而苏赫世子是最年长的一个,打一出生就体弱多病,阿依古公主怕世子殿下夭折,听信巫师之言,把他进献给真神,一直寄养在阴山脚下的巫师家中,多年来不闻不问,这才得以长成……”
“额……”好离奇的身世。
古人都迷信,孩子身子不好便被说是触犯了神灵。
所以,这个苏赫世子被寄养在外,也不奇怪。
墨九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那么,你也知道是这个苏赫世子捡到了宋骜?”
一个“捡”字,让辜二无波无澜的黑脸,终于龟裂了。
他嘴唇抽搐一下,点点头,“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过,我游历漠北……”
“然后呢,为什么之前不来告诉我这个事儿?”
“我告诉你了。”辜二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说谎,看墨九一脸不解的样子,又很认真严肃地解释,“那个报信人就是我。”
什么?墨九有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为什么不直接来告诉我,绕什么弯子啊你?”
“……咱们太熟了,我怕你不给我相思令。”
辜二这个理由太合理合情了,让墨九好半晌儿才回过神来,狠狠瞪着他,几乎无法压抑体内汹涌澎湃的一股子洪荒之力。
但她没有骂,而是突然甜甜的笑了——
“这么说,这已经是你得到的第二个相思令了?”
“不。”辜二摇头,“第三个。”
“……”墨九竟然无言以对。
“上次给你们报信说南荣朝廷要降旨让古璃阳回京述职的人……也是我。”
“哈哈——”
墨九真的笑了。
笑得捶胸顿足,把床铺砸得嘭嘭直响,几乎瘫软在床上。
“辜二啊辜二,真有你的啊!一言不合就装逼,简直把九爷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辜二木着一张脸,由着她狂笑不止,不动,也不语。
好一会儿,墨九终于笑够了,几近抽搐般从床上爬起来。
“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相思令这玩意儿,现如今墨家只生产了春令?”
也就是说,他拿到的三个……都是春令?没有秋、冬、夏。
那有什么卵用?
辜二“噌”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黑脸上满是震撼。
“九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不算?”
墨九咳嗽一声,揉了揉笑得生疼的脸颊,严肃地板着脸,语重心长地叹息,“不要急,我相信以辜将军的本事,一定可以集齐春、夏、秋、冬四令的——当然,前提是,等我造了再说?”
——
让辜二愉快地下去“休闲”去了,墨九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吃了一肚子的汤水饭菜,再一次与乔占平一行人进入了墓室。
幸好,萧长嗣没有出现在千连洞。
墨九悬了一天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也不晓得为什么,每每想到今儿萧长嗣对她的“声声诉冤”,她小心肝儿就麻酥酥的。不想见他,尤其不想在那个“犯罪现场”的墓室里见到她。因为那样很容易让她想起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和那个让她恨不得抹脖子的亲热之吻。
交代好注意事项,她打了个手势。
墨妄点点头,领着人与她一起上了岩石台。
乔占平是一个做事稳妥的人,在这之前,他已经先派弟子下来,对那口铁制的船棺进行过一番整治了。所以,在墨九到达原地时,可以看到那一口船棺的表面,有着一种被人恶狠狠蹂躏过的伤痕——
“乔工,真有你的啊,这搞得……恐怕它亲妈都认不出它来了。”墨九玩笑着举起风灯靠近,在火光的寸寸移动中,看清了船棺尖翘的一头那条细得几乎无法从肉眼识破的缝隙。
果然——
外面铁水封棺,里面确实有缝隙的。
墨九眼睛一亮,感觉离又一座八卦墓的开启是如此之近,心情几乎是激动的。将风灯的光线,对准缝隙,她正想进一步查找机关,这时,里面却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歌声。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坑深205米歌声销魂!
棺中歌声,绝对是刺激人神经的东西。
阴凉凉的、浅淡淡的。歌声钻入耳朵,就像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轻轻刨动心脏,纵是墨九前生后世钻过不少古墓,见过各种各样的诡异事件,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吓人的东西。
棺材里面怎会有人唱歌?
脊背麻酥酥的,那滋味儿太*了。
她鸡毛疙瘩掉了一地,尚能去思考科学解释,而从其余墨家弟子的脸色来看,他们能想到的,只剩下迷信一途。
“莫非有鬼?”
“……你见过鬼吗?”
“这墓有些年月了,也许是僵尸?”
“别吓我啊!”
众人低低说着,情绪都不一样。
而棺中的歌声,还在继续——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那歌声的主人,唱得幽怨,像个被抛弃的姑娘——这到是符合八卦墓仕女的特点。整个空间都是黑幽幽的,歌声与议论声里,似乎连空气都凉了几分。
墨九回头观之,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好像都带了一点苍白的青色,虽然嘴上没有说,却都疑似害怕。若墨九不是来自后世之人,恐怕也会第一时间有见鬼的感觉,想要拔腿开溜……
可她是钜子,墨家钜子。
克制着心悸的感觉,她慢慢举着风灯凑近。
“咚咚!”她拿手敲铁棺。
“喂,谁在唱歌?滚出来——”
棺材里的人,当然不会回答,继续重复地唱。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有意思!”墨九强自镇定着,低头捡起弟子放在潮湿石板上的一把铁锤,直接砸在棺材顶上,“咚咚”重敲,嘴里恨恨地道:“我让你唱,让你唱——”
铁锤敲在铁棺上的声音,很尖利,很刺耳。
若里面真有鬼也就罢了,若是有人在“装神弄鬼”那耳朵得多受罪?
墨九是聪明的,这一招儿对人绝对有用。
可若是对鬼么……
“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那鬼声幽幽,半分不停,好像丝毫都没有受到她铁锤重击的影响,照样将歌声从棺材里传入她的耳朵,让她脊背上那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