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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见那人的一瞬,墨九仿佛看见了萧六郎。
许是天空中的云太低,遮了光。
许是草原上的风太大,迷了眼。
坑深215米,地狱太远,人间有妻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今日劫了她出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她这是把恨意转移了。当然,他也知道,如果萧长嗣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这就是断了萧家唯一的血脉,这
完颜修听出来了,她声音里的讽刺,甚至还有恨。
她真的在笑。冷笑。
当然,你不要以为这样说,我就能原谅你今天做下的事——告诉你,不是人人都是萧六郎,也不是人人都是萧长嗣,你做不到,就不要说出来,反惹我笑话。懂么?”
“呵呵。为啥?就为你嘴里的‘喜欢我’?你就可以放弃你的性命,你的国家,你的臣民?完颜修,如果当真有如此深情,你当初也不会为了两座城池,就把我还给萧六郎了。
这个时候让她相信这句话,比相信母猪上树还难。
墨九脑子一片混乱,心也如同绞了一团乱麻。
“小九儿,若我说,换我,也会如此,你信么?”
说罢,他慢吞吞往回望了一眼,心里莫名有一种微妙的情——属于一个男人应当有的情绪。
“如果骂了舒服,你就骂吧。”
看她憋得脖子上青筋暴露,完颜修没有为故去的娘亲还击她,而是脱下身上的披风,甩了甩雨水,将墨九紧紧裹在身前。
墨九骂得又急又狼。
“放你娘的屁!”
手落下,搁在墨九肩膀上,他感受着她双肩在轻轻颤抖,不由叹了一声,怜香惜玉地放软了声音:“放了你,你能做什么?跟着他一道去送死,还是浪费掉他的一番好意?在他死了之后,喂狼殉情,以全贞节?”
可此刻,他突然愿意去了解。
何曾需要,何曾必要,去了解女人?
他一出生就是皇子。
在这之前,他从来就没有听说,也没有想过——男人也应该去了解女人?
盯着墨九的脑袋,他眉头皱得更紧。
完颜修一愣。
“男人又何尝了解女人?完颜修,你是男人,就赶紧放开我!”
“你不是男人,不了解男人。”
“墨九!”完颜修紧紧抱住她,难得的没有讽刺,也没有嘲笑,而是一本正经地喊她的名字,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在暴雨的冲击中,慢慢地放慢了马步。
借了这个事情,她把情绪悉数都发泄了出来。
萧六郎没了之后,她憋得太久了。
一边打,一边骂。嘶哑的声音发出来的怨怼,像一头被人遗弃的孤狼,有咬牙切齿的凶狠,更多的,是一种对濒临绝境般的无奈与绝望。
但她拼命捶打着的人,是完颜修。
这个“你们”,不知道他骂的谁。
“你们这些男人,混账这些男人……”墨九嘴唇都在抖,“为什么都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对我好,也不问问我要不要接受,能不能承担?这样的人情债,人命债——你们以为是为了我,岂不知,其实是在害我?这难道不是要我背一辈子包袱,痛苦一生吗?”
无论她怎么咒骂,他也都不还嘴。
可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不放手。
“完颜三!你混蛋!你为什么要带我走?为什么?”她难以抒解的郁气都发泄在了完颜修的身上。
她甚至宁愿死的是她。
她墨九欠不起。
欠人命比欠人情——更难心安。
萧六郎已经没了,萧家五百多口也都没了,萧长嗣是萧家仅存的独苗。可他现在为了保护她,以身涉险,与狼群搏斗,若是他也遭遇意外,让她如何自处?
事情发生太快,她喃喃着,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嗓子哑了,可她也没什么知觉了。
墨九一直在暴雨中嘶吼。
“老萧!”
马儿见着了狼群,驮着两个人,也逃得矫健。蹄子落在地上,惹得泥水四处飞溅。昏暗的天地间,阴冷冷的风,透心的凉,在凶残的狼嗥声,与嗜血的嘶吼声里,如同一幕最原始的疯狂炼狱……
“驾——驾——”
呼啸的风声,如同她的号嚎,在苍穹间凄厉的回响。不多一会,积压了半天的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湿透了草地,也湿透了她单薄的衣衫。
天边闪电,伴着惊雷。
“噼啪——”
这一声,撕心裂肺。
“老萧——”
草原狼雨点一般,密密麻麻、漫山遍地地往猎物集中。不过转瞬之间,就把那四个男人与马淹没在了狼群里,从墨九的角度,连衣角都看不到一片。
声音,终是越来越弱。
墨九拼命地回头,把每个人的名字,都挨个喊了一遍,一双几欲喷火的目光,死死盯着越来越远的人狼大战。
“你们快逃——走啊!”
“声东!”
“闯北!”
“击西!”
“萧长嗣!老萧——快逃啊!”
“疯女人!我还治不了你?”完颜修两道锋眉紧紧蹙起,铁一样的双臂,束抱住墨九歪斜的身子,往上一抬,置于怀中箍紧,猛一夹马肚,“驾”一声,往东疾驰而去。
那劲儿之大,稍不小心就要摔落马下。
悲愤之中,她急得心潮翻滚,耳朵“嗡嗡”作响,如有乱剑穿过,整个身子不管不顾地朝前方扑了上去。
坑深216米,那一洞的风华
天色迷离,暴雨如注,风卷云低……
葫芦似的窄小洞口处,隐隐有冷风透出来,吹得人骨头缝儿里都是凉的。し这样见鬼的天气里听见这般凄恻的哀叫声,不免让人心头压抑,肉紧。
一时间,几个人停在洞口,交换着眼神,面色各异。
赵声东抖了抖湿透的袍角,掏出一根火折子。
“掌柜的,我进去看看。”
萧长嗣点头时,他的身影已经钻入了洞里。
他是个办事稳健的人,一步一顿,走得极慢。
洞里黑乎乎一片,他的火折子光线太弱,好半晌没敲清里面的情形。
“嗷呜,嗷呜,嗷呜……”
弱弱的哀叫声,又一次入耳。赵声东寻声小步踱到山洞的右上角落,就着火光看了一眼,微微一怔,不由松了一口。
“是你啊!”
他看清了是什么东西在叫唤,却没有理会它,而是举着火折子打量石洞的环境。
洞里不算宽敞,但干燥通风。
想必常有牧民累了在此歇息,里面放有干柴。
他速度极快地收集了一把干柴,熟练地扎成一个火把,点燃又仔细查擦一遍山洞,没有发现什么危险,方才重新回到洞口,招呼众人进来避雨。
墨九一头钻进去,便四处寻找。
“是啥东西在叫?你们听见没有,还在叫——”
不等赵声东回答,她自己就已经看见了,就在石洞的角落里,有一个用柔软干草与柴薪搭成小窝,一只瘦瘦的小家伙,像小狗似的探出头来,圆圆的眼睛倒映着火光,望着众人,凄哀的唤。
“可怜的小狗——”
她搓了搓手,待双手有了热度,方才蹲身抱了它出来。
顺着它的皮毛,她往窝里随意一瞅。
然而这一眼,却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窝并不像普通的狗窝那么浅。在窝的里侧,还有一个小小的洞口,想来是小狗的父母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刨出来的“家”,小洞有多深不知道,但如今这个家里,却摆放着三具蜷缩尸体。
一只大狗,两条小狗。
显然这是一家人,遭了难。
“啧!”墨九同情的叹气,“这也太可怜了!一家都死光光了,就剩了你这小小的一只独苗苗。”
抚了抚怀里的小脑袋,她问:“你是哪家的狗呢?主人在哪里?”
“它不是狗。”背后,萧长嗣声音沙哑,“是狼。草原狼。”
草原狼?以嗜血、凶残著称的草原狼?
墨九低头打量着不停往她怀里钻的小家伙,眉头轻轻皱起。它这么萌,这么软,这么可怜,怎么也无法与先前那些恨不得撕碎她的草原狼联系在一起。
“怎么办?”她慢吞吞站起,回头看萧长嗣,“我怎么突然很想养它呢?”
“别发疯!”萧长嗣难得严肃地板着脸,让他的面孔看起来格外恐怖,“这种狼养不熟的。”慢慢的伸出手,他盯着墨九的眼睛,一字一顿,“来,给我。”
给他是什么意思,墨九懂的。
他是怕她下不得手,想拿去处理了这个小家伙。
可这么软萌的一个小生命,她怎么做得出来?
抱着小狼退后一步,她摇头,严肃地看着萧长嗣,为生命抗争。
“老萧,它还小,是条命。”
萧长嗣眉头紧皱,手停在伸在半空,“乖,给我。”
在她的面前,萧长嗣从来不是那么执拗的男人,只要可以,什么事儿他都会依着她。故而,这一次他的坚持,让墨九稍稍动容。
引狼入室的成语,她懂的。
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更是她小时候就听过的。
她知道,狼就是狼,与人是没有感情可讲的。
狠了狠心,她终于别开眼,慢吞吞伸出手,把小狼递了出去。可那小崽儿却像是懂得危险似的,哀号一声,两只爪子拼命揪住墨九的衣衫,尖尖的指甲都挂入了她衣衫的纱里,脑袋还在使劲儿往她的怀里钻……
这绝望的挣扎……
这求生的**……
墨九心一软,手又飞快地缩了回来。
“老萧——”
她通红的眼里,有一种情绪叫执着。
萧长嗣与她对视着,微微一叹,晓得再说不通她,终是调转头去,寻了一处击西打扫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一副懒怠掺和她闲事的无奈样子。
“先养着吧。等大一点,再处理。”
“好嘞!”绷着的心弦一放,墨九顿时兴奋起来,轻轻搂着小狼,像捧着一个脆弱的小生命,往有火光的地方靠了靠,坐下,看闯北念着“阿弥陀佛”,默默地收拾另外三具狼尸。
看到同类和家人的尸体,小狼哀哀地刨着前爪,一双眼睛润润的,像被世界遗弃的孤儿……这个画面,让墨九冷不丁就想到了父母飞机失事时,自己的心情与处境。
那会儿的她,可不与这只小狼一般吗?
世界那么大,却只剩她一个。
而如今没了萧六郎的她,与小狼又有何区别?
依旧是世界那么大,只剩她自己。
“别怕,乖!有我在,别怕。”
她把小狼放在胸前,慢慢闭上眼睛,听着外头瓢泼大雨击打在岩石上的声音,心软得一塌糊涂。手指抚摸着小狼的头,脸,背毛,
坑深217米,寻觅
出口已无。
但,火堆未灭。
一簇昏黄的火光下,完颜修星眸烁烁,闪着坦然的光亮,便是不懂得微表情心理学的墨九,大概也能看得出来,他应该与这件事没有关系——除非还有更大的阴谋,或者他是天生的影帝。
“愣着干什么?”
墨九偏一下头,又缩到萧长嗣后面。
完颜修一柄弯刀在手,看她与老萧亲近的样子,身子微微一僵,目光却有疑惑。好像在问:“老子是劳工吗?”
墨九又探出一个头。
连带,还有一颗小狼的头。
“它三舅,杀蛇啊!”
那一堆蛇“咝咝”吐信子的声音,让墨九浑身都是鸡皮疙瘩,简直度日如年。若不是抱着瑟瑟发抖